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像往常一样,他低头想要给希尔维娅一个吻,但这个吻没有如她自己想象的那样落在她的额头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下一刻,她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想要抬手碰一碰嘴唇——那种触感还停留着,似乎刚刚经历的不是虚幻,而是真实。但她没能抬起手,要控制自己睁开双眼,都花了她很大力气。
她睁开眼,白色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心电图的声音在一边滴滴滴地响着。白色的窗帘飘落下来,金色的阳光投在门上,一闪而逝。
医生和护士们一拥而入,在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路德维希扶着他们的母亲走了进来,他们脸上那种担忧又期盼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下来:“希娅,亲爱的…….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希尔维娅花了一点时间理解她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她只在幻境里度过了一个下午。但母亲鬓边的白发告诉了她是真的。她忍住自己的哽咽:“我让你们担心了吗?”
“还好…..”路德维希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
希尔维娅想到了什么:“贝纳多特伯爵怎么样了?”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贝纳多特伯爵的声音,但剧烈的疼痛回忆压倒了她的理性,她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路德维希给了她一个悲伤的眼神,没有多说。他没忍心告诉自己的妹妹,她被从车子里救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她自己的,贝纳多特伯爵的。贝纳多特伯爵试图已经昏迷的她离开车子,但枪手躲在那边向他开了三枪。这位身患血友病的伯爵没能挺过来。
希尔维娅沉默在悲伤里。战争中的失去没有把她的心灵磨炼得坚硬。每一次得知这样的消息,还是会让她很难过。
“瑞典政府给他举行了国葬。但以色列方面拒绝交出凶手。”路德维希低声道。
“我错过了一切吗,大哥?”希尔维娅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别老告诉她政治,路德。”母亲锤了一下自己的长子,“你是不是忘了,医生叮嘱她不可以耗尽精力——这对她没有好处!”
“可是,妈妈。我想知道。”希尔维娅真没好意思告诉她,她打算回中东去,继续调解这场战争。
路德维希拍了拍她:“不,希娅,战争就要结束了,以色列的军队即将攻入埃及边境。”
希尔维娅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所有的情况,在十月份,阿拉伯军队再次对以色列发动了进攻。到了十二月底,以色列攻入了埃及边境。英美国家开始介入,希望调停这场战争。
在她不顾家人反对再次前往中东地区时,这一次调停的主要使节变成了拉尔夫·约翰逊·本奇,一位出生在底特律的美国黑人。本奇先生在哈佛大学拿到了学位,在整个二战时期,他一直奔波在非洲国家,现在在联合国担任官员。
本奇先生对她的到来半喜半忧,他很高兴有一个在和平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加入他的行列——尤其这个人还在美国关系广泛,但问题在于,他看着希尔维娅,又看看自己,发出了一阵大笑:“那些高高在上的先生们会为此感到震惊的,承担如此重要责任的是一个黑人和一个女人!”
希尔维娅看着他:“知道吗?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庆幸,我是瑞士人,且在红十字会任职。”
他们俩同时笑了起来,然后一起投入了调解工作中。此事并不容易——哪怕每个国家都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打不下去了。以色列派了一半的成年男性上战场,阿拉伯国家面对战争之后的政局动荡。
1949年2月,第一份协议在埃及和以色列之间签署。但那并不是一份和平协议,而是停战协议。以色列获得了大量的土地,阿拉伯世界得到了巴勒斯坦地区的两块土地,而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彻底失去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家变成了三部分,以色列、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犹太人统治以色列,埃及人统治加沙,约旦人统治约旦河西岸。他们变成了阿拉伯世界的难民。
希尔维娅和本奇结束了调停之旅。希尔维娅回到了日内瓦的办公室。她试图重新回到工作的节奏里,但仅仅一个礼拜,她就再度病倒在了医院里。路德维希来看望她:“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希娅?”
“什么?”希尔维娅歪着头看着他,率先抢白道,“实话说,不论说什么,我都不想住在医院里了…….”
路德维希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医生告诉我,要我们好好保护你,远离工作和一切其他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这么做。但我极力说服妈妈,让你去工作,这比让你……”
“让我什么?”
“悲伤——”路德维希轻声道,“战争结束之后,我就觉得你一直处于悲伤之中。有时候你可以把它掩饰得很好,有时候不能。是的,悲伤会伴随人的一生,但我很担心你……会沉浸其中。”
希尔维娅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都长大了。”路德维希看着她,“人们会死去,不论什么原因。在战争中,是这样,在和平时代也是这样。我们都会死的。目睹所爱的人离开很可怕,希娅。你必须得找点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工作。”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你是对的,大哥。”
路德维希笑了起来,他把双手交叉在一起:“那么,你考不考虑换一个清闲一点的工作?我的意思是说,家族的慈善基金会也需要人打理。”
“那是你的工作,大哥。”希尔维娅看着他。
路德维希笑了笑:“我还有信托基金和其他事情要打理,希娅。我需要你帮忙。如果你愿意离开红十字会,或者我们说服他们,让你转而担任某些名誉职务的话。”
希尔维娅并不打算很快下决定,她还是留在了国际红十字会。她认为自己有一些义务要尽。不过,在她第三次晕倒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古斯塔夫亲王主动找她谈了话,他一向很善于说服人,所以等希尔维娅从古斯塔夫亲王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接受了慈善基金会的职务。
很快,国际红十字接受了她的申请,派她去纽约负责红十字会和联合国的合作项目——这是个名誉职务,她在纽约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招待会。
希尔维娅在纽约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艾伦·杜勒斯。他现在担任美国外交委员会主任。他提起之前的事情,脸上依旧带着骄傲,似乎在瑞士的冒险行动让他收获良多。他雄心勃勃地提起新的话题:“我很想让这些死脑筋的官僚们重新建立起一个战略服务局,他们了解情报的重要,却畏惧一个新的‘盖世太保’!”
希尔维娅笑了:“你知道,如果要一个强大的情报机构,就要拥有很多权力——而权力的边界到底在哪呢?谁来判断?白宫只想忍受一个胡佛,不想再忍受一个艾伦·杜勒斯了。”
“你在欧洲学了不少啊,我亲爱的凯瑟琳。”艾伦·杜勒斯戏谑地道,“不过,我和你见面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文件夹,递给希尔维娅:
“我希望你知道它的重要,因为我亲自把它交到你的手里,而不是委托保镖或者秘书。把这个秘密保留在你我之间,你觉得呢?”
“我看起来那么蠢吗?”希尔维娅收下文件夹,没有打开。
“你看起来永远光彩照人,凯瑟琳。”艾伦·杜勒斯像以往一样夸奖她,他把烟斗叼在口中,却没有抽:“你知道我们亲爱的斯文森哪儿去了吗?他留在了远东。”
“远东?”希尔维娅重复了一遍。
“中国。”艾伦·杜勒斯放下烟斗,“在欧洲,随着马歇尔主导的那个欧洲复兴计划(也即马歇尔计划)开始后,一切重新启动。而在远东,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希尔维娅对远东的战事了解的不多:“这么说,战争还在僵持吗?”
艾伦·杜勒斯冷哼了一声:“要结束了,但偏向的并不是我们这边,而是布尔什维克党人——苏联人要为此高兴坏了。而我们可怜的斯文森也要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希尔维娅笑了出来:“恕我直言,艾伦,你看上去并不特别生气。”
“那是因为□□政府特别蠢。他在杜鲁门总统的眼皮子底下支持杜威竞选,还用的是我们援助中国的美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杜鲁门总统被气得称他们是一群贼。”
希尔维娅笑了起来,她得承认,利益输送是援助中不得不有的细节。但花在竞争对手的身上,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让我过度一下开个新剧情,也是最后一个剧情了。
对不起对不起最近真的太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5章 第 2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