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希尔维娅再度来到美国,这一次是为了参加冯·克拉姆男爵和芭芭拉·霍顿的婚礼。作为美国最富有的女性之一,芭芭拉·霍顿邀请了众多宾客来见证她的幸福。
希尔维娅当然在受邀的名单内,与她一同到场的还有她德国的朋友们,俾斯麦伯爵和伯爵夫人、罗玛莉·舍恩贝格和玛丽·瓦西契科夫则挽着她们丈夫的手——她们都在战后嫁到了美国。
他们聚在一起谈论这些年的生活,几乎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新改变。希尔维娅是其中说的最少的,她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投在了公共事务上。在人们或开怀大笑或酒杯相撞的间隙,冯·克拉姆男爵找到一个机会问她施季里茨的消息:“在战后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圈人都停了下来。罗玛莉用期期艾艾的眼神望着希尔维娅,玛丽·瓦西契科夫则握着自己丈夫的手。俾斯麦伯爵用那种担忧的神情看着她——这神情和冯·克拉姆男爵脸上的表情一致。
希尔维娅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宴会的女主人芭芭拉·霍顿戴着她的钻石王冠从一边走了过来:“他们都在等你呢。”
这话她是对自己的丈夫说的,冯·克拉姆男爵只得笑了一下,中断了刚刚的话题:“谁在等我?”
“洛克菲勒先生和他的儿子们。”芭芭拉·霍顿挽着他的手。
人们只得为她让步,各自笑笑表示毫无关系。只有罗玛莉没能掩饰住自己脸上失望的表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在他们之中,冯·克拉姆男爵是唯一一个认识施季里茨的人。此刻他离开了,人们也就失去了询问的借口。
芭芭拉·霍顿对人们笑笑,算作暂时的告别,但她的目光在触及到希尔维娅的时候,略顿了顿:“您脖子上的这串项链很好看......是卡地亚的吗?”
“我不知道。”希尔维娅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条项链,在脖颈前是温润的珍珠项链,钻石流苏垂在身后。
“它的设计很独特,钻石也很闪耀。总而言之,我喜欢它。”她走到希尔维娅身边,“如果我出一万美金的话,您肯卖它吗?”
这失礼的行为震惊到了她的丈夫:“芭芭拉。”冯·克拉姆男爵低声喝止她,“别这样。”他用满怀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希尔维娅:“请您原谅,殿下,我的妻子有时候会这样......”
“那五万美金呢?”没等希尔维娅开口,芭芭拉·霍顿继续道。
希尔维娅不确定是芭芭拉·霍顿的情绪不稳定,还是有意要挑衅:“我当您是在开玩笑,夫人。这是我的一位旧友送给我的......”她抬起下巴,平静地看着芭芭拉·霍顿:“我们在战争后失散了。如果没有的话,或许我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夫人。”
“或许我可以再出高点,”芭芭拉·霍顿无动于衷。
“我以为你们早就开始吃晚饭了。”一个声音突兀地从一边挤进了人们中间,穿着漂亮的晚礼服的斯文森·杨出现在人们身边,“你不饿吗?凯瑟琳?我记得之前在研究所你是我们之中作息最规律的那个。”
“斯文森!”芭芭拉·霍顿笑了起来,她和斯文森从小就相识,“不对,我该叫你杨博士?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斯文森·杨对她摇了摇手指:“不对,我现在是杨教授。至于我为什么消失......那是另外一件事情。对了,你不是要去找洛克菲勒先生吗?”
芭芭拉·霍顿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跳了起来:“是的,我们走。”
冯·克拉姆男爵如释重负地带着芭芭拉·霍顿走到了一边。斯文森叹了口气:“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凯瑟琳。芭芭拉.....不幸的生活和duping彻底摧毁了她。她经常不理智。”
希尔维娅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晚宴结束之后,斯文森“顺道”送她回去。他们开着车在海边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斯文森才在海涛嘈杂的背景声里开口提起正题:“麦卡锡要解除我的安全权限。”
“没有使我惊讶。”希尔维娅低声道,这是长久的情报生活给他们留下的烙印,“圣诞节前夕,原子能委员会的保卫人员来到普林斯顿大学没收了奥本海默教授的文件。”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斯文森·杨轻声道,“你知道我当时在哪里吗?我在□□研究所——”
希尔维娅沉默地看着海水,一个故事像浪花一样浮上她的脑海:“你记得海森堡教授曾经为了自己教授‘犹太物理学’向盖世太保解释原因吗?”
斯文森用一贯玩笑戏谑的口气道:“那我比海森堡教授幸运得多,我的家长可以直接和艾森豪威尔对话。”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和艾伦都认为你应该离开美国,至少在麦卡锡失势之前不应该回来。我们都在评估麦卡锡在美国的影响......尤其是在中下层......这是难以估量的。”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你觉得希特勒是元首吗?不,元首只是一个幻影,一个附着在躯体上的光环,民众需要他。仅此而已。麦卡锡也是一样。只有他的影子上有一个裂痕,就很快会被粉碎。”
“我听到了什么啊,我亲爱的凯瑟琳。”斯文森看着她,“你打算对抗麦卡锡吗?”
“准确地说,我打算制造一个新的幻影。”希尔维娅略停了一下,“这个想法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很久了,这是一个社会实验。而且我自己无法完成,我已经和霍夫兰教授商讨过了。但一直缺乏一个好的人选。”她把目光放在斯文森身上,“在你来找我之前,我没有发现这么好的人选就在我身边。”
斯文森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现在讲话的语气就像在实验室里挑小白鼠。”
“社会变革很快,斯文森。”希尔维娅看了他一眼,“而且,我并不是那个可能会被解除安全权限的人。”
名为“麦卡锡”的幻影很快出现了一道裂痕。奥本海默因叛国罪接受审查的消息一从国会山泄露,立刻在民众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在整个十年里,奥本海默是欧洲各个学会的成员,各种奖金和荣誉不断地向他涌去。在美国国内,很多名人堂都有他的大名。
而突然之间,人们发现,即使听证会保证了他的清白,他还是被迫失去了自己的安全特许权。
一位向往科学和真理的殉道者就此诞生。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被誉为“□□之父”的爱德华·泰勒。他本来想借此事成为核物理学的新掌门人,但现在被他的同事们视为向联邦调查局告密的人。一个同时背叛了科学界同事和科学本身的人。人们冷落他,在他发言的时候离席,对他敬而远之。
他曾经模模糊糊地提起过,他对奥本海默的指责多少受到自己的恩师海森堡教授和奥本海默在战争中的竞争影响。这一声音立刻招致了海森堡的批评——海森堡在战后一直积极促进原子能和平。
在这个消息尚未完全平息下来的时候,一位新的被迫害的科学家走到了人们面前。年轻的斯文森·杨教授曾在奥本海默的听证会上作证,现在成为了被迫害的对象。
对大众而言,斯文森·杨更像一位“完美的受害人”,他年轻,俊美,举止潇洒,出身在美国本土的富豪家族,却因在战场上负伤获得国会勋章。战争中,甘愿做隐姓埋名的情报工作。战争后,他把有限的精力投入了□□的研究中。
大量的记者立刻向他扑过去,他们日夜不停地守在他家门口,想要听听他的意见。斯文森好几次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声称他所珍爱的是他的工作——但毫无成效。于是他给记者们发了慰问的咖啡,请他们来他的公寓听他说话:
那是一篇美妙的演讲词,没有大部分国会山建制派的文绉绉言辞,但也少不了让人深思的句子:
“民主制度的其中一条原则,是极力反对任何人偷走别人最珍贵的东西,包括他的良好声誉,无论是影射还是间接讽刺都不行。尤其不能以民主的名义给他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我深信,这样的行为会导致国家的分裂,如果发展下去,甚至会摧毁整个国家。我深信不疑。
我们不妨问一问,我们想要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这段话很快引起一些人的共鸣,它和斯文森风度翩翩的外貌一起迅速地霸占了各大电视节目的头条。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陆军-麦卡锡听证会中,胡搅蛮缠的麦卡锡。他再三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主席的发言,东拉西扯一些话题拖延时间。
“显然,人们喜欢你。”
在耶鲁大学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的咖啡馆阁楼里,乱七八糟的文件和数据堆了一桌子。希尔维娅拿着发电量的数据坐在自己的助手们身边,对话题的中心人物笑道。
斯文森·杨摊开手,在桌子上坐了下来:“这只能说,我在大学中并没有白锻炼演讲的技能。或许我当初应该去哈佛大学法学院。”
“别乱动。”一位年轻的女学者喝止了他,“你衣服的褶皱不能乱。”
斯文森只得无奈地站起身,对她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对方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斯文森没对这些调笑发表意见,他坐下来开始拆阅别人写给他的信——大部分是妇女们写给他的,其中不乏身份尊贵的有夫之妇。不过男士的信件也不少,尤其是年轻人:“这个小伙子认为我是他的榜样......老天,他可不知道这全是假的吧?”
卡尔·霍夫兰教授喝了一口咖啡,笑着站起身:“实话说,我觉得百老汇或者好莱坞更适合你。不过,老实说,你和传统的美国梦想里还差了一点东西......”他在报纸的数据前坐下,差点被数字吓了一跳:“老天......这是什么新闻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人们闻言聚集到他的身边,发现那是一份很普通的八卦小报,新闻的标题无关紧要,照片上却能看出两位年轻人的影子,最近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富豪公子和一位曼妙的金发女郎。
希尔维娅被同事们叫到了桌边,她一下子认出了自己:“这是......这是冯·克拉姆男爵和芭芭拉·霍顿的婚礼上的照片!”
“这就是‘斯文森·杨’和传统的美国梦想里差的东西了。”卡尔·霍夫兰笑着开口,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
希尔维娅坐了下来,她从斯文森脸上读到了尴尬的表情,想要找点词句拒绝这种差事。但卡尔·霍夫兰用一句话就说服了她:
“你提出的这个项目,我亲爱的凯瑟琳——而不是我们。”
芭芭拉·霍顿被称为“亿万宝贝”,也被称为“贫穷的女富豪”。她在第二任婚姻的时候染上了dy,后来芭芭拉的精神状态就有点不太稳定,第四任婚姻中她甚至企图自杀,是一位非常命途多舛的女士。
奥本海默的事情非常著名,后来泰勒被称为“奇爱博士”。
斯文森的发言中有一段是来自当时的原子委员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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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 2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