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来到华盛顿的时候,整个美国还处于一种悲伤的氛围里。在上个周六,美国迎来了战争期间最为宁静的一个下午。
总统罗斯福葬礼的下午。
希尔维娅从报纸上看到了罗斯福总统安静的灵柩,这位统治美国二十年,被一些人称为“皇帝总统”的伟大人物最后依旧和一般人一样,在小小的灵柩中安身。身着丧服的罗斯福夫人在葬礼结束后回到纽约,在黑衣上别上了珍珠鸢尾花——罗斯福当年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前来机场迎接她的是卡尔·霍夫兰教授,在1942年加入美国陆军研究所的心理学家,他在那里领导着一个自己的小组。当他们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人们还在一片烟雾里低声议论罗斯福的死讯。
“要理解这一点,凯瑟琳。”卡尔·霍夫兰低声替她解释,即使已经知道她的真名,他还是习惯叫她凯瑟琳,“对我们来说,罗斯福是总统都快成为常识了——更不要说那些在海外作战的青年,他们一出生,罗斯福就是总统。我们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走出休息室,走过大理石的台阶,沿着扶手旋转,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前。卡尔·霍夫兰走到门前:“赫尔教授在里面等我们,还有好几位绅士.....”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的导师克拉克·赫尔教授,邀请她回到美国,加入耶鲁大学关于战争的研究项目。他说话很隐晦,但希尔维娅已经意识到,或许是她的论文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我知道,师兄。”
“没事的,凯瑟琳。”卡尔·霍夫兰替她拉开门,“别紧张。”
在美国心理学界颇有盛名的克拉克·赫尔教授站了起来,他扶了扶自己的玳瑁边眼镜:“凯瑟琳,亲爱的,欢迎回来。”
在座的绅士们一起站起来对她致意,其中有一位穿着将军军装的中年人,他把贝雷帽放在手中,算作致意。只有一个人坐在他的椅子上,没有动作。
希尔维娅不免把目光投在那个人身上,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肩很宽,圆脸,蓝眼睛,微胖,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垂下,一身双排扣西装显得风度翩翩,但从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质,在一屋子的教授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希尔维娅在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让人生畏的气质,这种气质甚至让她想起了莱因哈特·海德里希。她敢肯定这是个大权在握,而且是不太在意别人性命的人。
“请坐,凯瑟琳。”克拉克·赫尔教授站起身,示意她坐在中间的那把椅子上,他又把面前的那份稿子翻了一遍,这是个无意义的动作,只是为了给他身后的人们一点整理仪表和准备的时间,“如你所知的那样,我们在这里是针对你在德国的工作进行一些询问,我必须提醒你,凯瑟琳,要对我们如实告知,这将影响我们在后续的工作中对你做出的评价。我说清楚了吗?”
希尔维娅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会议的严肃性,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现在向你介绍参加会议的先生们,奥斯本将军,哈佛大学的斯托弗教授、芝加哥大学的科特雷尔博士、哥伦比亚大学的拉扎斯菲尔德教授和默顿教授....”指过这些著名的学者和教授们之后,他看向那位坐着的先生:
“约翰·埃德加·胡佛。联邦调查局局长。”
希尔维娅有那么一些惊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和联邦调查局扯上关系的——埃德加·胡佛是律师出身,对于心理学或社会学一无所知。他没有必要在百忙之中来插手军队中的事情。
学者们开始询问她论文的问题——像是一场答辩,好在希尔维娅也确实独立完成了这份论文,回答得非常得体。
对于论文的问题结束之后,他们又多问了几句关于纳粹和红十字会的话题:他们好奇地问起她是如何从纳粹的魔掌里逃脱的,又问起她拯救集中营囚犯的事业。这些问题当然不是毫无意义,他们想要知道她数据的真实性。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克拉克·赫尔教授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凯瑟琳,请你先退出一会儿,让我和先生们讨论一会儿这个问题。”
卡尔·霍夫兰教授带她来到茶水间:“我想讨论不会太久的,你的论文很出色。我们也正缺少这样的研究——我们把问题集中在美国人身上太久了,需要其他国家的数据。”
“师兄指的是什么?”希尔维娅问他。她对卡尔·霍夫兰的研究所知甚少。
“这恐怕要等我们确定给你安全许可才行。研究属于机密范畴。”卡尔·霍夫兰笑道,替她添了一杯咖啡。
希尔维娅把咖啡放在一边,在美国她学会了如何直来直去地说话:“我在德国曾经大病过一场,师兄,从那时起我就不碰咖啡了。还有.....如果我是瑞士人的话,怎么能加入美**方的研究?”
“我们执行了一套很复杂的流程,凯瑟琳。”卡尔·霍夫兰解释道,“我们需要你用第三方的身份加入研究,我们要给你研究员的头衔,这样你可以加入耶鲁大学人类研究所,从那里介入我们的研究。”
一位年轻的博士从走廊的另外一边走了过来:“等一下,霍夫兰教授。我们需要您和凯瑟琳一起去一次会议室。”
在那间屋子里等他们的只有克拉克·赫尔教授和埃德加·胡佛。
“坐下,凯瑟琳,胡佛局长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克拉克·赫尔教授低声道,他本人对于这位不可一世的局长并无特别的好感,他甚至没有把论文交给胡佛——天知道胡佛是从哪里搞来的:“卡尔,请坐。”
埃德加·胡佛笑了一下:“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殿下,我负责国内的反间谍行动。”
在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埃德加·胡佛就开始积极地负责反间谍工作。他们凭借捕风捉影和谣言抓捕了不少人,为此获得了极为不佳的名声。
埃德加·胡佛对她竖起一根手指,“我从一些渠道那里读到了你的论文,对于你的论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只有一个问题。”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回答您的问题的,胡佛先生。”
埃德加·胡佛点了点头,他轻轻点起一只雪茄,希尔维娅甚至猜想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您的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卡尔·霍夫兰面露不悦,他从1942年起就在为军方工作,也是他在陆军研究处力保希尔维娅成为研究员。而埃德加·胡佛却显然在怀疑希尔维娅:“这个问题我们似乎已经问过了,凯瑟琳曾经在德国工作过。”
“是的。德国。”埃德加·胡佛点了点头:“没有问题,但是,不论是我的工作人员,还是比尔的工作人员,都找不到这样的资料,你是从哪拿到的?”
希尔维娅看着他:“当然是从纳粹党人那里。”
“你得给我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殿下。”埃德加·胡佛说,“我怀疑你的证据很充分,你的兄长是纳粹德国的飞行员,而你——从1943年就居住在德国。”
“是的,我的数据也是从1943年开始的。”希尔维娅回答他,“而我从1942年就参加了奥地利的抵抗运动,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埃德加·胡佛站起身:“我当然愿意相信你的话,殿下。但是,你要怎么核实呢?我看最快的方法,还是你回到瑞士去。中立国家不需要参加这场战争。”
卡尔·霍夫兰的脸色更难看了:“胡佛先生,是我申请凯瑟琳来到美国的,也是我申请她加入研究所的。对于安全性的问题,我已经做好了全部的保证——您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来问我。没有必要打断陆军方面的决定。”
这是一句很有意味的话,因为奥斯本将军也出席了这场会议。而这位将军之前是一位百万富翁,商业大亨,一向在华盛顿有“罗斯福总统好友”的盛名,即使总统已经去世,他在华盛顿依旧有自己的影响力。
“我只是在询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埃德加·胡佛示意他平静下来,“请您不要紧张,霍夫兰教授。”
有一个匆匆的脚步冲了进来,一位穿着蓝条纹西装的公子哥冲进了屋子。比起希尔维娅,他更像是一位真正参加答辩的博士生:
“我来回答您这个问题,局长先生。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斯文森·杨,斯文森·杨博士。我在瑞士为艾伦·杜勒斯工作。我带来了比尔——中情局局长多诺万先生的信件,他可以证明凯瑟琳的身份。”
斯文森·杨把那封信递给埃德加·胡佛。埃德加·胡佛草草地翻了翻:“可是,殿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把这个拿给艾伦·杜勒斯呢?这份情报足够所有人在华盛顿拥有显赫的声名和地位。”
希尔维娅笑了:“在我来到这里接受您的指责之前,胡佛局长,我在日内瓦的国际红十字会担任集中营特别专员工作,我代表布克哈特博士完成了和卡尔登勃鲁纳的谈判。”
斯文森·杨得意地看了埃德加·胡佛一眼,他是那种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人,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气:“胡佛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埃德加·胡佛摇了摇头:“没有了,斯文森博士,这是一份很漂亮的文件。”他走到希尔维娅面前,握了握她的手:“殿下,祝您好运。”
等到一切的混乱都结束之后,希尔维娅拿着她的新聘书和霍夫兰教授、斯文森·杨博士一起坐在华盛顿的咖啡馆里叙旧——当然,桌上没有咖啡的那种:
“我带来了艾伦·杜勒斯的口信,凯瑟琳。”在他们吃蛋糕之前,斯文森·杨开口道,“我们需要你回德国。”
今天恐怕双更不了了155551
这段的手感好难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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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第 20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