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亚纳,以“天之御驾”为名,此刻这片土地上的受难少女却都没能被毗湿奴拯救。正午,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们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纷纷,没有人会注意一个穿着长长绿色风衣的女子在一家医院门口驻足片刻,又转而走向住院部的楼房后身。
茱莉亚确认了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周围楼房的窗户里也没人在往外看,便脱掉外套扔在地上,随后抬手指向医院的墙壁,一级级绿色的台阶凭空在空中出现,伸向处于三楼的一间病房。茱莉亚登上阶梯,在窗外蹲下,张望了一下里面的情况,静悄悄地在玻璃上画出一个足以让她整个人通过的圆圈,轻轻一推,扶住圆玻璃片的边缘把它摘下来,随后纵身跳进了病房。
床边的仪器上显示着复杂的线条与数据,床上的患者却像雕塑般毫无声息。茱莉亚把玻璃片搁到地上,走到床边,俯下身注视躺在洁白被单下的患者。
那是个不出十五六岁的女孩,虽然鼻梁豁开,眼睛肿胀,但还能勉强看出她也曾面容姣好。茱莉亚轻轻将手覆到女孩腹部的位置,感受到了被单下导管的坚硬触感。当她把手指移到女孩脖颈上,想试探她是否真的有呼吸时,女孩缓缓睁开了青紫的眼皮。
“琪蕾亚姐姐?”女孩眯起眼睛,目光涣散地努力分辨面前的人,喃喃吐出一句话。“是你吗?”
茱莉亚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针头,将她冰冷的手指包裹到自己的掌心里。“是我,晚上好。”
“琪蕾亚姐姐……来了就好了。”女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要露出笑容,又因疼痛而瑟缩了。“我好怕那个人会来找我……”
“不用担心。”茱莉亚代替女孩笑出来般扬起嘴角,像报告自己任务完成般欢快地说道:“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女孩并没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愣愣地望了茱莉亚好久,才吐出一口气。
“……真羡慕他。”她说。“如果我也可以死掉,就什么也不需要再担心了。”
“你今后也不需要担心什么!”茱莉亚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急切起来。“那种家伙根本不配做什么丈夫——”
“可我现在已经是……毁了容的……身体被玷污的……寡妇了啊。”女孩的眼眶中涌出泪水,划过她表情木然的脸庞,在她机械地蠕动的嘴唇旁滴落在床单上。“我要拖着这个身份与这副身体过一辈子……但,但是琪蕾亚姐姐没法从所有人面前保护我的……”
在满心绝望的人面前,怎样的伶牙俐齿都仿佛失去了意义,茱莉亚不再看女孩的脸,低下头将前额贴在她的手上,嗓子中泄出受伤猛兽般的低吟。
“你说的是对的。我不能一直保护你啊!……那我杀掉那个混蛋,到底有什么意义!”
“即使我不在了,琪蕾亚姐姐一定可以保护别人的。”女孩微微动了动头,尽可能有力地说着,努力回握住茱莉亚的手指。“所以,拜托了……我希望能由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茱莉亚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她把一只手贴到女孩的胸口,掌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绿光。数秒后,心电图上的曲线慢慢变平了下去,一切归于沉寂。
“再见了。”她留下一句低语,便纵身跃出了病房,抛下身后即将渐渐冷却下去的女孩,以及匆忙推开病房门的医生护士。
地上的风衣已经不见踪影,茱莉亚做出穿外套的动作的同时,手中跟着涌出的绿光化作新的风衣。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试图抵御心底生出的寒意。
——说起来,这款式还不错。
茱莉亚抚摸着卷起的袖口,想起了不久前借黑色风衣给她穿的男人。她一向不喜欢听人说教,不过,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海风太过温暖,小艇随波飘荡的感觉太过舒适,让她忍不住想要珍藏那段回忆,她才会不由自主地记下了当时那个警长对她说出的话。
“我打心底想要做的事啊……”
仿佛心底某颗火苗突然被点燃了,茱莉亚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
“——没准都是要触犯法律才能做得到的呢。以后可要来日方长了,警长~”
……
“阿嚏!”
在十三区忙得焦头烂额的布莱克揉了揉鼻子,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连放个小艇都会溅一身海水害自己感冒。为了处置这次行动逮捕的毒贩与处置收缴的毒品,相关部门都出动了不少人马,他自然也没有休息的机会。
在分配后续工作时,他主动提出要调查死伤人员,本来在心底深埋的年轻人般的探索欲不知何时迸发了出来。
据他了解,茱莉亚这次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白蜘蛛的风格,那么她来到游轮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自称受人委托来调查某人,但想想看她在船上都做了什么?如果只是调查,未免太高调了,而且还仿佛具有针对性地杀掉了大鹏手下两名干部……难道是白蜘蛛与大鹏手下的人有什么过节,茱莉亚擅自以个人手段解决问题?
一边猜测,布莱克一边比对新一批面部图像,很快,他发现了茱莉亚亲手杀死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如茱莉亚所说,是贩毒组织在印度负责旁遮普的干部,另一个则是哈里亚纳邦的负责人,他们之前的案底也有不少。哈里亚纳的负责人在数日前刚刚被指控婚内强/暴自己的妻子,而布莱克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妻子甚至还未成年。
布莱克明白做警员不能感情用事,也明白这些负责人肯定还知道更多的相关信息,如果他们死去,警方就会失去宝贵的情报来源。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茱莉亚杀死这个家伙真是正确的选择。
浏览完哈里亚纳负责人的案底,布莱克动手翻阅旁遮普负责人的案卷。这个人稍微低调一些,不会在明面上做违法的事情,但布莱克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的生平记录中出现的一个姓氏吸引了。
——帕瓦尔。哈里亚纳负责人在二十年前以宗教为幌子发展过自己手下的市场,其中的受害人名单中,有一个男人姓帕瓦尔。
布莱克并不认为调查多年前的受害人会对处理现在手头的案子会有什么帮助,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帕瓦尔相关的资料记了下来。
——说不定与茱莉亚会有关系……如果能了解她本人,也许会有助于对她的追捕。
虽然布莱克没有意识到,但他内心深处已经埋下了一颗火种,对茱莉亚.怀特的好奇与求知欲如同打火石,这份他尚未发觉的心情在此后也将徐徐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