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思虑
随着一众随侍备选的离去,偌大的屋帐重新变得空旷起来,郑妩的目光扫过整个木质殿宇,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居住的地方。
低矮的殿宇并不是纯木质结构,除了头顶的屋梁屋脊跟顶立整个房屋结构的十二跟粗壮木桩之外,屋子的墙壁由粘合性好的泥浆粘土涂抹砌造而成,而除了木头跟泥土这两种主材之外,殿宇的屋门是由厚重的麻布做成的,麻布门帘之外,还有防雨的阔叶编织成的雨棚。
阔大的主屋因为有篝火的原因干燥而明亮,而在这明亮的“外间”之后,一堵厚实的泥墙将殿宇的后半部分隔出了两个单独的不透光的“里间”,而那里,才是真正用作起居跟贮藏的私人空间。
郑妩好奇的看着这两两间暗室,没有足够的可见光,它们看上去阴冷黑暗,其内的物品也全都隐在暗处,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郑巫可要引火照明?”白白一直跟在郑妩身后,眼见后者看着灰暗的内室皱眉,不由贴心的道。
“要的。”郑妩早受不了屋中昏暗,立刻点头道。
白白回身去外间取了一只火把来,灰暗的内室立刻变的明亮了起来,郑妩眼见视野无碍,立刻领着白白查看起两间内室来,却见一间暗室内摆满了各种生产生活用品,除了陶盆,陶罐这一类贮存器皿外,还有一系列石制,骨制甚至是矿物制成的用途不明的小工具。
这些小工具被仔细的收在一个藤木编制的收纳筐中,郑妩翻检了一番,只认出了其中两件,一个是由鱼骨做成的鱼钩,还有一个便是由彩色的鸟羽做成的浮漂了,而这两件古老的生产工具,还是她在参观某个原始栖息地博物馆时被一个循环系统失灵的Ai讲解员聒噪的重复介绍了三四遍才勉强记住的。
而在这个小储物间的对侧,占据更大空间的暗室,便是此间的卧室了,却见那卧室内,一块儿粘土垒高的地台上,铺着一张软藤编制的藤席,垒高的地台可以防潮除湿,藤席足以防虫,这两样东西便构成了简单的床铺。
在这原始的泥质硬-床上,还有一大块儿兽皮制作的软垫,以及几张麻布制成的防寒遮盖物。一盏尚算精致的油灯被摆在床边的藤木矮几上,其上涂抹着厚厚一层油脂,点燃便能带来一豆灯火。
郑妩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床上的装饰跟床-边的摆设,一边检讨自己昨日的疏懒,但凡能够多走几步,将整个房间参观一遍,她也不用在外间那张软椅上凑合一整晚,弄的今晨腰-酸-背-痛-的了。
虽然没有巡视过整个部落,但郑妩依旧相信,她眼前这一干器物包括这偌大的殿宇居所,便是这个部族在建筑跟制造方面的最高水准了,毕竟,她身为地位尊崇的部族之主,天然便享受着整个部族最高等级的物资供应。
但这种“好”跟郑妩所习惯的那些舒适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毕竟,郑妩来自一个工业发达,物资丰富到-爆-炸-的高等科技位面,自小享受到的每一件工业制成品,都比眼前的手工造物要先进好用的多。
看来,需要动用手中资源,做些更为奢侈的生活用品了,郑妩摸着下巴如是的想到,几乎没花多少时间,郑妩便将改善个人居住条件,提到了当下迫在眉睫的任务序列之中。毕竟,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只有让环境为自己服务,没有委屈自己去去适应环境的可能。
而有了这样的目标,郑妩顿时对自己将要着手治理的郑川部族涌起无限的兴趣,毕竟,想要提升生产力优化制成品,先一步了解自己手中的底牌还是很有必要的。
“带我去部族里看看吧。”郑妩冲身边的白白道。
白白熄灭了手中的火把,顺从的在前面领路,他拉开殿宇外厚重的帘幕,室外强烈的阳光登时直-射-进屋里,跟在他身后的郑妩眯着眼睛适应着外面强烈的光线,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打量外面的世界。
就在郑妩兴致勃勃的开启部族观光之旅的时候,阿眸正跪坐在沉老眼前,灰暗的内室,一点油灯带来的微光只足够照亮两人的面庞,这般安静的对坐,让气氛显得压抑诡秘起来。
阿眸收起心底泛起的丝丝凛然,低头将刚刚郑巫殿宇内发生的一切告知了眼前的老者:“郑巫体恤妹妹年幼,只说不必动用刑律,只要沉老您好好开导规劝蜜儿一番就行了。”
阿眸依旧是惯常的圆滑做派,说话时十分谨慎,不但将郑妩,郑蜜两人的行为都美化了一番,对于郑妩体恤幼妹的苦心还格外强调了一番,便是两个当事人听了,也足够顺耳。
一席话毕,阿眸静静等着郑沉的回复,谁知,在一阵莫名的沉默之后,却听那上座的老者沉声问道:“阿眸,你觉得这新任郑巫如何?”
阿眸惊了一跳,未料到眼前的老者竟顾左右而言它,径自转开了话题,他抬头偷瞧了老者一眼,对方瘦削苍老的脸庞依旧是惯常的沉郁,未曾泄露出一丝心绪。
阿眸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直观印象:“她很好,十分威严,也很有主见,会是个好郑巫,阿眸很喜欢。”
郑重的说出了自己对新任巫祝的评价,阿眸抬眼看向郑沉,疑声问道:“沉老何故有此一问?”
上座的老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蜜儿便放在我这里,我会开导她的,你且去吧,刚刚的问话,你只当做没有听到。”
阿眸闻言,压下心中的疑惑诺诺应是,虽不知眼前的耆老之首对新任大巫有何不满,但解决了郑蜜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多少让他略微安下心来。他犹疑的抬起头,想着该如何恭敬的离开这里,郑沉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出言道:“你留下几名随侍备选先将蜜儿看好,莫让她在结契之日开始前再去惹事,剩下的人,便回到郑巫身边吧,毕竟,你们这一月里需跟随在她身边侍奉,莫要乱了规矩。”
“是!”阿眸如蒙大赦,也不多客套,从善如流的退出了沉老的屋帐。
郑沉没有看离去的阿眸,而是垂眼陷入了沉思,他今晨便去了一趟“养笼”,昨日对上的那双坚定的眼睛,让他略有些不安。
而跟养笼管事阿姆的对谈,不但没有平息这份不安,反倒让他的困惑加剧了。
“是个乖巧少言的孩子,怯懦的不像郑巫之女,”掌管养笼的管事阿姆叹息道,眼中满是对小辈未来的忧虑:“她自小便被丢在这里,没有阿父阿姆的呵护,自是不会像族中诸女那般活泼,我也是自来教导她安分守己,以后才能在后父跟妹妹手中好生过活,谁能想到,部族竟然会有这样的大变,也不知那卜祝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竟将她指做了新任的大巫,明明是蜜儿那孩子更有一族之长的气象才对啊。”管事阿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眼底满是困惑不解。
而这份困惑同样感染了此刻的郑沉,只因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管事阿姆口中所说的怯懦卑微的小女孩儿跟昨日高坐明堂,气质卓然的新任郑巫联系到一起,这两个迥异的形象宛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何都没法重合到一起。
站起身来,郑沉背着手在屋内踱步,从阿眸口中听到的几句评价,让郑沉的疑惑再一次被印证,试问一个自小无人教导的稚龄少女,是从谁那里学到的“威严”和“主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