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路德维希亲笔写的,为了保密,他使用了一种老套但有效的保密方法,他把几张明信片混在一起,在其中一张上用墨水写上“祝我们心爱的希娅圣诞快乐”的字样。希尔维娅把其他几张明信片放在火上烤了烤,上面立刻显出字样——这种“信”的墨水是柠檬水。
其中一张是关于他和世界犹太人大会的商谈结果的。虽然那些绅士不愿意拿同胞的性命做交易,但路德维希还是说服了他们用一切手段拯救集中营中的囚犯,因此他们可以继续谈判。其中还提到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1944年3月,犹太人“最后解决计划”的执行者阿道夫·艾希曼前往匈牙利,消灭那里的犹太民族——苏联军队已经快要到达那里了。这位党卫队一级突击大队长(中校),手上握着匈牙利九十万犹太人的性命。就在那里,一位名叫布兰德的犹太人向他提出了一个交易,“赎买犹太人”。
最终,他们以“一万辆卡车、二百万箱肥皂、两百吨茶叶和两百吨咖啡”成交。
在这里,路德维希特别写到:“我一些消息灵通的德国朋友告诉我,其中有希姆莱的影子。”
不过,在卡尔登勃鲁纳和缪勒的鼓舞下,艾希曼这位刽子手背信弃义,在布兰德还没有起身去筹措东西时,他就把匈牙利的犹太人一列一列地赶进了集中营。在一次次的谈判和拉锯之中,希姆莱找到了一个通往美国的机会。在犹太人组织的不断说服下,罗斯福派了一位私人代表和党卫队在苏黎世举行了会谈。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机密消息的。”路德维希在信中写道,“为了让那支希姆莱的代表进入瑞士,美国驻伯尔尼公使馆出面向瑞士斡旋。瑞士外交部那些小伙子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审核他们的材料和证件,为此在酒桌上大倒苦水。”
希尔维娅笑了笑,世界外交界就像是一个松散却巨大的组织,其中的人虽然立场各不相沟通,但大部分早已借各自官方和私人的活动互相熟识,这些人的生活遵循的是另外一种法则。这也是为什么纳粹那么看重她前外交官女儿身份的缘故。
在这张明信片的最后,路德维希写到:“党卫队的不断加码让犹太人组织失去了耐心,这笔交易在运送了不到两千人之后就宣告结束了。”
希尔维娅站起身,她颇为怜爱地看了正面那张漂亮的照片一眼,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把它扔进了火堆里,很快日内瓦的湖光山色被熊熊燃烧的火苗吞噬。
希尔维娅盯着熊熊燃烧的火苗。根据路德维希的信,党卫队和美国总统的私人代表举行会谈的时间是11月初,在那个时候他们在中立国的冒险已经开始许久了。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知道舒伦堡绝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但美国人的态度让她不解,为什么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会派私人代表和党卫队的代表人物谈判呢?是为了拯救犹太人吗?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原因......又或者,这只是罗斯福总统的一次妥协?就像在柏林的人们互相争斗一样,在华盛顿,不同意见喧嚣尘上,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罗斯福总统授权了这次秘密接触......?
希尔维娅想不出来。虽然她在美国和罗斯福总统夫人——也就是著名的埃莉诺·罗斯福有一些来往。
她在耶鲁读书的时候,罗斯福总统正在到处奔走以谋求他那史无前例的第三任期。她的同学中,有人的父亲为这位总统捐了几万美金,那位同学也热衷于拖着他们去参加他的竞选活动和晚宴,一则是为总统拉拉票,二也是为了炫耀自己家族的财富和总统的联系。
名为“凯瑟琳”的希尔维娅纯粹是借光。作为外国公民,她自然不会在美国大选日出门投票,但她又很热衷于观察华府风云。当然了,晚宴这种场合,她少不得要被拉到钢琴前弹奏几曲。当罗斯福夫人问起她是不是钢琴家时,她的师兄,卡尔·霍夫兰教授替她回答了:“不,夫人,她是心理系的研究生,是克拉克·赫尔教授的学生。”
那时候,克拉克·赫尔教授已经就任美国心理学会主席。埃莉诺·罗斯福对她大为赞叹。在欧洲,女性学者已经逐渐崭露头角——居里夫人、莉丝·迈特纳等人都是其中翘楚。但在风气保守的美国,女性学者只有寥寥。
埃莉诺很赞赏希尔维娅的勇气,尤其听闻她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中时:“在名门望族的女性能求学更不容易了,她们一般一到年龄就去参加各种社交舞会,以便寻到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一旦有了白马王子呀......”她笑了笑——因为罗斯福总统的目光投了过来,“她们就忘了自己的其他角色了,只晓得围绕心上人转了。”
“但您是幸运的,您遇到了珍视您、信任您,让您去发挥才华的人,不是吗?”希尔维娅笑道。
罗斯福总统也投来一个满意的笑容,在随后的晚宴中埃莉诺·罗斯福一直亲切地挽着希尔维娅的手,并邀请她去她的身边工作。
希尔维娅只得小心翼翼地找话题把这件事情推脱过去,她实在没办法在那种场合上告诉罗斯福夫人她是瑞士公民。在她尝试打了三两回太极之后,罗斯福总统夫人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希尔维娅满心以为自己和罗斯福总统或者华盛顿不会再扯上什么关系了。但之后,罗斯福总统在其他地方参加活动的时候,埃莉诺又给她写了好几次信,邀请她和他们同行。
她在信中这样说:“我认为您是个善于倾听的人,一个绝佳的旅伴,如果您能来的话,我会大为感动的。”
希尔维娅珍惜总统夫人的盛情,欣然赴约。她小心地不涉及任何政治因素——除非那些政治话题飘到她的耳朵里来。罗斯福夫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请她在餐后弹奏《天鹅之死》。
“这让我想起我学习芭蕾舞的时候,”罗斯福夫人笑道,“虽然我实在算不上个好芭蕾舞者。”
在话题之间,罗斯福夫人偶尔也会提到罗斯福的政治主张——这对夫妻的政治主张并不总是一致。从那些蛛丝马迹中,希尔维娅意识到罗斯福总统身上的巨大压力。当一个人身处顶峰的时候,身边注定无人陪同。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下一张明信片的用词更为大胆。路德维希提到,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条“战后路线”:
他们可以穿过边境到瑞士、法国、奥地利的任何一个地方,他在那几个国家都安排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可以送施季里茨去美国的纽约。在那里,一家刚刚开张的贸易公司正迫切地盼望着一个总经理的到来。这家贸易公司则是由路德维希担任董事的一家大公司全面控股的——在美国待几年,等到审判战犯的风潮过去之后再说。
明信片后是那几位值得信任的朋友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希尔维娅把这张明信片塞在包里。路德维希是个细心的人,那张照片正是他们在日内瓦居住的湖畔宫殿,希尔维娅甚至能从照片上找到她的书房——不仅给了她怀念故乡的机会,还给了她正大光明地把明信片留在身边的理由。
最后一张明信片则是交待圣诞礼物的事情,路德维希代表威廷根施坦因家族把那只钻石手镯送给她,又害怕以她的前囚犯身份,在战火连天的德国找不到合适的圣诞礼物给施季里茨,才把那只百达翡丽寄过来。
希尔维娅当然知道,这代表两种寓意,第一当然是隐晦的承认,路德维希大概已经在说服家人的工作上取得了不小的进展。第二则是明晃晃的“耀武扬威”,暗示她的未婚夫这是个有头有脸,家大业大的家族,好让他不敢欺负她——这是古老的规矩。
她把这张明信片也扔进火里,坐在椅子上想这场谈判的问题,希姆莱能和缪塞先生达成妥协吗?贝纳多特伯爵又会在什么时候出场呢?
她在脑海中做痛苦的思索时,施季里茨正和海森堡教授漫步在黑欣根的大街上。晚秋时节是个颇为萧索的季节,枝头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了残叶和枯枝。海森堡教授主动开启了话题——在过去和施季里茨的数次交往之中,他知道这位朋友是个颇为沉默寡言的人:“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您说您会再审视我在1942年时提交给施佩尔的报告,您发现什么了吗?”
本来以为今天能早点把事情处理完的我,对不起大家,番外我明天补。
目前还在考虑是写啥番外,大家想看点啥呢?:文里的故事,比如克莱斯特-施门金的故事,还是“奇怪的世界线”,又或者是其他AU下男女主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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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第 1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