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忘羡二人在彩衣镇同放莲花灯,许诺一世并肩携手锄奸扶弱。回到客栈,蓝忘机还给魏无羡讲了目连救母的故事,两人都沉浸于主人公的悲悯与孝道。
其实,忘羡二人又何尝不是与目连尊者一样,都有着一颗极为柔软的悲天悯人之心?一个逢乱必出,景行含光,心无旁骛;一个至善至纯,匡扶正义,无私忘我。他们志同道合,彼此信赖;他们心灵相契,魂魄相依。忘羡,并非二人,本是一体。
翌日清晨,两人并肩下楼。一黑一白两道颀长的身影迤迤然步下阶梯。同样的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皆若谪世仙人。然而两种颜色两种风姿:黑衣公子眉梢含笑,眸若星辰,风采翩翩,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白衣公子目光清冷,脱凡出尘,端方雅正,令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
这二人一同出现,很难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一时竟都鸦雀无声。
二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毫不在意,顾自前行。
掌柜的恭恭敬敬迎上前来,店小二紧随其后拱手施礼。
“含光君,在下昨晚家中有事,未曾拜会于您,万望海涵。”掌柜的深深一揖。
“无妨。”蓝忘机微微颔首。
掌柜的引二人进入后堂,转向魏无羡,略一犹豫,说道:“这位公子……与您要找的人倒是有三分相似呢!含光君可曾找到您要找之人?”
魏无羡一脸疑问,望向蓝忘机。
“已然找到,劳烦吴掌柜记挂。”蓝忘机避开魏无羡探询的目光,向吴掌柜拱了拱手。
“蓝湛……”魏无羡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唤道。蓝忘机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只得静默等候。
“恭喜含光君得偿所愿。那些年,您每次来这住宿都是郁郁寡欢,今日却神色安详,想来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吴掌柜说着又忍不住看向魏无羡,“敢问这位公子是?”
“正是那人。”
“啊?”吴掌柜吃了一惊,“这位就是魏公子啊!与画像上的容貌虽有几分相似,但还是大有不同呢。”
“画像?”魏无羡又望向蓝忘机。
蓝忘机缓缓说道:“修炼功法,移容易貌。”
魏无羡心想,蓝湛如今撒起谎来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不过那些夺舍、献舍之类的玄门术语,面对凡人的确难以解释,也不便解释。
“哦!您二位都是修仙高人,哪是在下这一介凡人可以妄加揣测的。既然含光君已然找到魏公子,那在下就把画像交还与您吧!”说着打开橱柜,取了一卷画轴递给蓝忘机。
蓝忘机正欲伸手,魏无羡一把接了过来。他抖开一看,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墨袍着身,乌笛在手,英气逼人,眉眼间透着满满的冷冽和霸气,可不正是前世的自己?“蓝湛,你画的?”
“嗯。”蓝忘机面色略显不安。
“蓝湛……”
“魏婴,先收了吧。”
“含光君,您经常来此住宿,也保得一方平安,庇护了我们彩衣镇的百姓啊!这些年您派那位小公子送来的租金,我每次都想让他带回去,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怕您责罚。今后您还是别送来了,就当我为周边百姓做件好事吧!我也想行善积德呢,还望含光君成全!”吴掌柜说着取出一包银两双手递与蓝忘机。
忘羡二人对视一眼,魏无羡道:“既然吴掌柜如此心诚,之前的还是请收回吧!今后呢,含光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忘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齐齐对吴掌柜拱了拱手。
吴掌柜见这二人如此默契,联想起蓝忘机这么多年时常形单影只来此住店,每次都是落寞而来,伤心而去,现下却神情和煦,举手投足间如沐春风,不由得为他感到欣慰。虽不知这二人是何关系,但必定是生死之交。而泽世明珠含光君的至交必然也是位品性高洁之士,因此对待魏无羡也格外恭敬。
魏无羡再次凝视手中的画像,这画上的模样分明是自己血洗不夜天城时的相貌,那种冷酷、绝望的眼神,自己看了都害怕,蓝湛却一笔一画描绘出来,拿着到处寻觅。想来蓝湛每天望着这样的自己,心中必是犹如刀割。但这是自己留在世上最后的样子,为了便于寻找,蓝湛自然要用这副模样来作画。那些年,真是苦了蓝湛……
魏无羡仿佛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落寞公子,或满面悲戚,茕茕孑立于客房窗前;或低眉抚琴,琴音哀婉,如泣如诉;或跋山涉水,踽踽独行,哀哀呼唤……他心痛如绞,不由泪目。
蓝忘机对吴掌柜使了个眼色,他会意退出门去。
“魏婴,”蓝忘机轻轻拭去魏无羡滑落的泪水,“幸好……”
两手交握,十指紧扣,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