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像一卷带有瑕疵的胶带,放映时总会夹杂着奇怪的声音与断裂的画面。
一瞬间梦回当下,皓月当空,人依旧在直升机机舱里。
过了很久,蒹葭才慢慢地从萧处斋身上爬起来。
“失态了,很抱歉。”她扶着额头,脑袋转向一边,“我们找个地方,去等千秋吧……她总该要来的。”
萧处斋胸腔中四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但一看见她沉静平和的侧脸,就像是重逢那天她看向他的冷静陌生的眼神,他便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对于任何人的情愫,都是藏在垂垂云霭之后的月亮,看不真实。
他先下了飞机,抬手将蒹葭接下来。触及到她身上的冰凉气息,他心中隐痛更甚,又从飞机上取来毯子,将她裹了起来。蒹葭纤白小手按住毯子,小声道了一句谢。
大楼顶端夜风苍凉,排山倒海的袭来,如大风底下草场变了色,人世间也因这无情夜风变了个基调。今夜没有月亮。
“看不见美的月光,父亲大人会很遗憾的。”萧处斋听见蒹葭小声说,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夏目漱石这么说。
没有眼里所无法看见的花朵,更无心中所不愿思慕的明月。松尾芭蕉这么说。那婵娟好似总是被人赋予“爱慕”的感**彩。
脚步声轻轻响起,蒹葭转了个身,背对着萧处斋。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去,她的直发与他的卷发,映射到现在,二人对调,成为了彼此曾经的模样。
风起惊乍,叫他漆黑长发飞舞有如翅膀,刹那间延展又刹那间折断。
蒹葭不想要的,我都不会做。
现在,她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不想要他的喜欢,那他就不做了。
他不要让她知道他喜欢她了。
“蒹葭!”
突然响起的娇俏女声,叫蒹葭神色一松,旋即又皱起了眉头。她转过身,便看见了急急跑来的少女。
靳千秋身上披着件薄毛绒外套抵御夜间寒气,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才到蒹葭跟前,一句话还没说上,陆蒹葭扬手打下来的一巴掌直接将千秋打懵了。
“你还知道来!”蒹葭甚至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父亲倒下的时候你在哪里?啊?靳千秋,你……”
她扬手还要再打,不料发生了两样变故——一是陆蒹葭的手叫萧处斋拦住了,二是靳千秋被搂进了某人的怀里——唐晓翼!
栗发少年身穿棕黄长袍,斗篷被风吹起,好似一张恢弘地图。他将娇小的千秋护在臂弯里,对着蒹葭一笑,那是胜利者的微笑:“六老板可莫要激动了,我家的小夫人可经不起你几次打。”
闻言,蒹葭更加生气,当下便要推开萧处斋,冲上去和唐晓翼决一死战:“你这个——”
千秋拔高声音打断姐姐:“蒹葭!父亲怎么样了!”
她拂开唐晓翼,抓着他的领口:“给我姐姐道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萧处斋明白此时不能给蒹葭说话的机会,羽觞手刀凌厉落下,蒹葭霎时没了声息,软绵绵地倒下了。千秋顿时尖叫出声:“你对我姐姐、你怎么敢这样!”
看,在靳千秋眼里,萧处斋永远都只是一个下仆而已。
佣人怎么可以冒犯主人呢?
萧处斋一把将蒹葭抱了起来,目光冰冷地看着千秋:“小姐,您究竟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见老爷的?希望您做事能有个分寸。”
“……”千秋握紧了双拳,瞪着萧处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处斋——浑身流淌着寒冰般的月光、双眸中闪烁着杀意的萧处斋。在她的认知里,他该永远都是那个做戏取悦她们的小丑。
又觉得气势上面不能输,于是靳千秋怒气冲冲的一拂袖:“走了,去找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