当哭声传出的时候,我正在阅读一块石板。
看着出现在我面前战战兢兢地说出“王有事找您”的侍女,我颇为不舍地放下石板,我本来还打算看完里面的内容再慢吞吞地过去的呢,这个故事正卡在精彩的部分,小气的王者也只给我一天的时间借阅而已。
等我走到王就寝的宫殿门口,刚好有一个少女半裸着抱着衣服哭着跑出去,撞到了我反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一瞬间的功夫也足够我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与我这种孤儿出身的神妓祭祀不同,对方似乎是某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孙女,是巫女出身的祭祀,被我这种下等人看到她这样的失态会做出那样的表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索性停下了脚步,故意大声地询问我身边的宫女:“这个月这是第几个哭着跑出去的?”
“第十个了,莎姆哈特大人。”
没有去看对方受到挑衅深感羞辱的表情,我走进了宫殿。
大殿里的侍女一排站开,如同在等待审判一般;地上四处散落着破碎的瓷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上,衣带松松垮垮,肌肤若隐若现,加之以他的纹身,的确足够撩人。
美色误人可从来都不仅仅是指女性。
不过这样的光景见多了,从一开始的心跳加速,现在我也能坦然面对了。
“哼,你这表情还真是无趣呢,莎姆哈特。”
我恍若随意地扫视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着头的侍女:“王,很抱歉我无法取悦您……至于刚才那位是尼亚长老的孙女,不必加以安抚么?”
“噢?你为此在意着么?”王的声音仿佛隐隐含笑,向我伸出手,“你看着处理即可。”
我朝着侍女们做了一个手势,她们快速地一个个退出,我虚虚地回握住对方的手,小心地踢开地上的瓷片,半跪在地上,距离近得仿佛对方将我半拥入怀中。
“王,原谅我先前的失礼。”确保整个大殿只剩下我们两人之后,我迅速收回手,同时低下头。
“哦?不过权宜之计,又何必自谦?”王说着宽恕的话语,从中听不出任何喜怒,“我给予你触碰我的荣光。”
“这是我的荣幸。”尽管这位王已经如此宽宏大量,我却丝毫不敢大意,在搜肠刮肚地思索着我能想到的一切赞美之词,毕竟,这位王者可是一向以喜怒无常著称。
乌鲁克的恩,号称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的王,吉尔伽美什。
这位才当了三个月的王,残暴无情可以说是他的代名词,所有乌鲁克的子民都惧怕着他,侍奉他的宫人凡是惹怒他的,不是被贬为奴隶,就是丢了性命。
王不给父亲们保留儿子,所有的青年才俊都被他派到边关去修建防御措施;王不给母亲们保留女儿,他宣布自己享有“初夜权”,所有的少女都应该派来侍奉他,可若是他为此感到不满又会给予惩戒。
哪怕身处在神庙之中,侍奉神明的女性也不例外,我并非是埃安娜神庙中神妓的翘楚,而只有最为顶尖的存在才能冠以“莎姆哈特”之名。只可惜上一个莎姆哈特惹怒了王,我这个残次品倒是顶替了对方的位置。
继承了这个名号的同时,我也不得不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比如被作为礼物献给王。
作为一个没有来历的孤儿,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不是被神庙收养,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沦为奴隶了,像我这样的存在并非无可替代,惹怒了王只有死路一条——贵族家的女儿怎样也能保下一条命。
我不想死。
若非亲眼所见,我或许也会如同多数人那般以为,认为这位王者纯粹只是一个滥用权力的暴君,可轮到我侍寝的时候,正好目睹了一个咒骂王的少女被拖出去的整个过程,下达这个命令的王眼里闪过的不是被激怒的愤慨,而是淡淡的遗憾,那位少女也没有死,而是成了照料王的动物的奴隶。
我随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机会等同于风险。
第一次见到王的时候,我穿着一身红衣,是神庙献给王上的礼物,等到偌大的宫殿唯独剩下我们两人,我跪伏在地上,打算一股脑地倾诉出临时想出的说辞。
我知道我在豪赌,王权至上,我不过一个微不可见的蝼蚁,就连消亡都无法撼动什么,没有人想要这样平凡地死去。
“——我祈求成为您的剑。”这个开头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好,我按捺住内心因为紧张好像要跳出胸口的心,“以身为饵,诱导出您所有的敌人:人类,或者神明。”
我整个人颤抖着,趴在地上的冰凉也无法给予我丝毫的安慰。
从我八岁有意识醒来,到至今我已经十五岁,对于王的处境也多少有了了解。
上一任王卢伽尔班达,是否是再前一任王恩美尔卡的子嗣都有人怀疑,牧人出身的王者卢伽尔班达将乌鲁克交给吉尔伽美什王的时候,仍然留下了不少弊端。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的脑内跳转出了“城邦制”和“君主专.制”这样我应该从未听说过的词语,可奇妙的是,我完全能够理解。
王的权势受到了限制,长老和神权,都牵扯到了这点。
作为神庙出身的“莎姆哈特”,我本不应该将矛头对准我所侍奉的神明,毕竟只要点出长老就足以绰绰有余。
可是……
“本王拥有足够多的剑。”王的轻笑回荡在殿内,“比你锋利,比你顺手,比你出身更加高贵的也不在少数——为何本王要舍弃这些,来选择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你呢?”
他似乎只是在漫不经心地评点着他的收藏品,温和的口吻底下却仍然有扑面而来的杀意。
身躯因为害怕而战栗着,因为狂喜而不能自已。
“尚未开光的剑才拥有无限可能……比如弑神。”当我最后那个词语从口中吐露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其他人在的大殿显得更加静谧。
比起怒火更为可怕的,是沉默。
我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莫非是我赌错了?不安和惶恐从未如此浓厚,大脑如何飞速旋转都无法说出其它更为合适的言辞,除了将头扣在地上,任由汗水从额头滑落外我做不出任何应对的举措。
至少迄今为止,吉尔伽美什王并没有表现出对于神明的不敬,目前我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急切了。
我甚至连王会不会对上神的把握都没有,找不出任何的证据,唯有直觉。而且就算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一定会对于我的挑明感到满意——难道我反而画蛇添足了?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莎姆哈特”这个名号随时都会被剥夺,我唯一的优势,不就是没有对神的愚忠么?王或许能够找到其他的“莎姆哈特”,可除了我他又怎么能找到愿意背叛女神的神妓呢?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前的王双肩猛烈地抖动着,这个样子,似乎是在笑?
“噗哈哈哈哈!愉悦,真是令人愉悦!”王的动作甚至可以堪称夸张了,“身为神妓,居然和我说愿意‘弑神’?……还真是大胆至极的发言啊。看在这点的份上,对于本王心思揣测的不敬,我恕你无罪。”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前后变化的速度让我有些恍惚。
不过,他说到不敬——莫非前先故意的沉默是给予我的惩戒?
“这个时候你应该感谢本王的仁慈才是。”尚未等我做出惶恐的神色,王就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哼,莎姆哈特,经过本王的锻造,你又能成为怎样的一把剑呢?”
“我的荣辱得失全部都取决于王。”我说这番话的时候真的无比诚心,“我会成为您需要我成为的剑。”
高傲的王者已经收下了我的忠诚,哪怕他并不相信,可目前已经够了。
我出身卑微,不值一提,原先在神庙的时候,既不敢过分出挑生怕碍了别人的眼,也不敢平庸而被随意舍弃,我曾经那样小心翼翼地活了七年。
可如果弱小之人没有存在的理由,比起被无辜卷入的牺牲品,我更愿意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夹缝中求生怎么也好过直接回归冥神埃列什基伽勒的怀抱。
吉尔伽美什王能够给予我足够高贵的地位,我已经不想再被随意地对待、舍弃。
“还真是不错的野心——就让本王见识一下,你能够走到哪一步。”他的话语中明显透露出他对我并没有什么过分看好,也许如他表现的那般,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消遣也说不定。
但这样太好不过了,当没有过高的期望,出其不意才更能让王满意。
“我恳求您拭目以待的恩慈。”
看着王脸上的笑意,我知道我的回答足以令他满意。
看起来,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埃列什基伽勒是“伊里伽尔”(Irkalla)-地府或阴间的女神,伊士塔尔的姐姐,fgo艾蕾酱w
没实装没找到好的翻译,就用了这个。
埃安娜是神庙名字,详情见史诗。
巫女和神妓在fgo中分开提到,居然并非一个体系,【自己私下】设定上是各自有其带领着,其中祭祀长由两个机构推举人轮流担任,给我感觉有点像女官?
卡莉亚会日后成为这个,至于fgo中登场的希杜里设定巫女出身,毕竟神妓并不允许带面纱,噢那糟糕的制度设定。
吉尔伽美什的父亲相关设定来自考据。
长老尼亚是我随便编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愿意想名字。
不知道这章看懂了没,反正卡莉亚是作为一个非常好用的棋子,一方面制衡大多贵族出身的巫女,另一方面制衡神庙,毕竟闪闪现在面对长老和神权的双重碾压……
但说实话闪闪也没想怎么指望卡莉亚派上用场,目前只是逗她玩,想看看这个靶子能够被他立多久死掉,不过他一定会对卡莉亚臭虫般的生存能力深感惊讶……
上一章就先放着吧,如果新年出闪闪我就改成闪闪视角的番外!
打算氪两单以表真爱,不出就卸游戏,然后再装回来【咦
求赐予我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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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安利扣扣群,【拯救咸鱼小分队】,督促我肝游戏以及写文,实际上只是想拉人讨论fgo【闭嘴】。
群号61392824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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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零壹、愿成为王的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