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郑沉的名单
翌日,郑沉早早来到大祭殿寻郑妩,原想问她昨日为何没有入主郑巫华殿,抬眼却见郑妩跟白白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来。
郑妩眼底的青灰,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白白也有些睡眠不足。
郑沉看到两人行状,不自觉的就联想到了很多,再看那白白平平无奇的样貌,只觉得这郑巫的品味可能有些独特。
清咳了一声,郑沉自觉有必要以长辈的身份开导一下眼前这位“玩闹”了一整晚的部族领导者,待白白告退,他凑到郑妩跟前,语调深沉的道:“郑巫且听老朽一言,现下虽然随侍身份未定,但好歹矜持一些,莫让未来长女生父的身份不明。”
郑妩一脸莫名的看着郑沉,有点不理解对方为何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再看郑沉一副向昏君谏言的忠臣模样,联想后者一路目送白白离去的眼神,立刻有些一言难尽。
她明明每日里殚精竭虑的思索如何更好地让自己活下去,根本没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吗!怎么要个免费按摩师成了她荒-yin淫-无道的罪证了!
但这事儿没法细细分辨,眼见郑沉一副认定此事的模样,郑妩只得心累的点点头,含混的略过了这个话题:“你说的我记下了,现在找我有何事,直接说吧?”
“还请郑巫上座,”说回到正事,郑沉正色了起来。
两人来到篝火前的矮几旁议事。
“郑巫请看。”郑沉跪坐在矮几前,将一张薄薄的兽皮纸递到了郑妩眼前道:“这是郑巫前日要的名单。”
郑妩孤疑的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前日为了给这多话的老头加加担子,她随口给他派了个活计。
薄薄的兽皮纸上,记录着一长串人名名单,跟几个陌生部族的名称,郑妩起初看的有些漫不经心,随后却逐渐专注起来。
“郑川部落周边,成规模的部族一共有三十二个,前日来到部族朝见的,一共有十五个,昨日又来了五个,剩下的部族,全都未曾到来,名单皆列这兽皮之上。”郑沉见郑妩看得认真,不由详细的讲述起来。
“我记得阿眸说过,这部族之间也有大小划分,你这般写,那名单靠前的,可是部族规模更大?”郑妩对于郑沉的解说不置可否,闻声不由问道。
沉老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郑妩一眼,心中并不相信眼前这从未接触过政务的少女,能从一张简单的兽皮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听着郑妩问询,还是点头道:“这三十二个部族中,共有超过三千人的大型部落两个,超过一千人的中型部落七个,余下的,全都是百人左右的小型部落。”
“昨日跟前日来的那些部落,都是何种规模?”郑妩继续道。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上,郑沉忍不住又看了郑妩一眼,沉声道:“除了那川泽部落是中型部落外,其他皆是小型部落。”
“二十个部落,大型部落一个未见,中型部落还不超过半数吗。”郑妩喃声道,神情愈发凝重。
她抬眼定定看向眼前的老者,沉声道:“沉老,你曾告诉我,那周边部落不论大小,全都需要借我郑川的圣灵之力进入深海,那为何昨日今日来的皆是些小型部落,我部对周边部落的统御,竟已荒废若斯了吗,那些大中部族明明需要依附我部生存,却如此有恃无恐,可是有了别的依仗?”
“郑巫当真敏锐!”即便有些不合时宜,郑沉还是忍不住赞道,他未曾料到,对方仅凭一张兽皮纸上简单的信息,就察觉到了深藏其中的问题。
郑妩听了沈老的回答,面上并无一丝得色,神情反倒更为难看了,因为对方的话间接佐证了自己的猜测,而这猜测预示了一个极为不好的结果。
说起来,郑妩之所以能从一份名单中察觉出异样,并不是她有什么见微知著的敏锐见识,而是知道在原著中男主出现以后,郑川部族很快就会遇到一连串的大麻烦。
那些依附郑川的大中部落借故寻衅是开端,紧接着是部族内部一众族人的反叛,一连串零零总总的事端让年轻的郑巫束手无措,她进退维谷又无人可用,最终不得不求助身边仅有的人手——托托献上的那批健奴,而这也成为了熹源辖制郑巫主导郑川部落的开端。
如今的郑妩自然不会允许事情按着这样的节奏继续下去,有了先知先觉,她要防患于未然。
此刻从郑沉口中,郑妩倒是摸到了一点“大族寻衅”的由头,仅就现在的情势看,郑川对周边部族,特别是那些实力更强的大中部族的掌控力已经开始逐渐衰弱了,但造成这种改变的原因是什么?这是郑妩现在最想知道的一点。
她指着桌案上的兽皮纸看向郑沉沉声问道:“给我细说一下这几个大中部族吧,特别是那两个大型部族,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了何种倚仗?”
就听郑沉沉声道:“那两个大型部族一个名为“召临”,紧靠着慕岩鹰崖,为我族守护那片靠近慕岩部落的狩区,另一个毗邻巴林幽谷,名为“荨守”,为我部看护紧邻巴林部落的大片耕地,
轻轻吁出一口气,郑沉语带感慨的道:“那两支大部,百年前便依附我部先代郑巫存活,能够发展壮大到如今模样,也是由我郑川一力扶持,为了表示信重,我部先代郑巫将郑川之上最丰饶的两块土地交给了他们看管,那两部每年需将出产的大半奉予我部,剩下的留作自用。那两部有了土地,可以开荒狩猎,不再需要入海讨食,让族人不至于挨饿致死,这才逐步发展到如今模样,
“不需入海讨食,所以才不畏惧我部辖制,这便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吗?”郑妩一下指出了重点。
“没错,”就听沉老恨恨的道:“就是因为依靠手中的土地可以自给自足,他们逐渐有了野心,特别是上一代郑巫在位时,对周诸部疏于管辖,这两个部族的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不但奉上的食物越来越少,旬月例行的朝见也不再精心,那些个临近两部的中型部族,受这两部蛊惑,又见我部郑巫迭代,对周边统辖渐弱,便也开始首鼠两端,对我部的宣诏阳奉阴违。这些部族的先代族长都曾向我族上神起誓,世代侍奉我部郑巫,永不背叛,但现在,他们却背弃了自己先辈的誓言!”说到这里,郑沉已是有些咬牙启齿了。
上座的郑妩却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将手中的兽皮纸放到桌案上,她神情甚至有些淡漠:“这世间怎会有永恒不变的誓言,时移势易,人心是会变的、这世间永远不变的,只有利益。”
郑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眼前少女的话,但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对方所言虽然十分残酷不近人情,但却接近事情的本源,她是对的!
郑妩手指轻点桌案,看着那召临、荨守两个部族,渐渐陷入了沉思,郑沉跟她的这番对谈并未出现在原著之中,想来,是那原主太不可靠,而这耆老之首习惯了自作主张,即便看到了部族内潜在的危机,也没有跟她相商,这才让一切矛盾拖到不可调和的时候,猛地爆发出来,逼着急病乱投医的原主,不得不问计策于奴仆,
如今,跟郑沉一番深谈,郑妩终是多少知道了些有用的信息,不过,她心中的谜团仍然有些未曾解开,例如上一任郑巫对于附庸部族的放任,郑妩从一系列旁人的话中推演前任郑巫的行事轨迹,发现那是个自私任性的聪明人,如果有人轻易削夺了她的利益,她必然会有所反应,而像郑沉所说的那般,所谓的疏于管理的情况,郑妩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老者,直觉对方还有事瞒着她,就在她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一名在屋外值守的随侍慌慌张张的跑进屋来,跪在三步外,高声道::“郑巫,沉老,“召临”部落带了其他几个中型部落的使者正等在部族外,说是让我族归还前代郑巫数年来赊欠的资财钱款,若是我部再行拖欠,便要带着其他中型部族攻打我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