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忘羡二人告别灵泉庄,便继续踏上归途。一路走来,一个说说笑笑,一个凝神静听;一个欢喜跳脱,一个默默守护。不觉间暮色渐渐降临,二人已行至彩衣镇。
“蓝湛,此刻便要回云深吗?”魏无羡一边转动陈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随你。”
“随我?”魏无羡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不如在此住宿一晚?”
“好。”
“嗯……让我想想,我们今晚住哪儿呢?”魏无羡斜倚着蓝忘机,靠着他的肩头思索着。
“随我来。”蓝忘机将他从肩头扒拉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蓝湛 ,我们去哪?”
“去了自然就知道。”
蓝湛竟然还学会卖关子了!魏无羡一边感叹一边随他前行。
行至一家客栈前,蓝忘机停住了脚步。“这客栈?”魏无羡望着匾额上“尽枕河客栈”五个大字,疑惑地询问。
蓝忘机斜睨他一眼:“你来过的。”
“我来过?何时来过?我怎的不记得了?”魏无羡抓抓后脑勺,没印象,真的没印象。
“好好想。”蓝忘机盯着他的眼睛说。
“哎呀蓝湛,你也知道我一向记性不太好,你就告诉我吧!”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撒个娇可以过关吗?魏无羡扑闪着睫毛凑近蓝忘机的脸。
蓝忘机也不躲避,在他耳畔轻轻吐出三个字:“水行渊。”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除水祟前在这儿住过。”魏无羡一拍脑门儿,“都二十来年了,蓝湛你怎么还记得如此清楚?”
蓝忘机并不作答,率先往里走去。
“含光君,您来了!您有好久没过来了呢!”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来对着二人施礼,又指了指魏无羡。“这位公子需要另外开一间房吗?”
“不必。”蓝忘机直截了当回答。
魏无羡很是诧异:“蓝湛,这小二跟你很熟嘛!你经常来吗?”
蓝忘机略一迟疑,低声道:“那些年,常来。”
魏无羡瞬间明白了,他消失的那十六年,蓝湛常来这里住宿,来寻找他留下的痕迹。“蓝湛……”他轻声唤道。
“无事。”蓝忘机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
店小二直接将他们领到二楼,径直走向他俩曾经一起住过的房间:“含光君,这间房一直给您留着。您有近一年没来了,掌柜的还在想找机会问您要不要退房呢。”
“不用退,以后都留着,租金每年年初自会有人送来。”蓝忘机答道。
“好嘞!含光君,还有这位公子,您二位好生休息,小的先退下了,若有事尽管吩咐。”
“且慢,劳烦去把毛驴身上的酒坛子卸下来,再拿几个苹果喂它。”魏无羡倒还记挂着他的“小苹果”。
苹果?喂驴?店小二有点蒙,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店小二一走,魏无羡立马关上房门,双臂环胸杵在蓝忘机跟前:“蓝湛,现在可以交代了吧?”
“交代什么?”蓝忘机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坐了下来。
“这房间啊,你从哪年开始包的?”魏无羡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几案上,死死盯着他的眼眸。
“我……我……”
“我什么我?蓝湛,你快说啊。”
“不夜天……事件后的第四年,寒潭洞面壁出来后。”蓝忘机依旧低着头。他至今也无法直接用“跳崖”这个词来提起那件事。
“蓝湛……”魏无羡绕过几案走到他身旁,轻轻坐下来,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
蓝忘机默默将人拥|在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轻轻来回摩挲,心底既酸胀又疼痛,既疼痛又甜蜜。这种感受,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又失而复得的人是无法体会的。那个他曾经倾尽全力却不知如何保护的人,那个曾经被他弄丢令他痛彻心扉的人,那个他问灵十三载苦苦寻觅的人,此刻正静静地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上天待他何其眷顾,何其垂怜!往后余生,唯有视若珍宝无限宠溺,唯有亦步亦趋加倍呵护,才能慢慢填满那些年黯然神伤的意难平。
皎洁的月光轻轻悄悄爬上窗棂,越过纱幔,温柔地落在二人紧紧依偎的脸颊上,落在胜雪白衣和蓝纹黑袍上,落在那交互缠绕的手指上……纱幔随风轻舞,月色似也在缓缓流淌,唯有那二人静静相拥,恍若定格了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