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她们肯放过你了吗?”希尔维娅抬头看他,似乎是因为刚从那种“被审讯”的状态走出来的缘故,施季里茨的精神状态还是紧绷的。他靠在躺椅边,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希娅,明天是个工作日。”言下之意是,他找了个理由走了出来。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抱歉,忘了给您介绍。冯·克莱斯特中尉,他是国防参谋部的军官。这是我的男友冯·施季里茨。”
“没关系,殿下。”冯·克莱斯特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您好,施季里茨先生。您在哪里工作?”
“外交部第三司参赞。”施季里茨对他友好地笑笑。
“怪不得您这么忙碌。”冯·克莱斯特倒没有因为他示好减轻一点点尴尬,恰恰相反,他显得更加紧张了,“那,我不打扰了......我,我明天也要去国防参谋部工作。”
希尔维娅对他笑笑:“那么,晚安,冯·克莱斯特中尉。”
冯·克莱斯特勉强对他们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施季里茨没有在意,他向希尔维娅伸出手:“回去吗?希娅。”
希尔维娅抓住了他的手,回屋子里向主人辞行。等到他们走出屋子的时候,施季里茨已经显得放松了很多。他在车上问话,用的是那种他极少用的放松口气:“你要去哪?柏林还是波茨坦?”
“波茨坦。”希尔维娅笑了笑,“夏天到了,我要回那里住一阵,把之前的工作整理一下。”
“你准备重新开始写之前那篇论文了?”施季里茨笑着问她——正是这位沙赫特博士的学弟,前德国经济部最有前景的官员给了希尔维娅她论文的数据。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而且,如果我半途而废了,也太对不起你冒着风险给我送来的数据了。”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这么说,是这篇工程浩大的论文让你那么入神的?”
“当然不是。”希尔维娅脱口而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际上,我在想的是个很无趣的问题。我在想.....昨天晚上,也是一个月色很好的晚上,你的上司舒伦堡先生和你的前上司卡纳里斯先生会聊些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工作有这么大的兴趣了?”
希尔维娅敏锐地意识到,施季里茨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她不愿意把气氛搞得很紧张:“我只是偶然地想到这个问题,亲爱的。冯·克莱斯特中尉来找我,为昨天在宴会上的不得体举动向我道歉,所以我就在想宴会上的事情。”
施季里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理解你的好奇心,希娅。”他皱了皱眉,“人们对我们的工作有奇怪的玫瑰色印象,实际上是电影和小说给他们留下的错误记忆,实际上我们的工作是高度程序化且枯燥的......”
“我知道。”希尔维娅看着他。
施季里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在说教了,是吗?抱歉,希娅。”
“有一点,但还没到让我觉得烦闷的程度。”希尔维娅笑道,她很理解施季里茨的这种担忧,“我能想象,如果你活在旧帝国时代,一定是个相当让人尊敬的家族主人.......一定要我举个例子的话,或许是托尔斯泰书中的安德烈公爵。”
施季里茨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提醒希尔维娅这是“□□的书籍”,但他又不想显得那么“说教”:当然,他知道希尔维娅能照顾好自己,只是保护欲是种没道理可讲的本能,有时候甚至会超出他自己的掌控:“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希娅。”
希尔维娅笑着和他开起了玩笑:“这一点上说,你倒也不必很谦虚呢,亲爱的。”
施季里茨笑着摇了摇头,把这番争论抛在脑后,他找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打算让艾玛回别墅来吗?我想她会很乐意回来的。”
“我没有这个打算。”希尔维娅意识到这是另外一个沉闷的话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一个礼拜之内,她和父母会被疏散到山里去。”
施季里茨看了看她:“你还是很关心她?”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亲爱的。”希尔维娅笑道,“没有必要让她陪我留在这个可能随时遭到轰炸的地方。至于别的.....霍伦夫人已经在波茨坦待了一段时间,我把一切家务都托付给她了,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施季里茨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波茨坦会觉得烦闷。俾斯麦伯爵很忙碌,玛丽·瓦西契科夫和罗玛莉·舍恩贝格都在山里,冯·克拉姆男爵也在考虑度假的事情,夏天到了,你知道的,很快,你的朋友们都会离开。”
很多贵族有夏天去乡间避暑的习惯,这也是波茨坦的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家族别墅修建的目的。希尔维娅也没有奇怪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朋友了如指掌——实际上,如果他不这样表现,希尔维娅反而要觉得惊讶,那说明他还不信任她。
“你是不是忘了算你自己?”希尔维娅笑着看他。
施季里茨又看了她一眼,而后很快地把视线挪开:“我最近会很忙,希娅。当然,我会来看你的。”
“那就好了。”希尔维娅的语气很理所当然,“不过,为了让你有一点个人空间,我想我还是找机会出去过一两个周末的好......”
“不用这样说。”施季里茨笑了笑,车已经停在了别墅的门前。
他没有说谎,从四月底到五月初,整个六处的头等大事,就是整合军事情报局,即使已经得到了卡纳里斯的首肯,但要舒伦堡的草案落实,中间也经过了复杂的磋商。国防军不愿意所有权力都落到党卫队手中,而帝国保安总局也不甘示弱。
在漫长的拉锯战中,每个人都觉得精疲力尽,即使是舒伦堡那样的人也不例外。但“组建一个庞大的间谍组织”的梦想,还是鼓舞了他,让他得以投身进漫长复杂的行政工作中去。
到了五月份,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和国防军统帅部总长、陆军元帅凯特尔达成了最终的协议。在5月11日,他们把帝国保安总局和前军事情报局的显要人物召集去萨尔斯堡,开了一个会庆祝这一机构的诞生。
施季里茨自然也去了萨尔斯堡,他私下里已经听舒伦堡和他的其他同僚说过:舒伦堡提名了他作为新成立的军事情报处的处长,但毫不意外地被否决了。
显然,国防部和四处都不希望舒伦堡派一个“自己人”把持着“军事情报处”的位置,那把和整个情报组织交给舒伦堡没有区别。
“他们派了汉森上校来担任这个角色,格奥尔格·汉森上校,您应该知道他。”舒伦堡告诉他,“我听闻他和您有些交情。”语气里多少有点笑意。
施季里茨没有点头,他确实和格奥尔格·汉森上校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不会把汉森上校划入自己的朋友行列——施季里茨对朋友的标准一向苛刻。
舒伦堡很显然知道这一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搂住了自己这位下属的肩膀:“作为代替,他们会指派你担任联络官角色,也就是,同时担任我的副手和汉森上校的副手,不用担心,它不会耗费你太多精力。”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只有在真正位高权重的人中,才需要这样的角色,比如希姆莱和希特勒之间。
而汉森上校和舒伦堡都年轻力壮,对工作充满热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需要规避彼此,因而这个角色的象征意义大过它实际的作用——它意味着,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最终是舒伦堡的部门而不是缪勒的部门占了上风。
不过,舒伦堡或者缪勒显然都称不上输家。在萨尔斯堡的宴会上,他们每个人都大出风头,身边围绕着无数人。在这个堪称第三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情报专家聚会上,只有一个人缺席,那就是原军事情报局局长,海军上将威廉·卡纳里斯。
萨尔斯堡的宴会开过了一轮又一轮,美食、美酒和美人围绕着他们,即使是施季里茨这样以洁身自好著称的男人,也少不了也接过一两个女性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以安抚她们不能依偎到他怀里的“情感损失”。
“你再这样下去,她们要把征服你作为今晚最大的目标了。”在他彬彬有礼地拒绝两个前来劝酒的迷人女士之后,库特·阿斯曼终于没忍住凑到他身边道。他显然未能免俗地约好了共度夜晚的女伴,施季里茨看到那个女郎在不远处不停地向他们招手。
库特·阿斯曼向她挥了挥手,他显然已经喝得半醉不醉的了。
“我以为我们总有人要保持清醒。”施季里茨和库特·阿斯曼关系很好,因而直言不讳,“你猜这些女郎明天会不会把今晚床笫的私事写成报告交上去?”
“我知道,可是管他的呢,我又没有什么秘密。我对元首和第三帝国的事业一向忠心耿耿。”库特·阿斯曼低声开着玩笑,他还没有完全醉掉,“再说了,如果他们要因为这种发言把我们送上断头台,他们要杀的人可实在是太多了.....施季里茨,这是1944年的夏天了。”
施季里茨阻止了他说下去:“总而言之,我之后要陪同舒伦堡去找海军上将先生(卡纳里斯),我认为保持清醒有好处。你要小心一点,阿斯曼,这是帝国守护(莱因哈特·海德里希)时代就留下的传统,迷人的女士们来找升迁的军官玩爱情游戏,好试探他们,并留下要挟他们的把柄。”
“我知道。”库特·阿斯曼毫不在乎地说,“我也知道你在男女问题上保守得像一个中世纪的虔诚天主教徒,要我说,你要是想避免这种麻烦,就应该早点向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求婚。这样你拒绝她们的理由就简单且充分得多了。”
施季里茨无奈地向他摇了摇手:“请你去享受你的夜晚吧,阿斯曼。让我在阳台上吹一会儿风,今晚的月色很好。”
库特·阿斯曼笑嘻嘻地走了,他知道自己会有个美妙的夜晚。施季里茨盯着月光和花园里的喷水池看了一会儿,他怀疑自己也有点喝多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想起月光下的希尔维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宴会。
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会晚一点。
5.11的会议是真实事件,卡纳里斯也确实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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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