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首席弟子,没一个正经人,包括宋青雨。
不知道是谁听到的规矩,这群不正经的分成两派出,各自看守卿良和尚情,婚前三日,不允许两人见面。
黄历撕掉几页,扶风林唢呐冲开竹林,春风万花阵里,百花齐放,散下花雨。
“俗气。”宋青雨抱臂旁观,审视的目光里倒是没见多少挑剔。
他说得不算大声,但通过水镜投了虚影的盛南枝怒目而视:“你做个不俗气的,让我开开眼?”
谢微吟脑仁疼:“两位,新人快来了,先别争了。”
左边的宋青雨睨了一眼:“我说事实,争什么了?”
右边的盛南枝连连冷笑:“一天到晚黑漆麻乌的死乌鸦,懂什么喜庆?”
宋青雨视线跨过谢微吟,直指盛南枝:“你一个红烧小鸟好到哪里去?”
盛南枝同样无视谢微吟,回击宋青雨:“总比宋代门主讨人喜欢。哼,亏我当初好心来看你渡元婴劫有没有成功。”
宋青雨冷哼:“要你看了?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情况,送过去的丹药能用吗?”
“唔,劳烦我们的代门主到处找制造阴气的丹药了,还有没有,下次我多吃几颗,存个一天的阴气量,出来找你们玩。”
柳缘风从后头戳了戳谢微吟:“你是介入不了一点。”
谢微吟:“……”
柳缘风:“你行不行啊?”
他最后一个字变了半个调,岑秋水收回拽他后衣领的手:“莫要挑拨离间。”
柳缘风抗议:“我哪有?”
岑秋水:“你跟尚情说胡话的事,尚情已与我说了。干涉别人感情,不怕坏了过琴居名声。”
柳缘风:“……他俩那会儿还没成,我逗逗他俩怎么了?”
岑秋水冷冰冰瞥过来。
柳缘风勾人的眼睛耷拉下来:“我的错,我的错。”
晁颖一早去找罗昀借了黑布袋,这一日由她来看着晁咎,晚一步来到堂前,一同长大的仙门天骄吵得尤为突出,来来往往的仙门弟子假装做事,耳朵一个比一个竖起。
晁颖走过去的步子一顿,硬生生调了个头。
察觉到动静的晁咎:“你往回走做啥呀?不去盯好好那家伙?”
晁颖语调温婉,听不出对同期弟子的嫌弃:“卿公子尚未到场。”
晁咎:“我听到柳缘风声音了,过去过去,咱们去凑个热闹!”他没有完全分散的魂体在黑布袋里蹦了蹦,喊出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虚气,“宋小哥,我在这!我来了!”
晁颖活撕了黑布袋的心都有了。
宋青雨听得动静,略一偏头:“晁姑娘。”
晁咎:“我呢?”
晁颖亦是颔首:“宋代门主,岑师姐,谢公子。”
柳缘风:“我呢?”
宋青雨:“仍像过去一般就行。你我同期,直呼名姓亦可。”
盛南枝操纵水镜飘过去:“小颖,我问你,这春风万花阵如何?”
晁颖温和道:“我看着极是漂亮。南枝做的阵,哪里有不好的?”
盛南枝扯着嗓子喊:“死乌鸦,听到没有!”
宋青雨当听不见。
盛南枝火气上头,又要往宋青雨那飘去,被晁颖叫住:“新人来了,南枝且看那两位是否喜欢便是。”
盛南枝冲宋青雨挑衅一笑:“就让咱们的代门主看看,天底下最没眼光的便是他。”
谢微吟日常叹气,苍白的脸上倒是挂着压不住的笑意。
花雨落得缓,软软一层叠在红绸之上。
唢呐声不知何时已停下,燕云鸿穿红戴绿,把陈言谢请到高堂的位置,剩下的一个,开了水镜,放出门主宋衍的虚影。
宋衍看清位置:“言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位置坐得,我却是不合适了。”
陈言谢拿剑气压住水镜,无赖道:“我是他俩的爹,您比他俩的爹还爹,坐这正好。”
宋衍呵呵一笑,冷飕飕的调儿,可陈言谢看过去还是门主温煦的面孔。
宋衍道:“倒也当不得言谢的爹。”
陈言谢:“……门主师兄。”
宋衍:“嗯?”
陈言谢:“你在占我便宜。”
宋衍笑得高深莫测。
边上,燕云鸿清了清嗓子:“新人卿良、尚情入场!”
看热闹的仙门首徒们:“……”
宋青雨抱起的手臂有点垮:“凡俗结亲是这样的?”
柳缘风摸了摸鼻子:“凡俗也没有大摇大摆娶男妻的吧。”
晁咎道:“也不能让燕云鸿背着尚情进来,喊‘新娘子来了’吧?”
晁颖:“还请兄长少说两句,头脑里突然出现了些微妙的情景。”
岑秋水冰块似的面孔有了一条笑出的裂缝。
盛南枝笑到水镜颤颤,谢微吟劝道:“你小心着点,别把水镜关了。”
水镜里传来萧逢的声音:“盛姑娘别笑了,轮回井里的鬼都要被你笑出来了!”
盛南枝变了个脸:“大喜日子还来捣乱,我摁回地府后就回来。”
为让阴气流出,轮回井没有封死,但太阳精火烧入地狱通道,厉鬼从缝隙偷跑出来,实力大打折扣。
阳世之鬼受仙门之名,成为守井人,日常工作就是把不死心的阴鬼送回地狱。
盛南枝处理这工作得心应手,只把被削了实力的厉鬼当地鼠,一按一个准。萧逢却是刚接触神神鬼鬼,即便身为真正的阳世之鬼,也不懂除鬼驱邪的门道,现如今还在跟随盛南枝见习。
盛南枝用刀柄敲回阴鬼,重回水镜时,卿良和尚情已走过红绸地毯,跪在陈言谢和宋衍面前。
陈言谢老泪纵横,燕云鸿嫌丢人,悄悄塞了十条手帕,陈言谢顿时不太想哭。
此刻只差最后一拜,盛南枝抻着脖子,屏着不存在的呼吸。
尚情正与卿良面对面,精挑细选的凌霄绣云锦流光溢彩,却夺不了眼前之人半分神光。
燕云鸿迟迟未喊对拜,尚情便一眼不错地看着卿良。
花瓣飘飘扬扬,一次次飘落在他眼前,他隔着花雨,只觉用花神比之师兄都不够。
他不自觉抬起手,拂过卿良的鬓发。
卿良疑道:“发冠歪了?”
尚情摇摇头,摘下一片柔软的花瓣:“掉在您头发上了。”
卿良笑了笑:“你头发上有不少。”
热意蒸腾着脸上的脂粉,尚情眼睛一眨:“师兄一会儿帮我一片片摘下来。”
卿良刚要开口,燕云鸿纠结完了:“来来来,师兄和师弟磕一个。”他实在说不出“夫妻”“夫夫”之类的词儿,怎么想怎么奇怪。
可他说出口的话还要怪异,满堂哄笑,连门主宋衍都笑得水镜摇晃。
燕云鸿木着脸,自暴自弃:“都说了我不当司仪。晁师兄说的都是什么鬼啊!”
陈言谢咳了又嗑,没绷住表情:“你还听晁家小子那话?他一脑袋馊主意可不少。”
不远处,黑布袋在晁颖手上滚来滚去。
晁颖扶额:“兄长又支歪招。”
晁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云鸿还有脸皮薄的时候,我就开个玩笑,说实在不行还能怎么怎么说,没想到他真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青雨瞪了黑布袋一眼,被柳缘风勾着脖颈一起前仰后合,训不出一句话。
尚情忍俊不禁,偷偷和卿良道:“那师弟给您磕个头?”
卿良执着他的手:“一起。”
春风万花阵忽现灵光,柔婉的阵风吹起一地花瓣,花瓣聚拢在空中,啪得一声,似烟花绽放。
“烟花”之下,新人相拜。
“礼成——”燕云鸿喊完最后两个字。
陈言谢拱了拱燕云鸿:“洞房呢?不送了?”
燕云鸿揣着手,超然物外:“送哪个?不喝了?都给我去喝酒,多喝点,直接睡,洞什么洞?”
陈言谢:“……”二徒弟最终还是叛逆了。
*
四门继承人和首席都很少喝酒,更不要说一起喝酒。
中洲混乱,遍地妖魔,仙门弟子需保持理智,酒一类的东西大多碰都不碰。
今日趁着婚宴,各门攀比似的拿出上好佳酿,堆成小山一般。
纵酒狂歌,除去那些天生酒量好的,三两杯下肚,已有不少人东倒西歪,睡过去的倒还好,偏有那么几个不信邪,撒起酒疯来,他就是酒神。
卿良喝过一圈,回到宋青雨他们桌。
盛南枝在轮回井那边跟他们隔空碰杯,摇摇晃晃,萧逢根本拦不住,谢微吟只好换个地方,水镜里能看到他正在努力压制盛南枝的酒劲儿。
柳缘风倒头就睡,闷在手臂里,乖巧得变了个人似的。
岑秋水慢条斯理倒酒、喝酒、再倒酒,冰块一样的脸,竟是看不出喝没喝醉。
晁颖不喜欢酒味儿,陪了一杯后就停了,她仔细观察岑秋水好一阵:“岑师姐?”
岑秋水不理她。
晁颖再接再厉:“您先停停酒杯吧。”
岑秋水还是不理她。
晁咎在黑布袋里馋酒,没好气道:“铁定喝多了,别管她。把肃秋山庄的酒再拿来点让我闻闻。”
宋青雨讥笑:“看不上我扶风林的?”
晁咎:“你们那酒软绵绵的,我又不是没喝过,烈还得看肃秋山庄。”
宋青雨:“你懂什么?酒就是要……”
等了半天,晁咎问:“要什么?”
宋青雨捂着脑袋,一脸空白。
卿良碰了碰他:“宋师兄?”
宋青雨抬头看他,半红的脸没有一点讥诮。
卿良看懂了:“要回屋休息吗?”
宋青雨抱住面前的酒坛:“不回去!”
真喝多了……
隔了几张桌的宋青雨跟班们个比个酒量好,有一眼没一眼偷瞄宋青雨的状态,但因离得远,辨认不出宋青雨如何。
卿良注意到他们,朝他们摇摇头,以赵元永为首,那桌弟子们哄了过来。
“宋师兄,我心法上有个地方没看懂,您帮忙看看?”
宋青雨闷着头还能回答:“这么简单都不会,拿来,我给你看。”
“在……在您屋里头,刚我去您屋没找着您。”
“对对对,我也留了一本,今天先生留的作业我太难了,还等宋师兄您帮忙。”
“我,还有我,师父说我招式不对。”
七嘴八舌间,宋青雨踉跄起身,一边骂着跟班弟子没用,一边顺着这群人回了居处。
晁颖捧着黑布袋:“卿公子回屋吧,岑师姐和柳公子我能应付。”
卿良道了声谢,脚底飞快。
他数日不曾见到尚情,今日匆匆一面,居然明白了想念的滋味。
脚下御了风,卿良推门而入,尚情面敷白粉、唇点胭脂,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听到吱呀开门声,猛地惊醒。
“师兄。”尚情惊喜道,“您不陪宋师兄他们了吗?”
卿良坐到他身边:“都喝多回去了。”
尚情眼底星光流转,软绵绵靠在卿良身上:“我也喝多了。”
没一会儿,他手上精准无误地挑弄卿良的腰带,分明清醒得很。
卿良不揭穿,环过尚情,任那腰带渐松:“抱歉,回来得晚了。”
窸窣几声,凌霄绣云锦制的腰带落在地上,腰间系带也被拆了大半。
尚情的呼吸打在卿良半·露的胸·膛上,卿良喝酒后,体温比平日高,蒸得尚情红到了瞳孔深处。
尚情语调带颤:“是我回来得太早,我怕再喝两杯,就误了时候。”
两人的合卺酒早在仙门弟子的起哄里早早喝下,热烈滚烫的酒往上涌,冲得尚情东西不分,只知扒住师兄,近在咫尺的淡色唇瓣让他眼花缭乱。
所幸哄笑声太大,尚情恢复神智,心底对自己的酒量有了估计,装醉回屋,守株待兔。
这会儿逮住“兔子”,尚情轻轻啃上去,覆上一层水光。
酒醉的欢声传到秋素峰的弟子居,被结界隔绝在外。
足间相绕,屋里的两人万事不闻。
*
人间界。
南境战事暂停,北境屠俘八万者死于非命。
又十年,临溪城以明芳为首挑动旗帜,三月连收数城。
又二十年,明芳诛杀昉地国主,南境三国臣服,北境与西境寥寥战力、同样不敌,中洲之境,仅昉、楚两国对立。
又三十年,昉地休养生息,军备周全,明芳派明梣、明苑对战楚地。明梣重伤、明苑战亡,换得中洲统一。
自此,中洲史册开辟明氏皇朝。
燕云鸿训练完当日最后一个秋素峰弟子,撂下木枝,在一众小弟子的“哀鸿遍野”中,往峰主居走去。
门主之位由宋青雨继承。陈言谢大闹扶风林,在宋衍闭关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喊“凭什么门主师兄都退位了,我还得当峰主”。
宋衍忍无可忍,传讯出来,秋素峰峰主由卿良继位,陈言谢立时变着花样夸门主师兄英明神武、有识人之明,当夜拎着春晖剑流浪四方。
这日,仙门选试在即,四面八方自认有灵根之人已赶到各门各派,燕云鸿手捧名册,叩响峰主居:“师兄,起了没?”
开门的人很高,长开的五官艳盛姚黄魏紫,右脸颊的细长疤痕又添一层脆弱琼花之态,已与过琴居柳缘风有一争美貌之相。
尚情接过名册,轻声道:“师兄乏着,一会儿我给他。”
燕云鸿已然习惯,当什么都不知道,回过身跑得贼快。
身后,皦玉色的衣角划过门口,卿良一袭庄严峰主服,头戴银色道冠,腰悬灵晔仙剑:“你又逗他。”
尚情转身就抱过来:“我什么都没说。”
卿良捏他脸:“我这名声被你毁了大半。”
尚情拿鼻子蹭卿良的耳垂:“我能毁师兄什么名声?”
卿良又捏他鼻子,假意严肃:“沉迷美色、荒·淫度日。”
尚情瓮声瓮气:“哪有?昨晚师兄都不……”被卿良狠狠揪了两下,当场眼泪酸了出来。
卿良放开尚情:“跟我走吧。”
尚情下巴抵着卿良的肩:“去哪?”
“收徒。”
尚情鼻子一抽,卿良已能想到他要说什么,抢道:“收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弟,等他成了峰主,我与你游遍中洲。”
今日竹风微暖,两人同行,与昨日一般,与明日相同。
结尾拖了几章,就是想写写和平年代里,仙门可能发生的事情。
会写下这篇全是意料之外,也感谢每一个愿意看这篇意料之外的小天使们。
最初定大纲的时候,主角是齐世渊,反派是尚情,故事接在魔尊尚情和卿良同归于尽之后。按照大纲写了十万字左右,和基友讨论,发现大纲里的卿良和尚情有点微妙的感觉,就顺势否了所有大纲,无纲开整卿良的故事。
当时基友看中卿良的点,纯粹是觉得高冷小仙女,但我不会……我真的写不来高冷小仙女,当然,我一个读书时期作文日常不及格的人大概啥都写不来哈哈哈哈。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改了一下卿良的设定,表面肯定是高冷的,但本质上有点不喜欢动脑子、爱好躺平但被环境推着走,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学霸,我还蛮喜欢这样的人物的。
写完了卿良的故事,果然还是想重启齐世渊转世后的故事,这篇里也加了一点齐世渊的CP线了,初代剑君亲口承认,剑修老婆只能是剑,不跟照寂凑一对,就是齐世渊对不住照寂(不是
番外的话,可能会等齐世渊的故事写完后一并考虑。
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愿意继续看下去,我先放个文案:
《我那轮回转世的师尊》
高冷但内心卑怯·师尊攻×阳光且放飞自我·徒弟受 师徒年上(?)
齐金玉作为前任魔尊,决定成为仙门弟子。
后来,齐金玉拜入扶风林赤离峰主门下,又惦记峰主夫人的位置。
他知道,赤离峰主晁非不会拒绝他的一切请求。
如果拒绝了,那一定是峰主师尊在害羞。
比如说:
齐金玉:“今夜屋内有点冷,不如师尊留我住?”
晁非:“……出去。”
又比如:
齐金玉:“长夜漫漫忒无聊,我跟师尊聊个天?”
晁非:“……聒噪。”
但齐金玉眼睛很好,他能看到,他重回人间、忘记前尘的师尊耳尖开始泛红。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
△齐金玉(齐世渊转世、齐青兰重生后的化名)、晁非(照寂剑魂转世,照寂曾化形名为林照)
△《禁止成为魔尊》后续,会出现部分该文的人物,但没看过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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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