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铜镜也可以,只不过普通军帐里是没有的,她也不至于为了个小小的猜测兴师动众跑去尼禄陛下那儿要。好在,大晚上的要一盆水并不是什么突兀的行为。
夜月接过水盆道声谢谢:“麻烦你了,能再去皇帝帐下看看有没有关于明天的行军安排吗?我洗漱一下就到。”
不管有没有察觉到她支开人的心思,墨菲斯始终一副任凭差遣的样子,点点头再度离开。
这次要比上次警惕些。夜月目送着墨菲斯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灯火照不到的黑暗中,才掀帘进帐。
把人支走后,她盯着盆中平静的水面发了一会儿呆。
虽然但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放在现实里有没有用。
如果想唤出同一身体中另一个存在与之交流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掏出先前收起来的那团槲寄生,摆到桌上,当作玄学召唤物。再把通讯器解开,关闭,也放到桌上,表明她并无监听或记录之意。最后,盯着水面——不知是不是因为醒来后头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自己的长相,她对那张脸竟感到熟悉又陌生——斟酌着开口道:
“同体的幽灵小姐,请问在吗?”
墨菲斯是离开了,不过守卫的士兵仍在尽职站岗。
于是,在听到一阵“哐当”和“哗啦啦”的巨大动静后,一群人冲进了营帐:
“客卿殿下?!您没事吧?”
夜月站在营帐正中,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猝然站立起来。面前是掀翻在地的水盆和歪斜一旁的桌案。她面色有些苍白,怔怔地转头看着进来的人。
“客卿殿下……?”
“啊……我没事,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回过神来,夜月并没有解释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只是让到一边方便他们清理。
不过强者无论在哪里都能获得尊重,更别提是以一当百、可以与巨象作战乃至飞悬空中的能人异士,连带被从者们以master相称、表面上平平无奇——实际确实如此——的少年少女们也被士兵们打从心底崇拜佩服。
所以领头的士兵自动脑补了一出借清水施法占卜明日战况的戏码,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好嘞,您稍等!这就帮您收拾好!”
边清扫他边抬头偷看客卿殿下的表情,试图看出什么。
殿下一直皱着眉,难道明天的攻城会很艰难?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向周围人,倒是没发现有谁东张西望,基本都在埋头干活。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决定把这个从表情中推断出来的不利预言烂到肚子里。
为了罗马的荣耀,为了皇帝陛下!这种会动摇军心的事就让自己一个人烦恼吧!
等帐中都处理妥当,人也退下了,夜月才敢拉开椅子坐下。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抖着手去摸脖子那块。
等摸到了自己冰凉的皮肤,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她慢慢滑到椅背上。
“吓人啊……”她喃喃自语。
在水中看到一双透明的手臂从背后环住自己的脖颈是什么恐怖电影的情节???
“你都喊我是幽灵了,我当然就做点幽灵做的事嘛?”
一个女声在脑中清晰响起。比起阿飘显灵,这种先前就接触过的交流方式简直友好太多。
“……”
夜月对这个理由没了脾气,“你生气了?”
“唔,随便喊人幽灵确实不太好,不如你就把名字告诉我?这样叫起来也方便。”
夜月打着小算盘,借口问出名字。
“告诉你干嘛?”女声轻哼,“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而不是不知道,说明她以前知道这位“幽灵”是什么来头?
但为什么无法通过名字了解“她”的身份?
按照之前推断“她”和希腊神祇有关的话,就算自己现在希神系知识为零,回去查一查资料也是能找到的啊?
总不至于是那种打酱油到藉藉无名的神……
“噗嗤!”
还没等夜月分析个什么出来,就听到耳旁一阵轻笑,犹如薄纱般飘忽的感觉激起她颈边一片疙瘩。她僵硬在原地,“幽灵”小姐好像自身体中显现出来,从背后环抱住她的上半身:
“现在这样笨拙的你也很可爱啊,不如说是情绪更明显了?”
没有料到这位“幽灵”还有这样的出现方式,夜月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真让人难以取舍,无论是小小的你,人性的你,这些都是你……啊,没错,都是我爱的那个你……”
感觉到发旋间谁在缓慢有规律地吐息着,一字一句像最甜蜜的诅咒将她包裹、缠绕。
“因为是你,所以我可以原谅被忘记。”
“也因为是你,所以绝不可以忘记我。”
“那么再一次再一次,将这真名交付与你,从此你我一心一体,直至……”
直至黑日高悬,直至坚壁坍塌,直至塔尔塔罗斯里炎火连天,我将久违的重逢奉上,而你赐下剑与拥抱,使破碎的我弥合如初。
“我是Ruler,Ruler珀耳塞福涅,已被‘抹杀’之神,在此残存的不过一介执念。”
她睫羽翩跹,葱白手指抵上少女那在某种神秘不可知的力量笼罩下因未知与弱小而颤抖的唇瓣:
“好了,亲爱的……接下来,你想问些什么吗?”
*
迦勒底舷窗外仍是寒风凛冽,白雪皑皑。
若不是对外通讯中断、迦勒底亚斯崩溃、那一系列事变就发生在如今幸存的每个人眼前的话,这与过去别无二致的景象足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阿尼姆斯菲亚家族仍掌管着这座人理保障机构,A组的天才们仍在为保护人类历史进行着各种训练。
环状逼仄的长廊很容易产生回响,在这里谈论灵基保管室的八卦放到过去根本是自找麻烦。
但是人员锐减的现在,大家都在各个区域担任多份工作,在长廊中行走反而成为难得的放松时间。
两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经过,空荡的室内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正在交谈的内容:
“你今天也听说了吧?那个中国女孩,夜月的Ruler,是希腊神话里那个冥王哈迪斯的幼生态!”
“哇?!真的假的!Ruler那孩子是哈迪斯……天哪!这么想那我之前还和冥王陛下说过话,啊啊……!”
“哼,这有什么,他还向我问过路呢……哎呀,要跟你说的不止这个!我听维塔说啊,通讯结束后她看见罗曼医生去了灵基保管室,估计是去找那位的灵基肖像了。但后来传出消息,说万万没想到,那位的灵基肖像还是一片漆黑!”
“诶?欸!怎么会……?莫非是哪里出了错?!”
“不知道哦,医生和达·芬奇亲也在讨论……”
人声逐渐飘远,白发健硕的屠龙骑士自角落的阴影处现身。
思考片刻,他迈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打扰了~”
莫扎特是来夜月和Ruler房间找乐谱的。
上次给Ruler的成品中不小心混了张半成手稿,原本他是无所谓的,可没想到今天下午意外来了能将那首曲子接下去的灵感,实在等不及房间主人从特异点回来,他就偷偷溜进来。
只是来找手稿,其他东西绝对不会多看一眼——虽然进门前莫扎特是这么对着门发誓的,但找着找着就把一本希腊神话译本从枕头下抖落出来。
“?”
莫扎特兴味十足地吹了个口哨,将本子从地上拾起来。
“说起来Master还不知道自己和Ruler的关系吧?一无所知的自己看自己的神话,哈哈哈哈,想想就很好奇是什么心态,Ruler甚至没有制止她嘛……”
手中的书页哗啦作响。他翻翻译本,发现这只是本大众传言的神话,并没有什么后人添加的“有趣”逸闻,失望地抛回床上。
“冥王……这是过于死板正直还是因为被人惧怕才导致绯闻八卦都没什么可看的吗?提到名字的女性只有什么明塔琉刻,传说也似是而非。”
“与他的兄弟相比,未免过于冷淡了点吧,连冥后都没有。”他夸张地摇摇头,啧啧叹息,“还是贵族间的宫廷秘闻刺激得多。”
说到贵族,他的思维又发散开。
等找到手稿后就去玛丽那儿玩吧,正好赶上下午茶时间,他们会缺一个演奏者的……
最后,莫扎特在房间另一张床的枕头下找到了他的乐谱和手稿。
莫扎特:?这是刻在灵魂里的藏东西方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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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珀耳塞福涅想吓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