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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日常·春江花月夜》
（四）
“此身已堕修罗不得回首。”
【右护法专场】
教主向来是闲不住的，就算是讨厌的雨天也要外出蹦哒。
右护法跟在其身侧，如影随形。
教主贪食好玩。虽目的地不出意料就是各地饭馆酒楼小吃街，但也有例外之时。
右护法觉得这也该算是她与这孩子的秘密。
毕竟活着的没人知道，而知道的都已经死了。坟头草大概，不对，都挫骨扬灰了哪来的坟头草。
大陆上的邪魂师集团远不止圣灵教一个，只是圣灵规模最大罢了。教主接手圣灵改作魔教后，有一段时间的外出其实就是整合全大陆的野生邪魂师小集团去了。
右护法跟在这孩子身后，再次见证了魔王的凶残。
管那些打着死神使者、罗刹在世、阎罗杀神旗号的虾米怎么蹦跶，一律逃不过教主武力镇压。
脸好看的留下考虑，长得丑直接死。
半句话都没商量。故能被教主带回魔教、正式成为魔教弟子的邪魂师，相当的屈指可数。
(左护法对教众增员基本为零、不用增加没必要的支出一事相当满意。)
右护法甚至想过教主此行真是为史莱克的监察团省去了许多任务。
只是这些也都还不算是她与教主的秘密。
教主曾带她走入过那比死亡更深的黑暗里。
那不是日落星沉后的天地昏暗，而是光所不及吞噬活物的毒蛇沼泽，那是人之恶意所散发出来的扭曲丑陋，污秽不堪泯灭人性中所有的光辉。
明明目能视物，却什么都看不见。
右护法还记得第一次是个少女，年纪同她差不多大。
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像花一般的被踩进泥地里碾碎至渣。少女遭人奸污凌辱达十年之久，青紫淤痕密密麻麻，像一堆蛾蛹吸附在惨白肌肤上，触目惊心。
右护法听到教主这样问——
“你要向我许愿吗？”
「你要与魔为伍吗？」
背德的、叛神的、无赎的，不归之路。
右护法不觉得有哪个被强烈**充斥的灵魂能够做到拒绝魔王满是诱惑的言语。
况且人类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种族。
许愿复仇与毁灭，得到想要的结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教主每次都会从许愿的人那里，拿走某样东西。
譬如**，记忆，五感，时间，身份，天赋甚至是武魂，一个未知的承诺，感应某种情绪的能力，体验某种情感的权力……
魔王要求交易的物品总是奇奇怪怪，却恰好就是对方所拥有的。
他们总是不多犹豫便选择了同意，牵起恶魔的手与之共舞。就算湮灭自身，不顾一切也要达成愿望！
因为已经一无所有，所以失无可失，拿什么做交易都无所谓了。他们内心所渴求的本就是奢求。
聆听人之**，受其感召而来，这便是魔王降临人间的源由。
教主说，他们这叫做自杀式复仇。
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得到收益的从来是旁人，比如我们这群黄雀在后、伺机而动、坐地起价、没心没肝、无情无义、利我主义的恶魔。
虽然与魔王交易的人类基本都是这样的，但本教并不提倡教众学习，而应引以为戒。
教主最后这么说。一本正经，语气严肃，右护法却觉着这孩子就像端着大人模样在说话，让人忍俊不禁。
大概她的人伦道义都已经崩坏掉了吧。陷在魔王构建的梦里不能自拔。
那次，教主收走少女的天赋和武魂做报酬，之后替她杀了那些玷污伤害她的、造成她这生悲剧的所有的人。
那原是个地下妓窑，是专供那些有着变态嗜好贵族取乐的糜烂之所。除了向魔王许愿的少女，有这般悲惨遭遇的少男少女不在少数。
每月都有人死，而后又有新人被掳来。沼泽底下溺亡无数青春鲜活的生命，埋着的尽是硌人的骨头。
少女要教主放一把火烧了那污秽之地。
猛烈火焰中仿佛有许多惨叫响起。少女望着那赤红火光，又哭又笑，姣好面容扭曲疯狂。
难看吗？难看。
人类展露恶意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但那并非是不堪的嘴脸。
右护法垂头想，不欲再看下去。
那火是复仇的火，将一切烧尽。待到火熄时，少女的生命也就走到头了。
“向右，走了哦。”教主出声唤道。
右护法惊醒，立刻转身亦步亦趋跟上红衣女孩。
教主问她是否在意那少女。
右护法沉思一秒，斟酌下打消隐瞒说谎的念头，老老实实承认了。
教主：魔王不包售后服务。
简而言之那少女将来如何都与教主、与魔教毫无关联了。
“那些除她外的少年人们……”
右护法踌躇着依旧将这话问出了口。
教主却接上她的话：确已不在此世上了哦！语调轻快而无谓。右护法心不由得一颤，想起最后教主收取报酬时低声说话，离开后少女的失神模样。
“阿右不忍心。”教主回过身来看她，赤瞳如明镜照水，映人心之所想。
“教主……”右护法嘴唇嗫嚅几下，终没说出话来。
孩子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指尖掌心的温度都透着微微凉意。
“别对我说谎，阿右。永远别对我说谎。”孩子轻轻地说，眼神无比认真。“不要对魔王说谎。连许下的愿望都要欺骗自己的话，那样就太悲伤、太难过了，不是吗？”
可倘若真是绝情无义魔王，会朝深陷沼泽伸手、想要拉住她的吗。
向来封闭了自己内心的右护法，在魔教教主说出悲伤与难过的那一瞬间，居然想要放肆痛哭出声。
教主忽然唤了她本名。
“魔教并不适合你。我说过放你自由。你走吗？现在还不迟。”
右护法抱紧怀里红伞，心神震荡。不可否认她内心确是有动摇的。她想起唐门，想起曾爱的人，想起那些共同约定誓言。
只是这一次右护法也拒绝了。
不，已经来不及。
她在心里说。
教主看着她。
这个红衣女孩歪了歪脑袋，清澈眸子似是看穿了她的心：
“真的这样吗？”
“那就回城吧。”
于是那日她们也如往常般回到了魔王城。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