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鬼先生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扭转

秋成盯着他，黑得发亮的瞳仁里倒映出对面人的影子。

苏乾没有忽略刚刚少年的神情里那一闪而过的怀念，或许在过去，有那么一段美好时光，值得两个人共同怀念。

“你为什么恨我？”苏乾又问。

秋成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恼怒地冲苏乾吼道：“你明知故问。”

“我不记得了。”

刚说完，苏乾的领子就被秋成一把揪了起来，少年人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变成实体喷在他的脸上。

“你再说一遍！”

这几个牙缝里迸出来的字让苏乾感到一阵头疼，但他又不能不说。

“我确实——”

“秋成。”

这时，两人背后突然来了一个值班老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苏乾面色不善地望着她，严重怀疑这帮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窃听器和GPS。

“秋成，院长有事找你，还不快去。”

就算少年满脸的脏话也不能违抗福利院的老师，他狠狠推了苏乾一把，便小跑着冲那栋白色的办公楼而去。

苏乾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院子里，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诡秘压抑的氛围袭上心头。

“这劳什子福利院，真是太邪门了。”

又到了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晚餐。

作为全院唯一一个有特殊待遇的问题少年，苏乾端着自己的豪华套餐来到秋成身边，用自认为最诚恳的语气跟他说：“光费脑子不补充营养可不行，你吃这个，我吃你那个，怎么样？”

这可真叫人没想到，在座的人都清楚，这俩人的关系堪比水火，属于一点就炸的那种，今儿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胖子看着苏乾餐盘里的鸡腿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惹得他旁边的锅盖头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小胖子瞪了他一眼，开始埋头狂吃，眼不见为净。

锅盖头凑过去用手堵着嘴跟小胖子咬耳朵，说：“今天下午秋哥才和他闹了一场，你知道他那种人，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小胖子一惊，脱口而出：“你是说那餐——”

“嘘——！”

小胖子赶紧捂住嘴，小声道：“那秋哥怎么办？”

“秋哥才不会上他的当呢！你看着吧！”

果然，秋成一胳膊隔开苏乾的手，自顾自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压根就没理他。

这时候，别说原主的脾气了，那苏乾也是少爷当惯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甩过脸面，脸色立刻就阴了下来。

要不是历经两世的忍耐力，苏乾能把这铁盘子扣出一个独属于秋成的头型来。

“秋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那事儿我就是忘了，你有种就自己来帮我回忆回忆，别搁这儿跟个娘们似的闹别扭。”

刚说完苏乾自己都惊呆了，这是我说出来的话？他怎么听着像是原主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呢？

“你说什么？！”

秋成果然炸了，但是周围的人赶紧拉住他，一边劝着一边却又期待着两个人的对峙。

“秋哥！算了算了……”

秋成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揍个生活不能自理，只是一想起今天院长跟他说的话，他不得不强按下自己的怒气，逼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吃饭。

苏乾站着的角度看不见，但是小胖子却看得真真切切，秋哥的眉毛紧蹙着，眼底很快就积蓄出一片泪花摇摇欲坠，整个眼眶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

一直以来，秋成就像是这院里的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们，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装成没事儿人一样，叫人实在看不下去。尤其是小胖子昨天还受了秋成的照顾，心里更是难受。

“太欺负人了！”

小胖子嘴里嘟囔着，偷偷抹了把眼泪。

“你说谁欺负人呢？”

小胖子一听是那个人的声音，浑身给吓得一颤，转头就见苏乾冷不丁儿地站在他旁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苏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恰好这时秋成提着餐盘离开了座位。

“你同情他啊？”

这次小胖子竟然没有辩解，只是耷拉着脑袋沉默着不说话，明显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神态。这倒叫苏乾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这秋成平时没少照顾他们，到了关键时候，小胖子还挺讲义气的。

“你那一身肉吃得饱吗？给！”

苏乾把盘子扔下也离开了饭堂，小胖子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简直震惊到失声。

“哇！你还说你和他没关系！这么多菜啊！”

小胖子见锅盖头眼睛盯着盘里的鸡腿，眼睛跟狼一样放着光，赶紧拿起来先塞嘴里，含糊道：“你刚不是还说这菜有问题吗？干嘛死盯着不放？”

锅盖头讪笑了一下，抱着小胖子的胳膊蹭来蹭去，说：“我那不是开玩笑的嘛！你就给我分点呗！”

“那……”小胖子撕下一大块肉，不舍地望着剩下的半截鸡腿，把它递给锅盖头，“那留一半给你。”

“小胖！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小胖子憨憨一笑，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说：“那当然了！”

到了半夜。

秋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捂着自己的胃，那里面就跟闹起义一样，翻江倒海，咕噜咕噜得直叫唤。

“这该死的廖一年！”

“秋哥……你咋了……”

小胖子翻了个身，虽然嘴在动但眼睛还闭着，叫人分不清他是真醒了还是在说梦话呢。

“没事，你快睡吧。”

说罢，秋成就摸摸索索地穿上衣服，悄悄离开了房间。

福利院不准他们私自外出，秋成隔着铁栅栏望着远处热闹的街区，深深吸了一下鼻子，仿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从那里飘来的香气。

“一定要考上高中！”他再次下定决心。要是上了高中，他就可以去住校，离这里远远的，不会再遇见那个煞星；他可以拥有每个周末，去其他地方看一看，或者和同学们一起讨论学习；他可以吃到那些小吃摊上的所有食物，每天不重样地吃……不过，最重要的是——

他可以天天见到弟弟，尽管他并不能和自己分享这些喜悦。

越是憧憬，心情就越是兴奋，兴奋得过头就变成了亢奋，自然而然消耗的能量也就更多。

“嘶——”那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秋成捂着胃，脸上莫名有些委屈，自言自语道：“去饭堂那碰碰运气吧。”

外面的人经常会送来些小零食，都被放在饭堂的桌子上，他一边走一边祈祷着：千万要剩点儿啊！

谁知秋成刚从楼背后的小道里绕过去，转过拐角就看见，那个变态廖一年一把打掉了另一个人手里的东西，还指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廖一年你做什么？！”

苏乾正准备教训一下这小鬼，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秋成来，那一巴掌要不是自己刹得及时，肯定就糊他脑袋上了。

“秋成？怎么哪儿都有你？”

秋成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小孩，低着头站在那里就跟个营养不良的野草似的，心下不由得一软，就冲那个欺负人的骂道：“廖一年，你连小孩儿都欺负，真不害臊！”

“？？？”

苏乾先是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秋成把他想成什么了？他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吗？这绝对是挑衅！绝对是侮辱！

“秋成，怎么哪都有你啊？你以为自己是张无忌啊？谁的闲事都管？”

“张无忌是谁？”不！这不是重点，秋成立刻回笼心思，他盯着苏乾，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阴暗、狡诈、没有道德观念！

此时苏乾的脑子里正在疯狂叫嚣，属于原主的暴虐情绪每一秒都在侵蚀着他的神经。

也正因为如此，刚才他一怒之下没控制住，出手打了林朗坤，结果还被秋成逮了个正着。

苏乾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指着地下的东西，对秋成说：“你自己看，这玩意儿能吃吗？”

秋成狐疑地望了苏乾一眼，低头一看，“……”

那地下黏糊糊的一团东西，简直像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剩菜剩饭。

“你……”秋成看着林朗坤，心里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语言。他从没想过，在这间福利院竟然会有人靠剩菜剩饭度日，这简直——匪夷所思！

苏乾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指着林朗坤，气得都有点发抖。

看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秋成赶紧跨出一步挡住，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打人啊！”

“谁要打他了？！谁打他了？！我打他我都怕脏了我的手！”

苏乾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失控，愤怒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莫名有些骇人，这还是秋成第一次见廖一年生这么大的气。

苏乾隔着一个人都要伸长了脖子去骂：“被人欺负了不会打回去啊？！白瞎了一身功夫！”

听到这句话林朗坤似乎有所触动，他的肩膀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死气沉沉。

“功夫？”心细的秋成可没放过这个关键的字眼，他惊讶地打量着林朗坤，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副小身板会有什么真功夫？

脑袋越来越疼，苏乾一个没站稳就跪在了地上，倒是把站在他前面的秋成吓了一跳。

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在给谁谢罪一样，让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暗爽。

只不过，这家伙自打从医院回来，就处处透着不对劲，人看着也比以往憔悴了许多，叫他不由得生疑，难不成那罐安眠药没把他吃死，反倒把脑子给弄坏了？

“喂！你怎么回事？”

苏乾极力克制着原主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对秋成的问话不禁露出一丝无奈，说：“还能怎么？老子没死透，脑子也TM坏了。”

这话说得，怎么叫人有点想笑。秋成赶紧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要保持严肃。

反倒是苏乾猛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他扬起一张惨白的脸，对秋成道：“所以那天我跟你说我忘了那事儿不是骗你的，自打在医院里醒来我就恍恍惚惚的，好多事儿都记不起来了。”

秋成看着他对自己示弱，看着他此刻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满脸写着不信，心里却已经是真香了。

他觉着，眼前这个廖一年，或许并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