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乾过去的时候,鸡头那帮人已经被几个彪形大汉给制服了。
一个看起来很像是秘书的男人正在指挥着现场工作。
看到苏乾,他推了推眼镜朝这边走来,脚步不急不慢,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苏乾直觉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心里悄悄警惕起来。
“少爷。”
“嘁!”苏乾冷笑一声,歪着脖子望了一眼车里,问:“他没来?”
虽说是问句,但从苏乾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感觉带着一副嘲讽的语气。
“少爷何必明知故问呢?”
男人俯视着他,冰冷的眼神里漆黑一片,就连说话都不像是个大活人。
苏乾听他的语气立刻就明白了,这人表面上“少爷少爷”的叫着,心里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这孙子在便宜爹那里地位不低呀……
苏乾思忖着,对付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万一做过了露出破绽,以这人的洞察力,绝对是个大麻烦。
那么针对现在的情况,如果是廖一年,会怎么做呢?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管怎么说先探探底,苏乾打赌,这绝对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至少对廖一年来说是这样。
“初次见面,我叫陈生,是廖先生的秘书,幸会。”
这人说话的语调永远都是平的,叫人听了别扭,也不知道这廖老爷子是什么审美,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使唤。
“亲儿子被买人头,他倒是不急不躁,可真叫人感动呢。”
“如果少爷你表现好一点,说不定今天来的就不是我了。”
果然,那帮人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了那个人。
“我要见他,马上!”
苏乾必须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都有谁,他那个便宜爹?院方?又或者两者皆是?
陈生用沉默代替回答,苏乾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让他妥协。
自从知道廖一年被叫“少爷”的由来后,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廖家还要把他留在福利院?
第一种可能是,在廖家内部肯定存在着某种矛盾,阻止了他进家门。
第二种可能是,廖家还对廖一年的血缘存疑,所以留院待证。
但是以现在的生物技术水平,不可能这么久了还弄不清亲子关系,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到底是什么样的内部矛盾,让他迟迟见不到便宜爹的庐山真面目。
或许是私生子的身份让那位大人物失了脸面,也或许是家庭的其他成员反对,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不可能再坐视不理,否则也不会派陈生来处理这事儿了。
但是仔细一想,这陈生来的确实有点晚,要不是这壳子已经换人,要不是刚才的林朗坤,若换做以前的廖一年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那么这个陈生——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苏乾一抬头,就恰好对上了陈生的眼睛,这时他才猛然惊觉,这个人其实一直在观察他。
如果说一开始这人给他的印象是危险,那么现在就足以用惊悚来形容。
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行走。而他们,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静静观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巨网上蛰伏的蜘蛛,静静等待着他这个小虫子自投罗网。
“你很聪明。”陈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乾心中一紧,被看出来了吗?
“你是不是在猜测,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苏乾后退一步,打算一有动静就立刻逃跑,今天这场豪赌,算他输了!
陈生弯下腰来,把嘴巴贴在苏乾的耳边说:“你可以放心,我的确是廖先生派来保护你的,至于为什么这么晚——”
陈生故意拖长音调,观察着苏乾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说:“只是觉得刺激罢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恶趣味,就好像在逗弄着一只蚂蚁,看着它在自己的干预下变得惊慌失措,怒不可遏,真是太变态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苏乾一只手捂着胸口,绕过陈生朝鸡冠头那边走去。他在尽力压制刚才几乎要脱离身体的野兽,那种想要把一切撕碎的**,对暴力的渴望,对世界的厌恶……都昭示着廖一年不止是心理抑郁那么简单,他还是个极度危险的精神病!
等等!苏乾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问题——如果廖一年有这样的精神疾病,那么廖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或许这才是廖一年至今待在福利院的根本原因!
他们在观察他,看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能不能遏制住心底的恶兽!那些保镖保护的不仅是他,还有他身边的人。或许有一天,在廖一年无药可救的时候,他们也会悄悄拧断少年的脖子,然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廖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无情和可怕。
而鉴于这种情况,如果稍微一点刺激就会让廖一年犯病,那么刚才——
苏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陈生是故意的!
背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似乎要在他的胸背上烧穿一个洞,苏乾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越是强大的对手,他就越要镇定,毕竟死人要和活人斗,怎么算都不亏!
刚才还扬言要干掉自己的人,这会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
苏乾蹲在鸡头面前,问:“谁派你来杀我的?”
虽然两个人的身高不对等,但鸡头此刻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的气势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说是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苏乾眯了眯眼睛,胸腔里那股子邪气不知怎么的又突然喷涌了上来,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他就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把/枪,而枪/口正抵着鸡冠头的脑袋。
鸡冠头吓得直磕头,眼泪和土糊了一脸,忙喊道:“别——别开/枪!我说!我说!”
可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旁边的那个人却突然暴起朝鸡冠头扑了过去,就那一刹那,苏乾看到了那人指缝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不好!
“砰!”
扑过去的人、鸡头还有苏乾都被这一声响怔在了原地,尤其是鸡头,他瞪大了眼睛,身体仿佛定住了一般,露出惊恐的表情。
“啊——!!”紧接着鸡冠头发出一声惨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把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那人手里还紧紧捏着刀片,耳朵里不停地流出鲜血,竟是被人一枪贯耳给打死的。
苏乾摸了一下脖子,刚才子弹就是从这里擦过去的,那种灼热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比上一世被打成筛子还要恐怖。
几乎是机械似的,他转过头去看那个陈生,这他妈哪里是秘书?这是从特种部队里挖来的吧!
“你上家是谁?”苏乾侧了身子挡住鸡头,厉声问道。
“是飞哥!他就在长安路金梦园!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他吧!别杀我!别杀我……”
“长安路……”苏乾瞬间就想起来,这不就是许洁妮跟他说的,放戒指的地方吗?
“金梦园是什么地方?”他问鸡头。
“金梦园是南市最大的夜总会,现在都归飞哥管。”
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能和夜总会有什么恩怨?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飞哥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
“你要是把那个飞哥约出来我就放过你,这个买卖如何?”
“行行行!我这就打电话!”
看着鸡头在那里忙乎,苏乾走向一直在看戏的那个人,问:“你不阻止?”
陈生摊手,“我为什么要阻止?还是说——你想要我问问廖先生的意见?”
苏乾也勾起一个莫测的微笑,说:“你问吧,我也正好听听老头子的声音,别到死还留下什么遗憾。”
陈生盯着他,似乎在分辨话里的真假,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过去。没过一会儿,那边就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样?”
“少爷情况很好,他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说想听听您的声音。”
艹!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苏乾差点吐了,就听电话那边沉默许久之后,来了一句:“让他接电话。”
这也行?!
苏乾惊了,还以为这父子俩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想到撒一句娇就完事儿了!
“喂。”苏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这完全符合少年人的心理,演技完美!
“今天这事儿你不要再管了,我会替你收拾的。”中年人的话里透出一股狠意,而苏乾经过上一世,对这种暗藏的杀气尤为敏感,最关键的是,他这个便宜爹的声音让他感到非常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没听到苏乾的回应,那边“喂”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
苏乾道:“我不想去福利院了,至少这几天不想。”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乾故意用一副赌气的口吻,把少年压抑的委屈演绎了个十成十。
听到那边妥协叹气的声音,苏乾就觉得这把稳了,对于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少年来说,突如其来的任性是非常符合常理的。
“这事儿你和陈生商量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嘟嘟”忙音,苏乾撇撇嘴,这便宜爹比起他爸简直差远了!
“先生怎么说?”
苏乾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说:“他让我在外面先住一段日子。”
“是吗?”
“你说呢?”
既然陈生有意装傻,那苏乾也不客气,他倒要看看,究竟谁会笑到最后。
这时,鸡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说:“我约了飞哥在长安桥下见面!”
苏乾提起枪指着两人,对陈生笑道:“你开车,他带路,叫你的人先过去埋伏好。”
陈生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却仍然配合地指使几个手下按苏乾说得做,自己还颇为绅士地给他开门,完全不像是被威胁的样子。
待两人坐好,陈生才道:“少爷,忘了跟你说,你手里那把/枪是没子弹的。”
“我知道。”苏乾对枪的感觉太熟悉了,之前太激动一时没察觉,后来才感到重量不对,果然是没子弹的。
“你们对手下可管得真严呢,连真枪都不给配。”
陈生笑了几声,说:“不防可不行呢?连一个集团的太子爷都能当卧底,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爷?卧底?苏乾心里一沉,他指的难道是——诺?
“什么集团这么厉害?”
“哦!忘了少爷在福利院,应该是看不到这些的。”
他在暗示什么?
这时鸡头却兴奋了,说:“这个我知道!新闻上报道得可精彩了!金三角最大贩/毒集团的二当家竟然是警察的卧底,还是个中泰混血,好像叫什么诺……还是诺什么的!”
这陈生突然提起来这个事情,难道是在暗示廖家和贩/毒有关吗?
金三角……廖家……
靠!
他那个便宜爹难不成是——廖国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