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意大利炮 第16章 第 16 章

23.

她自艾吉奥从佛利出发的那时，就被立即传送回了读盘空间，当苏凛进入第三幅CG画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多年。

1497年，佛罗伦萨。

她像被吸入滚筒洗衣机里一样进入那幅画面之后，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并穿透了过去，苏凛倒吸一口气猛然一刹闸，正好跟艾吉奥面对面。

不过当然，他还是看不见她，正皱着眉头与面前的人交谈，苏凛一使劲飞高半米再往下看去，开始旁听他们的谈话。

马基雅维利被刚才那一阵猝不及防阴气透体而过的感觉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连思绪也被打断了片刻，艾吉奥察觉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需要告诉你的事就是这些。”马基雅维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总觉得那股阴气依旧徘徊在周围，令他汗毛倒竖。

他郑重道：“艾吉奥。”

艾吉奥：？

“天气开始变凉了……让那些该完蛋的都消失吧。”

苏凛：？？？

所以她来的怎么这么不是时候，关键情报一个没听到就结束了，以及马基雅维利那句仿佛天凉王破的又是什么鬼，现在已经连主线任务都不让她知道了吗？

她在艾吉奥身后上方两米左右的位置跟随，看他在城镇里各种商铺补充弹药补给，随后到旅店用一笔不菲的押金订下一间长期客房，看来是要停留很久了。

在艾吉奥休整的这段时间里，苏凛就幽幽地从窗户飞出去独自四处探查了一番。如今的佛罗伦萨早已不如当年的和平繁华，甚至街上都常常见到来不及运走开始腐烂的尸体，民众惶惶不安不得宁日，甚至会有街头流氓拉帮结伙闯入富人家中肆意掠夺。

在听了偷听了无数普通百姓私下交谈的只字片语之后，已经是夜幕低垂，苏凛飞回艾吉奥所在的旅店，坐在窗台上开始整理获得的信息。

洛伦佐·美第奇遇害已经过了好几年，现在政权混乱动荡不安，而目前手握大权的是一个叫萨佛纳罗拉的修士。

根据民众的抱怨，这个人自掌权开始就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普通人无不对恨之入骨，可这人就像会什么迷惑术一样牢牢掌握城中势力的信任和忠诚……emmmm，迷惑人心什么的，这说的不就是金苹果吗……

刚好那时艾吉奥受伤就丢了金苹果，还没完全好利索就急吼吼地出发追寻那个球球的下落，虽然不知道他为啥晃悠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摸到正轨上，但此行的目的应该就是杀了那个修士夺回金苹果没跑了。

艾吉奥正躺着闭眼休息，苏凛来到床前低头苦笑：看来当男主角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累死累活半辈子瞎折腾不说，人家本来应该有几个红颜知己都叫她给弄没了，你说惨不惨。

也不知道这些年，这家伙过得怎么样……

似乎是因为和他见面最频繁的那段日子是艾吉奥十七岁时，在苏凛那总下意识认为他应该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仿佛直到现在才猛然发现，他身上早就没有那份她熟悉的的朝气了，它们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下变得深沉而成熟，沉淀在他身上每一处纹路、伤疤，乃至呼吸之间，一举一动。

初次见面时，他还是十多岁的孩子，于她不足一年的时间却让他度过了二十载，现在苏凛反而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才是个小孩了，这种感觉真奇妙。

他的眉眼间有掩盖不去的疲惫之色，即使是睡梦中也下意识微微蹙着眉——这些是苏凛以前从没见过的，她并不知道是因为他之前的确不是这样，还是因为他刻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疲态。

她的目光下移到艾吉奥的身上，他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脱去刺客服只剩衬衫大敞的领口里边风光无限，只是偶尔也露出零星浅淡的疤痕。而这种伤疤在他的手臂上也同样分布着，光是从衬衫袖口露着的半截小臂上就有数道。

倒不是说他早年当刺客就没受过伤，只是那时候精力旺盛什么小伤小痛睡一觉就好了，如今年龄见长恢复能力大不如年轻时，才留下了这么些深深浅浅的印记。

为了行动方便，他的袖子用短绳在手肘处扎了一下，苏凛瞅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两边好像不对称，而且右胳膊上的绳子还谜之眼熟，直到凑过去发现那根“绳子”上支棱翘出来的白色皮筋断面，才记起来好像是当初他单方面从她这里换走的发绳，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了弹性不能用来绑头发，套在手臂上却刚好。

苏凛把手放在艾吉奥的手上，闭着眼睛想象他掌心里那种干燥粗糙的触感。而艾吉奥睡梦中只觉得手边有什么冒着冷气的东西，下意识把手放到另一侧，等苏凛再次飘过来摸他手的时候感觉那个凉东西又来了，他不耐烦地匝匝嘴巴，干脆翻个身用屁股对着她。

苏凛：“……”

嘿，她还就不信了？！

她绕了个方向飞到床的内侧，手指在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轻轻划过，观察到皮肤上跟随她触碰过的位置汗毛纷纷直立，顿时如找到玩具一样精神抖擞凑过去，变着花样折腾。

尽管她不能碰到他，但苏凛已经发现并确定了魂体的自己也是能对活人产生一点影响的，根据艾吉奥的反应来看，大概就像是《哈利波特》中描写活人被鬼魂穿透身体的感觉——透心凉，心飞扬。

她把手放在艾吉奥的腰间，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抓了抓肚子，无意间掀起上衣露出一截分明的腰线。

苏凛满脸奸笑继续把手往上探，放在艾吉奥的领口。

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他的领子上，苏凛心里想着要是能把他领子扯开就好了，然后就看到那块布料忽然凭空支起来，朝相反的方向拽了一拽——就像一个隐身的人要脱掉他的衣服一样。

刹那间，变故骤生。

苏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迎头一个友情破颜拳正面击中。

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过穿过她的脑袋的同时，苏凛正对上一双充满杀意而凌厉无比的暗金色双眼，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中隐藏压抑的一丝丝慌张。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趁着他睡着时无声无息靠近，而他居然直到被对方拽了衣服才觉察醒来？！

艾吉奥一骨碌跳到床下抄起袖剑，警戒地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苏凛默默飘到墙角缩起来。

真对不起，她都没想到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艾吉奥已经飞速穿戴整齐开始检查周围是否有敌人潜伏留下的痕迹，苏凛回忆着自己刚才所作的一切，然后把目光投向房间内的桌子。

她非常不确定地死死盯住一张羊皮纸，努力找回之前的感觉。

此时艾吉奥已确认了屋内绝无外人闯入的痕迹，正摸着下巴皱眉沉思时，只见一张羊皮纸极其突兀地从桌上浮起，然后悠悠荡荡落在地上。

艾吉奥：“……”

他猛地扭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然后按着太阳穴嘟囔：“见鬼……”

——对啊就是见鬼啊！

苏凛呲溜飞到他桌前，屏住呼吸尝试让插在墨水瓶里的一只羽毛笔浮空，但是羽毛笔跟纸和布料一比明显难度上了一个档次，几次都是笔尖刚离开瓶口就掉回去。

艾吉奥漠然看着桌上那只对墨水瓶不停进进出出把墨水溅得到处都是场面无比□□的羽毛笔，直到那只笔终于成功脱离了瓶口的诱惑，晃晃悠悠地飘向羊皮纸，就在磕磕绊绊地竖立起来努力要开始写字的第一秒人仰马翻，一滴墨水飞到艾吉奥的脸上。

艾吉奥：“……”

苏凛捂脸暗道一声完蛋，她已经做好了看见他连纸带笔全部开窗丢出去的心理准备——这些寥寥可数这屋子里能被她使唤动的小物件，艾吉奥也确实黑着脸一把抓起羽毛笔走向窗户，可就在他碰到木板的前一秒，他的动作突然静止，反而低头看着羽毛笔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问了一句显得很蠢萌的话。

“……请问，这里有人吗？”

“如果有的话，用你自己的方式回答我。”

苏凛：“……”

——卧槽牛逼啊老哥！这都能猜出来！

艾吉奥看见手里那支被握得支棱八翘的羽毛半死不活地动了动，他心里的猜想更加确定了答案，于是露出笑容，抬头对着虚无的空气温柔地说道：

“凛，是你吗？”

……

24.

——大哥你姓福尔摩斯的吧。

这是苏凛的第一反应。

艾吉奥这么简单不仅察觉她的存在还知道她是谁，虽然“一眼认出看不见的恋人”这种梗很浪漫，但她还是忍不住地觉得惊悚。

她当然不会知道艾吉奥因为有过类似的经历才一下就反应过来，一个鬼魂反而被大活人吓得瞪圆眼睛一声不敢吱，也是耻辱。

艾吉奥对着空气呼唤了几声，苏凛始终不敢应，他低头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吗。”

那声音饱含着浓浓的失落，苏凛抱着胳膊在屋里绕飞几圈，迟疑着掀起羊皮纸的一角挥挥当作回应。

艾吉奥瞟了羊皮纸一眼，又淡淡地说：“可能我太草率了，就算这样也未必说明一定是她……”

苏凛：“……”

饱受艾吉奥摧残的羽毛笔颤颤巍巍立了起来，几乎是一笔一栽歪地在纸上划拉几下，然后精疲力尽般啪嗒掉在桌上。

艾吉奥低头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小王八。

“……”

“好吧，原来你是乌龟？”

羽毛笔生气地抖着毛，接着到墨水瓶里蘸了蘸飞回来，大气磅礴地写下RIN三个字母，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竖起的中指。

艾吉奥：“……噗。”

他这一笑，苏凛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耍了——特么这货早就确定是她了在这拿她当猴玩呢！

“凛，别生气。”

他安抚了一句，接着叹道：“也可怜可怜我这个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家伙。”

苏凛原本想控制着羽毛笔到他脸上画一道墨水印，但看见艾吉奥的表情还是打消了念头，他顿了顿继续说：“放心吧，凛，我一定会拿回金苹果，让你恢复的。”

她是从接触了金苹果而变得异常，虽然苏凛自己清楚她是因为剧透而不是苹果才变成了阿飘，可在艾吉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一定是被那个神器给弄成这幅模样，因此更加下定决心要尽快击败黑衣修士夺回苹果。

白天，一只羽毛笔幽幽地在两个士兵面前从容飘过，他们一脸见鬼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当口，锋利的袖剑就无声无息贯穿了他们的喉咙，随后那羽毛笔又调转方向飞回到两具尸体后的刺客手中，艾吉奥轻轻拂去羽毛被飞溅上的血迹。

晚上回到旅馆，艾吉奥拿了一个包裹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苏凛目瞪口呆看着满桌子花里胡哨各式各样的羽毛笔，对方径自轻松愉悦地说：“这样就不担心弄脏了，来吧凛，随便选。”

苏凛：“……”

他指了指其中一只闷骚的黑金配色：“我个人比较喜欢这只……当然，如果没有喜欢的话，我明天再买新的回来。”

——连笔你特么都要换皮肤啊大哥？！

苏凛毫不怀疑，艾吉奥要是生在现代他绝对会是把任何游戏都玩成奇迹暖暖那种人。

“怎么了，凛，没有你喜欢的吗？”

苏凛简直怕了这个氪金玩家，急急忙忙让黑金羽毛笔飞到他肩上以示自己非常满意不要再买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了，艾吉奥微微一笑：“喜欢就好。”

其实苏凛选择用羽毛笔做替身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第一质量轻好控制第二能写字表达信息而已，却没想到羽毛笔直接被艾吉奥当成了跟宠，E·不氪不舒服斯基·zio大佬从此开启了图鉴收集的大门，别说专门的羽毛笔店，哪怕路过杂货摊都要过去淘一淘有没有好看的笔买回去。

至于后来甚至还在奥迪托雷庄园专门用一个房间收藏这些笔，多年之后，在兄弟会中成为神话的艾吉奥早已离开了这里，但新生代的小刺客中偶尔也会出现一批狂热粉丝，循着记载来到早年奥迪托雷庄园的遗址进行调查，于是惊喜地找到了这些因为体积小巧而大部分在波吉亚的炮火中幸免于难，如今被掩藏在废墟下的羽毛笔，它们被年轻刺客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送回兄弟会，珍而重之放在画框里裱好挂在墙上，以供后来的刺客景仰……

……emmmm，总之这些都是后话。

苏凛漫无目的在城市上空飘过。

艾吉奥昨天又刺杀了一个萨佛纳罗拉的追随者，现在在旅馆里用睡眠补充体力。而且游魂状态的她跟艾吉奥之间就没有那道“距离超过多少就传送回去”的限制，于是苏凛可以趁他休息的时候自由自在地探索地图。

飞着飞着，她被下方的火光和骚乱吸引了注意。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原本苏凛也不想多去留意——自己一个阿飘也改变不了什么，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眼前更让人难受，还不如远远避开。

遍体鳞伤的男人红着眼睛发出绝望的怒吼，随手捡起武器垂死拼搏冲向敌人，可在下一秒就被人多势众砍翻在地，血水飞溅在他身后一直护着的女人身上，那些恶魔狞笑着步步逼近她，女人面色苍白昂头闭上了眼。

就在她抬头的同时，飘在半空的苏凛浑身一僵，然后不管不顾跟颗炮弹一样俯冲下来！

——克里斯蒂娜！

离女人最近的几名士兵被突如其来彻骨的寒意弄的打了个颤，逼近的脚步也跟着缓了一缓，克里斯蒂娜愣了一瞬，接着立刻一骨碌爬起逃跑。

但是苏凛在士兵身体里穿过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还是让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追了上去，克里斯蒂娜的裙摆成了妨碍她逃生的最大阻碍，即使一使劲撕裂也充其量让迈步距离不受限制而已，厚重繁复的布料依然在拖累她的脚步。

没过多久，她就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被再次追上，苏凛一直飞在他们身后，见到这样的景象顿时急的不行，她环顾一圈看见了小巷上方的木头架子，接着咬咬牙死死盯着，拼命想象那些木头松动坠落的样子——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士兵的咒骂在一片烟尘中刺耳地传出：

“妈的，难道这臭婊子会巫术！”

“她一定是女巫！赶紧杀了她！”

窄小的巷道被障碍物堵塞，眼看克里斯蒂娜就要逃离他们的视线，一个士兵情急之下掏出一把匕首，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她后背扔去。

“哧”地一声，利刃入肉。

……

克里斯蒂娜觉得，她可能是无师自通了什么魔法。

逃亡的途中她不是没有注意到，每当那些人就快夺去她性命的时候，周边就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阻挡一下他们的动作，使自己有机会逃掉。

她不是没有听到身后那些骂她是女巫的话，也不是不知道有把刀朝着自己扔出来。只是她分明听见了刀刺中血肉的声音，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以为一定是自己已经被一击毙命了才感觉不到痛，摔倒在地上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看见了她绝对想象不到的东西。

在她和那些杀人恶魔的中间，一具骷髅挡在了那里。

不，说是骷髅也不完全，那些骨骼上还是挂着些许血肉的，尤其是横在身前挡住匕首的那只手臂，被利刃贯穿的肌肉组织正在蠕蠕而动，甚至还有增殖长出表皮的趋势。

那具人形骨骼用另一只手拔掉了匕首，然后提着它向士兵们迈出脚步，越走挂在那些骨头上的肉块就越来越生长变大，淋淋淌着血一步一个血印向前走去。

一个士兵怒吼着一刀砍向它，顿时削去了肩部刚长出的肌肉，骷髅晃都不晃抬手匕首化作一道银光划过，瞬间切断了士兵的喉管，那人瞪大眼睛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其余的士兵见此情景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上前跟这个不死怪物拼命的胆子，彻底把克里斯蒂娜抛在脑后，纷纷抱头哭爹喊娘状作鸟兽散。

那具半是骨头架子半是血肉的人形转过身，克里斯蒂娜第一反应想要逃跑，可被吓瘫软了的双腿实在不给面子，只能挣扎着向后爬去。

“不……求求你不要……”

它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恢复速度简直是神迹：不仅被削掉的肩膀肌肉已经又长了出来，甚至它的腿部已经被皮肤渐渐覆盖——若不是性命攸关的境地，克里斯蒂娜可能还要感叹一下这个怪物居然还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她眼睁睁看着它的白骨被肌肉遮挡，而那些红色的肌肉组织再逐渐生长出表皮——随着血肉的轮廓逐渐填满而能被分辨出性状，克里斯蒂娜惊讶地发现这个“它”居然还是“她”……

怪物终于走到克里斯蒂娜面前，半跪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不断蔓延生长的皮肤终于完成了面部的修复，克里斯蒂娜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张颇为出众的清秀面容，喃喃出声：

“等等……我认识你……”

她看见怪物——不，应该是苏凛苦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少女似乎想对她说什么，然而当她一开口，克里斯蒂娜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一阵扭曲，再回过神时，寂静的巷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克里斯蒂娜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瘫倒在地上。

“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