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驻营附近,开满了五色斑斓的无名花。
百禾的草药在襄樊的围困战中耗完了,到了这里,蠢蠢欲动地想倒附近搜罗一番。
正好车队要在此处休整一晚,百禾得了空,沿着山路一路前行。
草木丰茂的神农顶山,盛产白灵芝,百禾的篓子不多时便装满了。
湖泊上波光粼粼。百合累了,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脱去鞋袜,濯足休息。
倒在青翠的草地上,眯起眼,仰头观赏树梢头麻雀上上下下地跳跃。
头顶罩上一层阴影,麻雀受惊跳跃着飞起。
阿术正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不经命令擅离队伍,是要受军法的的。”
阿术满是不悦。
百禾懒洋洋地合上眼,“我又不是你军中的士兵,则为何要受罚?”
她的一双赤足在浅水里蹬,衣摆洇湿,隐隐约约地透出浅色的脚踝。
阿术不答话。百合再睁开眼睛时,阿术已经拉开领口,从上至下地解去了衣衫,光身跳入湖中。
百禾被飞溅起来的湖水淋了一身,双手护头从地上跳起,恼火了,“你离我远点。”
阿术浮出水面,只见他**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数十道疤痕,在阳光下尤为醒目。
百禾怒气全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背上道道深褐色的刀痕看。
每次作战,阿术都会潜入对方城中刺探军情,难免遇上危险。以至每打下一次战役,他就会添几处新伤。
阿术洗净全身,薄抿唇角走回岸边更衣。
百禾抱来衣物,柔声说,“我来吧。”
阿术于她前面站定,百合摸了摸他背上凹凸不平的疤痕,叹声道,“你这又何苦?”
阿术淡淡扫了她一眼,说,“这些是打仗常有的事。”
百禾心纠成一团,说,“战事总没个头,你要打到什么时候?”
阿术说,“那就一直打下去。”
百禾知道不可能劝动他,说了这些,自己也觉得无趣。
她手掌心感到一丝凉意,仰面看天。
“阿术,下雨了。”
阿术抬头看,说,“那有座塔,我们去那边避避吧。”
湖对岸的山脚下不仅有座塔,还有一座不小的庵庙。
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探出头。
“施主,我家师太不见外人已久,请离开吧。”
百禾忙说,“我们只避一会雨,请师太方便。”
小尼姑打量两人几眼,缩回脑袋。过了一会,庙门又开了。
小尼姑说,“进来吧,师太在堂中等你们。”
百禾淋了雨,又在庙门口吹了半天凉风,一阵阵发冷,脚底软得像踩了棉花。
阿术牵着她的手,感到冰冷的温度从掌心透过来,再一摸她的额头,热得跟火炉一样。
庵堂的主持师太手持念珠,见到阿术一身腰间挎着大刀,不禁露出惧色。
阿术说,“我同伴病了,需要在你这里借住一日,你快去准备一间屋子。”
师太不敢不听,赶忙吩咐小尼姑去办了。
百禾忽冷忽热,像在蒸笼与冰窖之间来回,突觉有个光滑的物体抱住了她,舒爽无比,渐渐地昏睡过去。
阿术捂得额顶全是汗。他睡不着,听百合梦中迷迷糊糊地说话。
“娘亲,娘亲….”她呼喊了一会,貌似痛苦地抓紧了阿术的胳膊,“阿术,我是汉人,不要杀我。”
又低声喃喃地说,“我都死过一次了。”
阿术听着,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给百禾重新拢上被子,他眼光飘出窗外,抱着她,一直到天色一点点变白。
早上百禾醒来,阿术已经不在床上。
她来到庵堂,师太和小尼姑在堂里握着佛珠念经文。
百禾掏出一大块银子,送给师太作为谢礼。
师太谢过收下,说,“老身得了姑娘重礼,不如给两位施主看一次相作为报答,施主随便听听就好。”
百禾好奇地说,“师太请讲。”
“女施主面目柔善,自有福泽。而男施主气度不凡,能成大器,不过…..”
百禾说,“不过什么?”
师太说,“男施主眉宇煞气浓重,对女子的婚姻不利。”
百禾笑了,“师太,你看,我和他的姻缘如何?”
师太有些慌张,说,“老身所学尚浅,看不出来。”
百禾并没有当真。“多谢师太好意,我记下了。”
师太说,“这是女施主的福气。”
阿术此时在庵堂外,半披衣袍,娴熟地剥了一只兔子,将兔肉置于火上烤。
兔肉滋滋冒油,香味扑面而来。
见百禾出来,阿术递过去一半烤好的烤肉。
“吃吧。”
百禾隐约记得昨晚一直呓语,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忐忑不安地观察阿术的神情。
阿术垂着眼,一心一意地烤着另一半兔肉,侧脸如冰山一样万年不变,不见异样。
百禾略略宽心。
阿术手中的兔肉渐熟,呈现出诱人的金黄。他翻了一面兔肉,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
“等到了东京,我便向大汗辞去主帅,回大理驻守。”
百禾反复想了好几遍,才确定了阿术话中的意思。
她心飘了出来,也不敢抬头看他,浅浅地应了他一声,“嗯。”
阿术说过这一句,便把另一半兔肉也给了百禾,空手站起,举目望向山顶。
庵堂的师太敲响了山顶的铸钟,浑厚的钟声回响在空山中,惊得鸟雀们纷乱飞舞。
阿术说,“为何鸣钟?”
百禾摇摇头表示不知。
回荡的钟声还没有停歇,一队士兵推开灌木丛,蘑菇头一样地冒了出来。
他们表情严肃,见到阿术便跪了下来。
“元帅,部队遇到宋人劫囚,昔剌木王爷被刺成重伤昏迷不醒,请元帅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