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狂笑面具 第3章 03 诺森

之后，我看到我朋友把脑袋埋在双臂里，低低抽泣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班上的同学都害怕抬起头看见黑风，所有人的脸都很难看——除了一个人。

诺森经过我身边，安慰性地拍了拍我朋友的肩膀，这时他惊讶地看着我，紧紧捏着鼻子。

“小丑，你洗没洗澡，身上那么臭。”

我想，都发生这种事了，诺森还有心思开玩笑？

但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习惯性地动了动鼻子，这时我也闻到那股味道。

怪异的腥味，十分的臭，味道也很重，从我身上传来。

我惊讶地站起身，那股味道还是残留在我桌上……

我忽然明白，那股怪异的难闻气味是从我课桌里传来的。

手伸进课桌后，我摸到一样东西。

触感毛茸茸的，像商店那些毛绒玩具。

软呼呼的条状物，难道是毛毛虫？

那件东西被我从课桌里抽出来，暴露在大家视野里。

好几个女生看见那东西后都大惊失色，放声尖叫起来。

垂在我手下晃悠的，活像被截去了一半的黑色香肠。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但那毛茸茸的手感和浓烈的恶臭，以及断口干涸的血迹告诉我——这是黑风的尾巴。

它的尾巴出现在我抽屉里。

我朋友从双臂里抬起头来，他痛苦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愤怒而不解地看着我，泪汪汪的双眼似乎在喷着火。

他的嘴巴从惊讶的张开，变成了愤怒和仇恨交织的咬牙切齿。

我百口莫辩，“不是我……不是我。”

但黑风缺失了尾巴的尸体，以及众人的惊讶目光，还有在我课桌里出现的尾巴——这全都指向我。

——我杀了黑风。

我的手无力松开，那条尾巴无声地掉在地上。周围的人立马和我拉开距离。

一切情况都对我很不利，但我心知肚明，我是最怕猫的人啊！

对天发誓，不是我杀了黑风！

***

局长皱着眉，“有人杀了一只小猫，然后把那件事嫁祸给你？”

“对。”

“为什么？”

“你得相信，那时候我也像你这样摸不着脑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得头都大了。”

“我再确认一次，那只小猫是你朋友的吧？”

“是的。黑风死了，他很伤心。”

我慢慢地说着：“也许现在想起也会伤心。”

“那只小猫平时都在哪儿？”

“在我朋友的书包里。”

“在学校的时候，也会带着这个书包吗？”

“没错，他很喜欢黑风，所以上学也会带着，生怕它在家时跑了。”

“在学校的时候，也许有人盯上了这只猫，所以就杀了它？”

“不可能。黑风即便在课间，也会待在我朋友的书包里。”

“那就奇怪了。”

局长沉吟道，“莫非是，有人来到你朋友家，再把那只猫杀掉了？”

“真相是什么，也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决定换个话题。

他知道我的弦外之音，于是问：“黑风死后，发生什么事了？”

***

黑风死后，那天所有的课程都被取消，经历了这种事，班里大部分人肯定喜忧半掺。

但我不同，我被别有用心地安排成凶手，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双肩沉甸甸的。

我并不知道，在那之后，黑风的尸体到底被怎样处理。

现在唯一困扰着我的是，到底谁要这么做？诺森？为什么？

我始终想不到答案。

“嘿，小丑。”

走下教学楼时，诺森在叫我。

“嘿。”

我回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多了几分苦涩。

“过来。”

诺森向我招手，满脸堆笑，“小丑，我们想谈谈。”

谈谈……？

谈什么？

难道和黑风有关？

对，一定没错，我可以告诉诺森，杀它的人不是我！

诺森肯定知道不是我干的！

我兴冲冲地朝他跑过去，准备对他说“是别的人杀了黑风”……

但在我跑到他身前时，他瞄准了我腹部，重重甩出了一拳。

我狼狈地倒在地上，捂住翻江倒海的肚子。

诺森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要好好谈谈么？

我躺在地上，四肢的力量不断流失，内心只剩下恐惧和惊讶。

前面车窗也摇下来，一位瘦削妇人出现在我眼前。

此时诺森看着我，像在看一头不断挣扎的猎物。

不知什么时候，有三个人向我和诺森这边靠过来。他们之前一定都躲在楼道拐角处观察吧。

忍着疼痛，我看到他们才发现，其中两个是诺森的跟班。

一个是大A，而另一个，是坐在诺森身后的红发女孩。

第三个人，则是我朋友。

他满脸暴怒，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我从没见过他这模样——脏兮兮的泪痕没擦干净，他的嘴巴紧紧向下抿着，似乎他准备用藏在嘴里的獠牙把我碎尸万段。

“哦？”

诺森装作惊讶的样子，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一脸不可思议地对我说，“小丑，你哭了？”

经他这么提醒，我才发现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你别这样啊。”

听上去诺森充满了遗憾，他围着我走起来，“小丑，你不是很喜欢笑么？”

话音刚落，诺森的右脚猛地踢向我的肋骨处，钻心剧痛让我觉得骨头快要断了，我痛得忍不住叫出声。

“不是我，不是我……”

我只能这样低低叫唤。

诺森又踢了我一脚，“从你那儿找到了尾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无言以对，真相现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我可以说出来，但他们会听么？

他们就像一群捂住了耳朵的孩子，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朋友，虽然我没伤害黑风，但我下意识觉得，我朋友把黑风的死和我联系起来……

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这个误会将会一直持续。

也许，会持续到永远。

***

在我的停顿的间隙，局长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被称为‘小丑’？”

“因为……我总说笑话逗大家笑。”

我本以为他会问我打架的事情。

“你很喜欢笑话？”

“算是吧。”

“你觉得，这跟你这份工作有联系吗？”

“或许有……”

我摆弄着衣角。

“好了。说回诺森吧。你跟诺森是怎么认识的？”

***

认识诺森·艾斯利，是在我转学的第二天早上。

他跑过来找我们搭话……啊不对，应该是他找我朋友搭话。

“嘿，你们在干嘛？”

身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而我旁边，我朋友的脸变得苍白起来，他以不引人注意的动作悄悄放好书包。

——他和平时一样，把黑风藏在自己的书包里。

我朋友故作镇定，“没什么。我刚和他讨论昨天看的电影。”

“什么电影？”我身后的男孩问。

“……《佐罗》。”

我朋友颤颤巍巍地说，同时忍不住瞄了瞄脚下的书包，生怕里面的黑风被发现。

“哎——”

那个男孩叹了口气，转过身，“我妈带着我和妹妹，在上个月就看过了。”

“噢……”我朋友接道。

在看见那个男孩走远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担忧地问。

“记住，你千万别惹刚刚和我们说话的那个人。”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

我朋友粗暴地打断我，“你记着就行了。”

“那……他叫什么名字？”

“诺森。诺森·艾斯利。”

说完后，我朋友浑身打了个哆嗦，似乎把一件可怕的事情告诉给我一样。

诺森。

我记下名字，回头寻找刚刚那个男孩。

他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上，正看着窗台上一株被修剪得漂亮的盆栽，并且时不时和身后的红头发女生说话。

很普通的一个男孩，他有那么让我朋友害怕么？

但事实证明，我朋友说的话是对的，不可以招惹他。

***

“听你的描述，你朋友很害怕诺森。”

“没错。那时我也感觉到。”

“你有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情吗？”

“没。看他的样子他也不会和我说。”

安静了几秒后，他问，“那个诺森，你有惹过他吗？”

“没有……是他先惹我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难道，他无缘无故就来惹你？”

“也许吧。你听我说的就知道了。”

***

第二天的校园生活，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放学路上，我踩着轻快的步调回家。

快到家时，我看见了在门前除草的母亲，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赶过去帮忙。

“嘿——！”

远远传来一把声音，是在叫我吗？

我扭过头，看到一辆停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黑色汽车。

车窗摇了下来，诺森笑嘻嘻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他一脸兴奋，“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是。”

我朝诺森点点头。

“千万别惹他”——我朋友是这么说的。

所以，现在和诺森说话时，我语气听上去十分紧张，甚至小心翼翼。

“那是你家？”

他朝我努努嘴，顺着他目光，我看到母亲身后的房子。

“诺森，是你朋友吗？”

“对。”

诺森妈妈也在看着我家——那座外表显得有些破败的房子。

渐渐地，她神色显得不太好看，“你跟你爸妈一起住这儿？”

“不……艾斯利太太，”我缓慢地解释，“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是么？”

她低声道：“我感到很抱歉。”

随后，艾斯利太太重新摇上车窗，载着诺森离开了。

***

来到班里的几天后，我慢慢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说，我们班里的孩子王——诺森，他在班里几乎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周围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在第三天早上，诺森开始注意到我，虽然昨天我们只见了一面。

经过我身边时，他故意捏住鼻子怪叫一声，动作夸张地高高一跃，大声嚷嚷：“豆芽菜，你洗没洗头啊？”

我惊讶地望着诺森，有点不理解。

在上课时，我使劲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奇怪啊，什么味道也没有。

那天后，“豆芽菜”这个称呼渐渐地被传了开来，班上大家几乎都跟着诺森这么叫我。

“你几天没洗澡了？豆芽菜你好臭啊！”

“豆芽菜，豆芽菜，又蠢又呆的豆芽菜！”

但我朋友他，并没有用那难听的外号称呼我。

我朋友一如既往地对待我，甚至悄悄说，“别理那些人”。

我不禁心怀感激。

慢慢地，他们从普通的谩骂变成了集体孤立和凌辱。

而且，之前在班级被欺负过的孩子，也把一路积攒的怒气撒在我身上。

总之，我在班上孤立无援，每个人都讨厌我，看见我就远远躲掉，仿佛我身上有什么病毒。

他们所有人都对我视而不见，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连我朋友，那个跟我炫耀黑风、待人温柔的我朋友，也逐渐和我疏远起来，大概他不想受到我牵连吧。

难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么？

每天起床去学校前，都是我最煎熬的时刻。

我坐在床上，这样反复问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好，所以大家都讨厌我？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需要自己解决。

况且，我不希望看见母亲头上的皱纹日渐增多。

所以，有关自己的遭遇，我决定对她保持沉默。

***

“豆芽菜？难道不应该是‘小丑’吗？”

他捕捉到了这点。

“哦……”

我摸了摸鼻子，“这个称呼真的好久没被人叫过了。”

“你没有惹诺森，然后诺森故意挑衅你，是这样的吗？”

“对。那时的确是这样。”

“你清楚为什么诺森刁难你吗？”

“那时不清楚，不过之后清楚了。”

“是什么原因？”

“那你得听我说完了。”

我笑笑。

“……在你被称为‘小丑’前，到底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