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禾在江州府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两湖水师的谷虎突然上门来找她。
他从袖中掏出百禾的龙凤纹头钗,面有愧色,“我要走了,姑娘的钗子还是还给姑娘,兴许留着日后有用。”
百禾问,“你要去哪?”
谷虎沉默片刻,说,“蒙古又开始作乱,朝廷让水师全部撤回襄阳城。”
百禾像雷击一样呆住了,他们又要到来了?
江洲在南宋腹地,虽然交通便利,但无险可守,而襄阳城为进入南宋都城的门户,事关朝廷大局。至于江洲,就顾不上了。
可江州的百姓,又要乱了。
百禾接过了凤钗,谷虎低声说了句抱歉。
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沉默着无人说话。
“请姑娘保重。”
江州是谷虎的家乡父老,他更不愿意离去,可是战争到来,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最后谷虎向百禾拱了拱手,迈大步离去了。
留下百禾拿着龙凤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还要这龙凤钗做什么。
蒙古人的到来让江洲人人自危,盘踞的难民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到了晚上,城内更是一片暗淡,宛如鬼城。
江州府的府尹,抵不住蒙古人的进攻,投降了。
府尹王世忠在街上四处抓铺来不及撤走的士兵和家眷,江州都被掀翻了。
百禾只能默默地祈祷,蒙古人不要在江州停留太久。
几个江州的官兵不戴官帽,衣服也褶皱污损,直接冲进来搜查百禾的店铺。
“刚才有几个逃犯,你有见到没有?”
百禾连连摇头,在这里的都是病人,哪里有会有什么逃犯。
官兵翻箱倒柜,从后院中把几个包头巾的女子给抓了出来。
女子见到为首的官员,开始大骂,“王世济,你身为江州府尹,居然做叛徒!”
王世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让人把女子给带下去。
他大步走到百禾面前,啪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百禾莫名其妙被打,一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手捧脸错愕了。
“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他一副正气凛然地样子,“胆敢窝藏女犯,把她也带走。”
江州府的大牢,关满了无辜被株连的犯人。
蒙古人没把江州怎么样,反被自己人弄得大乱。
这女牢房更像个巨大的地下室,被关一天两天还好,时间再久,就有人精神崩溃,捶打墙壁翻滚哭闹。
哭闹的女子都被捆起来,塞住嘴巴丢去角落里。
再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了,都垂下头,地牢里静得如死人窟。
百禾盼望着等风头过了,王世济就会把她们给放出来。
都记不住又过了几天,门锁移动发出清脆的响动,江州府尹王世济躬身在前,带进来一位满脸胡须的蒙古人。
府尹王世忠换了一张面孔,满面春风,殷勤有加,
“这些都是女犯,请大人查看。”
地下室的烛火很淡,靴底敲击地面,在四壁如洗的牢房中短促地轻响。
牢中的大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蒙古人,惶恐地埋下头。
他草草地走了一圈,回到牢门口,重新拉开了门锁。
沉重的牢门嘎吱吱的打开,刚才屏住呼吸的人松了口气,大胆子朝他好奇地看去。
蒙古人不觉中回了一下头,动作一滞,松开门把,走回来停在了百禾面前。
百禾看他很困惑,这人想干什么?
他胡须丰茂,遮住了大半张脸,可眼睛却很熟悉。
很快,这双眼睛起了一团火,他拎鱼一样提起百禾衣领,沉沉地望着她,
“是你。”
近距离对视,百禾瞳孔微张,舌头打结,这个胡子拉碴的蒙古人,居然是阿术。
她脚尖碰地,被他逼迫着仰头,使劲去抠阿术骨节分明的手。
她的脸憋得通红,阿术手腕力道放松,她狼狈地摔了一跤。
裙角被他用靴头踩住,她爬也爬不起来,也急了,大喊了一声,“兀良阿术!”
她不明白阿术哪里来的不满。她是被他掳走的,不逃跑,难道还乖乖地回去做奴隶?
阿术面色阴郁,朝惊疑不定的王世济侧过头,“就把她给带去。”
江州府前厅,蒙古诸将领聚在一起,围着汗王忽必烈坐下。
等他们商议完了正事,十几个南宋女子裙襟相擦,团花一般被带进了会场。
“你们快见过汗王。”
当着蒙古的汗王,宋女都很惧怕,可无一人愿意下跪。
蒙古将领带刀冲上前,“你们找死。”
忽必烈摆摆手,让愤怒的将领们先退下去,面色和善地说,“你们别怕,我让你们来并无恶意,不过是想让你们来喝喝酒,顺便听听宋地的俗事。”
宋女没人相信,避开他的目光向别处看。
“怎么?”忽必烈语气一变,流露出不满,“来者是客,难道你们连这个面子也不肯给我吗?”
蒙古人都寒着脸。
最近的一位将领第一个伸手,拉住了其中一个女子。
宋女被吓怀了,拼命挣脱开来,呼喊着往厅外跑。
一枚箭准确地射入她,她倒了下去,痛苦地哀嚎。
她被被带了下去,剩下的宋女面色惨白,惊恐地望着一地的血。
再有人要拉扯,已经没人敢拒绝了。
百禾头上像花枝夫人一样插了朵花,被人攥住手臂往下拖,另一只手也同时被人给拉住了。
先拉他的人看清是谁,便放开了百禾,哈哈一笑,“是阿术啊,你先选你先选。”
百禾吓呆了,僵直地被阿术牵回座位。她力气空虚,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阿术低声说,“别这么紧张,汗王要注意到你了。”他扶住她肩膀, “靠过来,再过来一点。”
百禾本来就软绵绵的,再靠近几乎就几乎黏在他身上。
阿术鼓励地看她一眼,说,“别怕,倒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