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布袋戏]和男友的恩怨情仇BOT > 第82章 羽人非獍后续(下)

[布袋戏]和男友的恩怨情仇BOT 第82章 羽人非獍后续(下)

作者:六枫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12-16 02:06:41 来源:文学城

1.

枕凋梅出生在初春的季节,据闻出生时天上日月星三光同辉,白气充庭。出生后,有青雾如云盘旋屋顶数日不散,是为大祥之兆。

天现异象,引来高道拜访相面,却给枕家家主留下了‘三光当空,照临下土。扶云不去,数尽归天。’的谶语。

青云绕屋非大吉之兆,而是接引之兆。

枕家并不相信,可不管来多少人相面,都给枕凋梅留下了命不过二十的谶言。

阴差阳错降生于世,不属此间的命数,迟早会归于天道。

枕凋梅对牛鼻子老道神叨叨的话语向来是不信,坚持他们是骗人钱财的大骗子,让家里人都不要信。可枕家嘴上说不信,实际上一直将她关在枕家深处,甚少出门,偶尔有人来看望,也是一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正道侠客,决计无法伤害她的类型。

后才会有那场绑架婚事,是枕家想要以其破解枕凋梅天道之像。

孤独缺左看右看,到底看不出这个一餐能吃三碗饭的少女有什么能耐,更看不出什么仙人之姿。纯粹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身材一般般,连家事都做的一塌糊涂,还要羽人非獍操心照料的年少女娃罢了。

仗着如今羽人非獍更细心的照料,她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为所欲为,还能拉着羽人非獍给她煮正宗的佛跳墙。

羽人非獍毫无意见,收拾东西出门准备采买材料,走之前将她托给孤独缺监管。

这个老头子是前两日听闻江湖上的消息,从不知道哪个旮旯角钻出来到落下孤灯的,还以为他在枕家老实养伤呢,看来伤势恢复的不错,手也在枕家的筹谋下接续回来,都有精神头来祸害她了。

什么照顾,就是监管,她不管,她也要出家门。

枕凋梅气呼呼地双手抱胸坐在一边,根本不想和嘴毒老头说话。

嘴毒老头孤独缺坐在羽人非獍打扫干净的椅子上,脚架在羽人非獍擦过的桌子上,手上还拿着羽人非獍买回来的美酒,晃晃悠悠地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根本不管旁边期待快要爆炸的枕凋梅。

哎呀呀,亏他在外的时候还担心羽仔的生活,看来是过的不错嘛,把他的小童养媳养的白白胖胖,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差点被狂龙杀掉的痕迹。

孤独缺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枕凋梅拢起的衣领,边缘处露出一道淡淡的刀痕,那路数,一看就是狂龙的手笔。

被人贯穿挑断手脚经脉,还差点封喉,换做一般人,早就受尽挫折站不起来了,她倒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努力练武。

孤独缺用筷子挑起才要咂吧一口,不经意地问,“安怎,不欢迎我?你不欢迎也没办法,谁让我是羽仔的师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和羽仔成了婚,还要叫我一声父亲。”

枕凋梅呸得一声,恨不得拿桌子上的馒头砸他,“谁要叫你父亲。”

她爹……嗯,虽然没见过,但绝对不是孤独缺这种老不修的款。

“叫得还不错听。”孤独缺背靠椅子,支着两根底柱摇摇晃晃,手中酒壶一抛,落在枕凋梅怀中:“来,这只酒赏你。”

枕凋梅拎起酒壶丢回去,炸毛道:“你都喝过了,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江湖人士在意什么,真是娇惯细养的小毛丫头。”真没想到羽仔最后挑了这一款的喜欢,果然是操心的命。孤独缺抬手接过,不在意地抹抹瓶口,举起喝了一口,“羽仔就是老八婆,养老婆跟养女儿一样,一点都不好玩。”

他刻意激将,果不其然那边粉色的身影跳了起来。

“不准你说我老婆!”

她的老婆可以自己嫌弃,但是绝不能被别人毒舌,枕凋梅今日也在努力维护老婆的形象。

“小毛丫头就是小毛丫头。”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看到对方上当,孤独缺斜过身体,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上下看她一眼,看得枕凋梅直发毛才问:“喂,小丫头,你和羽人同房没。”

他的语气极其老不修,一点都没有身为长辈的谦和,更问一些旁人不会问的问题。

孤独缺也是操心,要知道羽人那磨磨唧唧的性子,要他成个婚谈个恋爱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虽然年纪小了点,不懂事了点,身材平了点,武功差了点,脾气坏了点。但是好歹也是个女的,他也不挑了。

本以为都成婚四年了,再怎么老驴拉磨,该做完的都做完了,没想到枕凋梅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

“什么同房?”

孤独缺手臂往扶手外一滑,差点没有整个人掉下椅子来,他急急忙忙放下脚稳住身形,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都成婚四年了,你和羽人都没同房过吗?”

羽人非獍到底是什么圣人性格,不是这么多年在落下孤灯呆的都出家了吧?

孤独缺怀抱一丝不好预感,半开玩笑地调侃:“难不成连嘴都没亲过?”

这话说的,枕凋梅更疑惑了,出生这么多年,就没人教过她成婚是怎么一回事,她只当拜了堂就是夫妻,和别人身份不一样而已。

“我为什么要吃他的嘴,老婆又不是吃的。”嘴巴不就是拿来吃饭的,羽人非獍看起来又不是一盘菜,她吃他作甚?再说了,同房又是怎么一回事?在一个房间里说话?

枕凋梅想了想,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非常自豪的解释:“老婆睡前会帮我梳头发,铺床!”

怪不得大家都想成婚呢,家里有这么一个贤惠的老婆,简直是再开心不过了。

孤独缺感到天来一棒槌,把他打的头冒金星。

什么夫妻,根本什么都没发生,羽人就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照顾,陪她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而已。

天啊,罪恶坑里面怎么会出现这一款清心寡欲的情圣,羽人非獍该不会是自我压抑了那么多年,心理变态了吧?

枕凋梅看孤独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捡起地上的枯枝戳了戳他的手背,好奇问:“怎么了?”

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算了算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不想管你们了。”孤独缺摸出一旁的酒正欲喝一口,被蹲在旁边的枕凋梅抢走。

都喝了一天了,伤刚好,这老头子是不要命了吗?

她把剩下的酒全倒在雪地里,一点都不犹豫。

“不准喝,要喝就喝蜜水。”她跑回房间,抱出一坛子蜂蜜和热水,放到孤独缺面前让他自己泡。

“唉,人老咯,没几年活头了,喝酒都有人管。”

孤独缺一边抱怨一边坐起身,枕凋梅在背后拿起雪块砸到他脚边,白色的细雪一落既散,“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

她嘟嘟囔囔地翻出长剑,抓紧机会练武,尽快恢复功力。

孤独缺看金发的少女在雪地里挥剑,忽的,一股杀意悄无声息融入风中,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捡起桌边筷子,夹在指间往外一掷。破空疾锐的声响,穿过簌簌落下的细雪,风声掩盖血液溅落在地的声响。

他本以为羽仔要他照顾这丫头太过多虑,没想到当真有人藏在暗处窥视,不过这个杀手的武功未免平平,白浪费他的力气……哦,这个蜜水还不错喝,难不成是枕家的珍藏?

孤独缺扶着脸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蜜水,想着这个姑娘虽然娇气难伺候,不过比起其他女人,这只的性格更加单纯,脾气也活泼,确实很适合羽仔,便开口道:“喂,小毛丫头。”

“不准这么叫我。”枕凋梅炸毛了,拿着长剑在半空挥了挥,像要打他一顿:“枕十四或者枕凋梅,就是不准叫我丫头。”

“随便啦。”孤独缺不以为然摆摆手,单脚架在桌子上,相当老不修道:“你不是想知道同房什么意思?去问羽仔吧。”

枕凋梅嗤了一声,不相信自己都不懂的事情,羽人非獍会比她更懂。

心下还是暗暗记下来,打算等羽人非獍回来的时候问他。

结果真等到人的时候,她却把这件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她不可置信的捏着羽人非獍沾血的袖口,问他发生了什么。

羽人非獍放下食材,淡淡的解释他去杀狂龙了,语气平静的像是出去买了个菜。

孤独缺哐啷一下摔下椅子,愣了半晌哈哈大笑。大仇得报,羽人非獍无事归来,代表狂龙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杀得好!”他赞赏出声,羽仔做到了他没做到的事情,他已经彻底出师了。

“哪里好,一点都不好!”枕凋梅心心念念要把狂龙打作狗爬,一转眼狂龙就下地狱了,哪里好?她生气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又绕回来往羽人非獍的身上摸摸,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受伤了没?”

狂龙那么难搞,怎么可能轻易杀掉,她担心羽人非獍受了伤没说。

羽人非獍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无事,有燕归人一同。”

“真的没事吗?”枕凋梅被按住了手,却还不死心的在他胸口处挣扎来挣扎去,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破开的刀口或者内伤。

毛绒绒的发顶在下颌擦来擦去,羽人非獍无奈叹气,“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相信啊!”枕凋梅回答的理直气壮,眼眶忍不住涌上水色,“可是还是会担心。”

还是会担心。

直白的话语,冷不防击中内心柔软的部分。羽人非獍愣神片刻,枕凋梅已经挣脱了出来,着急忙慌地四处检查,拉起袖子,检查衣摆,绕了他转一圈,没检查出什么破口和血腥味,连袖子上的血渍都不是自己的。

羽人非獍再次按住团团转的枕凋梅,手不受控制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软几分,半是无可奈何的问:“安心了吗?”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不可以丢下我去危险的地方,你出事的话,我怎么办。”枕凋梅没想到他会背着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想到发生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会同样发生在羽人非獍身上,她就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金发少女一副六神无主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羽人非獍都不忍心再说什么。手掌下的触感柔软又顺滑,他心知自己不该这般,不该给她无法实现的承诺。

他只能给予这么多。

尽管内心的触动是这么真实,哪怕汹涌的情感满涨的几乎要溢出他的胸口,在每一根血管中鼓动,要随着心跳绽放,剧烈的风暴呼啸着要席卷他的理智,羽人非獍依旧将其掩盖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他不能回应。

按耐下心头剧烈涌出来的热意,他收回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痕,一如平时安静:“饿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胃口吃饭啊。

枕凋梅憋了憋嘴,想了一会还是关心羽人非獍的情绪占了上风,嘴硬道:“你都那么辛苦了,今日就不做饭了,出去吃大餐吧。”

刚才还有些颓靡的少女终是振奋了起来,一副不需要人担心的样子,握拳道:“庆祝狂龙变狂虫!走!下山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说着,拽着羽人非獍的袖子就要下山。

一旁被忽视已久的孤独缺砸吧砸吧自己一嘴的狗粮,慢悠悠跟在两人背后抱怨:“喂……注意一下,老人家也是有人权的。”

枕凋梅头也不回,“多事啦,臭老头快走,走慢了今晚大餐没你的份。”

“孤独缺,缺,是缺一不可的缺。”孤独缺哈哈大笑加快脚步,超过两人:“今晚一定把你吃破产。”

晚餐过后,回程的路上经过一间赌场,孤独缺说要进去耍两把看看手气,让他们自己回去休息。

走之前,还不忘记提醒枕凋梅,朝她挤眉弄眼:“小丫头,别忘记我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

哦……是同房的事情啊。

枕凋梅正在思考,孤独缺已经一头钻进赌场,再也看不到身影。

算了,不管他了。

枕凋梅晚上和孤独缺比吃饭,现下撑的走都走不动,还要羽人非獍扶着回家。

她靠在羽人非獍手臂上,大声问他:“老婆,老头子说的同房是什么意思?”

人群之中,忽的冒出一个狼虎之言,惊得众人纷纷回头观看,或惊起或起哄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羽人非獍:……

——孤独缺!!

偏生枕凋梅还一无所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问我有没有和你同房,同房是做什么的?”

羽人非獍几乎屏息,多年来几番游走生死一线,都不曾像今日这般进退两难。

眼看着他眼神避让,路人都不忍看这名冷然俊朗青年在大庭广众下继续受折磨,忍不住道:“小姑娘啊,这话还是你们夫妻私底下说比较好。”

同房有什么好私底下说的?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啊。

枕凋梅不解,枕凋梅好奇,枕凋梅的视线挪到了路人身上,一双犹如碧海透彻的蓝色眼睛写满求知欲,“为什么要私底下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

夫妻间的私密情事当然见不得人啊!这年头的武林侠客怎么一回事?这么开放吗?

路人风中凌乱,当场是解释也不行,不解释也不行。

枕凋梅没得到答案,还想继续问,就感到旁边的羽人非獍动了。他一把捂住枕凋梅闯祸的嘴巴,把人往怀里一塞,六翼齐展,消失当场。

路人抹了一把冷汗,看周边调侃的目光不断,苦笑道:“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逐渐散去。

六翼刀法在战场上向来所向披靡,哪曾想过会用在逃跑上。

枕凋梅不懂只是一个问题罢了,为什么要露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把她一路捂嘴到落下孤灯。

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老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面子。

于是羽人非獍一松开手,她就开始大嗓门嚷嚷:“你做什么!干嘛捂嘴!同房就是同房,到底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过高的嗓音在空旷的小亭下回旋,好在此地尚无一人,就算质问也只有羽人非獍一个人听见。

他别过身,背对着枕凋梅,长眉紧蹙不松:“是孤独缺让你问的。”

“是啊。”枕凋梅丝毫不羞愧,更不懂词汇的意思,大大咧咧的说:“他还问我有没有亲过你的嘴。”

枕凋梅生长环境简单,又在十五岁时仓促与他成婚,是以根本不懂何谓夫妻,只单纯觉得好玩便常常叫他‘老婆’,看他隐忍不发当有趣。细说起来,他们之间根本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所谓夫妻缘分,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从前羽人非獍一直细心照料她,无非是是见她年幼不懂事,加上谶语的存在,故而不想多生事端默认下来。

没想到会引起今日之事。

枕凋梅是一旦好奇心起,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羽人非獍确实不好给她解释此事,否则她一定会执着不放。

他……并不是她的良配。

可枕凋梅洗澡后也问,梳头发也问,跟前跟后问个不停。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看枕凋梅问到气起,担忧她回头再去问孤独缺,最后只得是半是妥协,半是无可奈何的让她回床睡觉,坐在床边笨拙地撒谎:“这便是。”

枕凋梅直觉他在撒谎,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他撒谎的证据,便侧过身子躺着看他,满脸狐疑:“这个不是以前就有过吗?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刚来落下孤灯的时候经常睡不着去骚扰羽人非獍,他也曾呆在房内等她睡着。

他无可解释,便道:“世间礼数如此。”

好吧,勉强说服了她。

羽人非獍看她似不再执着问此事,松了一口气,劝道:“睡吧。”

“哦。”枕凋梅拉好被子,闭眼一会,又睁开来问他:“你不休息吗?”

“等你睡着,我便去休息。”他答。

“我很快就睡着了,你记得要去休息。”枕凋梅知道他喜欢在雪夜中拉胡琴,平日就算了,可今日刚逢大战,不能这样。她神色认真,一双眼如琉璃般干净剔透,“你想拉琴可以现在拉,不要等我睡着了还拉琴不睡。”

“好。”羽人非獍放下一边的床帐,细心掖紧被角,轻声哄她:“快休息吧。”

“嗯。”枕凋梅乖乖闭眼睡觉,不一会便气息平缓,彻底睡着了。

羽人非獍看她安然的睡容,静坐了一会,才起身吹灭房中的蜡烛,离开房间。

门外。

孤独缺靠在小亭边喝酒,看到羽人非獍出来,特意夸张问:“哇,这就出来了,这么快?”

不理会孤独缺特意的挑衅,羽人非獍别过眼,垂眸强调:“你不该教她那些。”

“哪些?”孤独缺装傻,“你是说同房还是说亲嘴?”

越说越过火,羽人非獍没忍住喝了一声,“别说了!”

“别假了。”孤独缺单手持刀,搭在肩上,“那个小丫头人水、家境丰厚,加上你明明也喜欢人家,到底是在龟毛什么?”

羽人非獍没想到会被说破,一时面色苍白,“你明知道原因。”

“你是说鬼测天那段肖话。”孤独缺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反正说都说了,当即将所有顾忌掀翻个彻底:“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出自罪恶坑的人。肖人的一段肖话你念念不忘到现在,我说的话你反而忘了吗?”

说起以往的事情,羽人非獍面色更加难看,双眉紧蹙,“我一日不曾或忘。”

“既然喜欢就别放手。”孤独缺啧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连紧握的信念都没有,羽仔,你还想保护什么。”

“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种克父弑母,满身罪孽洗不清的人。”羽人非獍紧紧闭上眼:“等谶言结束,我会将她送回枕家。”

孤独缺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看不清。

“这种话……你有问过另一个人的意见吗?”

羽人非獍抬起眼,看见站立在雪中,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怔怔站在原地,一身单薄的白衣,衬着面色比漫天的细雪还要苍白,仿佛要随风而去。

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枕凋梅……”

最不堪的真相,在最不适合的时间,落在一直小心守护的人的耳中。

心神骤然大乱,仿佛受了重重一击,羽人非獍踉跄的退了几步。

她会怎么想?不是一直在武林上传闻的形象,在她面前一身白衣,所谓的正义侠客。而是一个出自罪恶坑,逆伦弑亲,满身罪孽血缘的罪人。

枕凋梅只是担心他会偷偷不休息,才从床上爬起来关心,却未想到听到这么一段话。

她“啊”了一声,好像刚回过神一般,抬起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谶言啊。”

陪伴也好,照顾也好,甚至是听她无理取闹也好。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谶言。

她难言个中滋味,缓缓抿了抿嘴角,做出了个笑的弧度,不知是笑世事无常,还是笑命运弄人,“好似总是和这个东西纠缠不休。因为此事被深藏枕家,也因为此事遇见你。”

羽人非獍别过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说起来我应该向你道谢,谢谢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但还是心软帮助了我。”枕凋梅站在风雪中,身躯显得尤其单薄脆弱,笑起来时更是苍白,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问:“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远离你,尽管如此,你也要我回枕家吗?”

羽人非獍看着面前露出一丝微末希翼的人,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又克制地停在原地,听体内什么东西拼命的想要冲破心口紧闭的大门。

他张开口,冰冷的雪花落在唇间,滋味犹如苦茶,难言苦涩,“……你适合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什么样的人才好呢?

谦逊、柔和、体贴、身家清白,一个真正的武林侠客。

枕凋梅茫茫然地,视线穿过羽人非獍身后,落在那株梅树上。

梅花能生长在严寒的雪地,可雪地却从不为了梅花而存在。

是她痴心妄想,是她太过理所当然。

人到伤心的极致,反而流不出眼泪,可那几乎要掐断她心脉的力道,又实实切切的让她感到无边的痛楚。

“别人再好,都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又有何意义呢。”枕凋梅朝空中吹了口气,雾白色的呼吸在风中消散,一如她不曾获得的感情,“即使知道我回到枕家,或许此生与你不复相见,你也要我回去吗?”

羽人非獍看着面前的枕凋梅,手指藏在袖中紧握,心头隐隐有意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会失去她。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回应,自她站在面前的一刻,这件事早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退。

“是。”话出一瞬间,心如刀绞。

“这样啊。”枕凋梅没有想象中的难过,甚至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羽人非獍看着她的嘴形开合着,一字一句的说:“好,我回去。”

羽人非獍看着面前人依旧熟悉的笑,眼神里的光却一点点消散不见,她垂下眼。

“我会通知兄长,待生辰一过,来带我回家。”

她真正的家。

说完,枕凋梅缓缓转过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始终没有回头,挺直了肩背离开他的视线。

细雪纷纷,恍若散落的梅花,再一次消逝的身影。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重叠,羽人非獍心生慌乱的想要留住她,却动不了身子,也开不了那个口,眼睁睁的看她关上房门,哐啷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眼看事态突然之间越发不可收拾,孤独缺长叹一口气,明明双方都已经付出了感情,却落得这样的收场,到底是所谓的天命不允,还是人心不允。

2.

枕凋梅变得沉默了。

没有任性,没有抱怨,没有哭闹,亦没有嚷嚷着要找谁帮忙谴责他。

枕凋梅第二天早早起身,笨拙地折好被子,换上衣裳,羽人非獍来的时候,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镜台前慢慢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湛蓝色的双眼低垂,白皙的手指捏着发梳,动作很生疏,偶尔遇见打结的时候发一会呆,然后用手指慢慢的解开,再用梳子梳散。一丝丝,一束束,金色的长发流淌在衣裳之上,一点点从蓬乱变得整齐。

羽人非獍等在门外安静看她在屋内耐心梳发,她没像以往那样闹着要他帮忙,半垂着头,梳理好的部分放在身前,继续梳下一段。

一炷香,半时辰,一时辰。

她依旧不会束发,梳理好之后用绳子缠住发尾,一圈又一圈,简单的步骤花了不少时间才成功。

在彻底整理好了之后,她放下梳子,对门外的羽人非獍淡淡的笑起来:“去吃早饭吧。”

羽人非獍隔着距离,看着枕凋梅不同以往的笑容,那些细密又陌生的刺痛感不可抑制地浮现。

她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却觉得她离自己这般遥远。

……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明明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断对自己说,却不由自主地逃避了枕凋梅望过来的干净眼神。

太纯粹,太透明,像一道镜子,照出他无所遁形的狼狈。

人总是不断为自己的理性所欺所牵绊,不到失去的一刻,都不能直面自己的心,无法知道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难得有个好天气的落下孤灯,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一片雪白的天地,熟悉的身影独自走在前方,灿烂的阳光照出长长的影子,彼此不曾交错过。

或是早有预感,当后悔随着已经汹涌的情意,如同涨潮的巨浪拍打向心头的时候,他没有比想象中的平静。

他自以为能比枕凋梅更能接受离别的事实,可当真正面对了,他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放下。

枕凋梅太平静了,他宁愿她呵斥他,反驳他,甚至痛骂他。

可是没有,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安静而体贴的不去问,不去试图挣扎,不愿意在他已经满布血渍的伤口上再增添几道疤痕。

最后,是他亲自将枕凋梅推离自己的世界。

从此,他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女奔跑在阳光下,满心欢欣地唤那个令他无法面对的称呼,说要带他出去看山川美景。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枕凋梅之后同样试着自己做一些事情,收拾碗筷,摔了一地,濯洗衣服,撒了自己一身水渍。她好像想证明自己没有羽人非獍也能过得很好,却总是弄巧成拙。

数次过后,她平静放弃了,不再执着自己不能力及的事情,转而开始收拾东西。

不知道在哪里买回来的人偶,遗失在角落的珠子,挂在墙壁上的画轴,夜市上套回来的玩偶,绑在窗上的朱绳,丢在书架上的唢呐,塞在桌角的书本。

慢慢的,落下孤灯属于枕凋梅的痕迹被她一点点抹除,那些鲜活的记忆,都成了尖锐的刺,一寸寸在羽人非獍的心上扎的更深。

羽人非獍看着,却无法阻止,他不能阻止,也没资格阻止。

是他要她离开,又以怎样的立场阻止?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做。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都是他应当承受的痛苦。

枕凋梅蹲在落下孤灯的小亭子边,用手指静静的抹着以前练剑时不小心留下的剑痕,神色有些失落。

羽人非獍站在她旁边,欲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收回手,依旧湛蓝似琉璃的眼睛,却不似以往那般闪闪发亮,“我给你增添了很多麻烦吧。”

枕凋梅已经很久没有和他闲谈了,看着那双眼,羽人非獍如梦惊醒,下意识低垂眉眼,发丝落下几缕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晦涩地开口:“我从来……不觉得那是麻烦。”

以前枕凋梅从不会问他会不会感到麻烦,会不会生气,她总是什么都往好处想,连划了剑痕都说是大剑客的证明,以后一定会有人来慕名打卡。

她乐观的,快乐想着以后要收多少门票费比较好的面容,依稀还在他心底。

她安静了一会没说话,双手撑在膝盖上,回头去看那道剑痕,“好多的痕迹啊,修补起来要很长时间吧。”

想到连这些痕迹都会消失,属于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消失,心头忽然漫上一中陌生,从未有过的恐慌。他喉间动了动,久久才嘶哑地,吐露出声音,“不用了。”

“总要修补的,修补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枕凋梅漫不经心地蹭了蹭剑痕的尾部,声音不能再轻:“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不要让以前的伤痕,留到未来的时间。”

她说着,扶着柱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雪花,抬头笑了笑:“双手抓满过去的罪责,要怎么握住想要的未来,去试着放下吧,就像这些剑痕一样。”

羽人非獍听到这一句,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如何放得下。

他怎么能放得下,已经染满了血腥的手,要如何握住另一双干净的手。

枕凋梅好像察觉了他在想什么一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在空无一物的手上拍了拍,“这样,就没有啦。”

他蜷了蜷指尖,恍惚好似看到了以往的枕凋梅,不着调的性子,笨拙单纯的安慰,只是那双眼……再也没有了纯澈的色泽,仿佛一日之间长大了一般,眼底沉着说不出的哀凉。

她松开手的同时,心头猛然一空,指尖的温度亦转瞬即逝。

心心念念的放手,却放的如此痛苦,他所坚定的选择,当真有他自以为的那样舍得吗?

他不知道。

3.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究还是到了枕凋梅生辰那天。

她依旧早早的起床,换好衣服,跪在床上慢慢折起被子,笨拙地从尾部卷起来,塞进衣柜里,轻轻关上柜门。

羽人非獍扶着门框,看她挪到镜台边,不知道多少次印入眼底的动作,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

她拿起梳子,在发尾比划了一下,忽然回过头,眼睛眯起,湛蓝的色泽就像是冰雪化为一池春水,温和了起来。

“能帮我束发吗?”她问。

[喂——老婆,发髻太难了,我不会!帮我梳一下!]

理直气壮的指使,咋咋呼呼的声音,有多久没听见了。

几乎只是想起,便感到有什么撕扯着他的心脏。

羽人非獍沉默地走进房间,接过她手上的梳子,握住一缕金发慢慢打理起来。

铜镜里的人影模糊不清,枕凋梅静静坐在桌前,他梳好一缕,她握住一束。

千百次的动作,早已熟稔入心,丝丝缕缕的头发,从指尖滑过。他恍惚的想,人们总是将成婚与结发一同谈起,三千情丝,互相缠绕,互许盟约,牵扯今生。

那么多,几乎数不清的头发,混在一起之后,要怎么样才能一点点分开。

尾部泛红的发丝,如红线绑缚着指尖,透过脉络,牵动心弦。

这是最后一次了。

意识到这一点,心上忽然空了一块,世间万物的声音在一瞬间离他远去,天地之间空荡荡一片。

只差最后一步,只要今日过完,她命中的劫数过去,便再也无惧命运。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想着总是爱笑的女子平安便好,曾经想着不要奢求太多。到头来,先是他无法承受重回到没有枕凋梅时的时日。

几乎刻印入骨髓的容貌一点点展现在眼前,插上最后一根发簪。

结束了。

枕凋梅松开手,剩余的金发披散在肩头。

“可以再为我煮一次,阳春面吗?”她仰起脸,还带着一丝年幼的脸庞,重新笑起来。

就算是怨恨的话语,是如刀锋一般锐利的斥责,责怪他从不顾忌她的想法也好。

为什么,一次都没有?

“好。”

羽人非獍放下梳子,转身离开房间。

再回来时,房内早已空无一人。

枕凋梅,不见了。

*

羽人非獍不知去何处才能找回熟悉的人影,茫茫然地,闯进人群四处询问,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的,蓝眼,金色头发,发尾泛着红色发丝的女子。

没有。

不曾见过。

从日上三杆到残阳夕照,始终遍寻不得。

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要离开,明明今日还不曾过去,明明劫数还未曾彻底结束。

为什么要这样离开?是不愿意再见到他了,是决意和过去道别了,是再也不能相逢,深隐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了?

在命运捉弄下纠结在红尘里的因缘,怎样才化解得开?

她要放下令她痛苦的过去,奔赴没有他的未来……不想再回头了吗?

不知道,不愿去想,是担忧她未曾迈过命运的阶梯,是害怕她再次消散在眼前,哪里都寻不回。是害怕只能再次看着相似的袖袍,听着回忆里的声音,一遍遍回想告别的梦境。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烙印在心头的梅枝,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无法动摇。

羽人非獍想到此突然心口一闷,纵使再怎么克制,再怎么否认。

……不能放手的,始终是他。

太珍惜,太惶恐,太重视,才害怕失去的是他。

一瞬之间,心神狂乱,似乎有数不清的烈火在心头燃烧,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

“那个人,我见过。”

忽的,一个声音将他唤回现实,羽人非獍抬起头,看见斜靠在客栈二楼处的黑色人影,一身翳流中人的装扮,黑发披肩,手上执着一杆长烟,施施然地,令人几分莫名的熟悉。

不去细思对方的话语是真是假,羽人非獍抬首看着他,残阳倒印在他眼底,棕焦色的瞳仁早已不复以往冷静,“她在哪里?”

斜靠在栏杆上的人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抬手抽一口烟,雾白色的烟气在唇边逸散,他磕了磕烟杆,“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

枕凋梅是他什么人。

除去谶语的因素,她是他什么人?

黑衣人看他说不出,翻身下了栏杆,想要离开。

“是……我的妻子。”

四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日日月月的相处,却足以让每一个能想起来的瞬息,都是她的记忆。

不是因为谶语,而是他早已对这段所谓的婚事上了心。

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妻子啊。”黑衣人又从窗口冒了出来,唇角带着调侃一般的笑意,“当真是关心则乱,既然街上都没人见过这位姑娘,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曾离开。”

不曾离开。

想起房内的布置,扯得七零八落的床单,消失的锦被,紧关的柜门。

“多谢。”

六翼展开,飘飞的幻羽,白衣青年瞬间消失原地。

“呼呼呼,这就对了,羽仔。”黑衣人唇角露出熟悉的笑容,仰头看天边垂落的夕阳,烟杆凑到嘴边抽了一口,“呼——可不要再放手了。”

“喂,你说的那个不要被放手的可是我的小妹。”枕十三从另一侧窗口转出身影,眼神不爽地看着远去的妹夫,不由得咂舌,“就差一点便能带回小妹,你真是多事。”

“拆散姻缘会被驴踢啊。”卧底翳流的慕少艾用烟杆敲敲窗口,眼神一转,落在枕十三身上,“你不也乐见其成,何必嘴硬。”

否则当初为何会配合他将枕凋梅的消息隐瞒下,还指点他将人送去绝仙谷,避免枕家人脉网的搜查。

枕十三撇了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谁让小妹喜欢呢,枕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大哥知道这件事可是会拆了我的骨头。还好琼玦的事情分走了他的注意力,敢请幽燕征夫暗杀小妹,真是好狗胆。”

“哎呀呀,真是令人胆寒的眼神。”

枕十三眼神一转,又想起自家大哥下达必须要把小妹带回枕家的命令,一时头痛起来。小妹啊小妹,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她,可千万稳住其他兄弟,不要害他被其余十二个兄弟殴打啊。

“算了,趁大哥还没发现,先逃了,再会。”

慕少艾笑了起来:“再会。”

4.

落下孤灯。

羽人非獍急急回到原地,拉开房门,果然听到柜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湿漉漉的长发黏在颈侧,伸出手碰到冰冷的柜门的时候,隐隐地发着抖,试了好几次才握住门把,缓缓的,缓缓的拉开墨黑色的门。

金色长发的人蜷缩在里面,双手抱着锦被,头埋在里面小声的啜泣。

羽人非獍始终冷然的眼眸微微晃动,似乎缓缓裂开一丝痕迹,慌乱不堪的心跳亦逐渐安稳起来。

“明夷……”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在这方寸之间消弥。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有房外的雪花在无声的飘散。

枕凋梅被人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时候还在发抖,似乎哭了很久了,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眼睛也泛着充血的红,显得整个人尤为狼狈。

她抱着棉被跌坐在地上,长发混乱地绕在肩头,颤栗地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压抑的情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猝然爆发,她几乎是大声的,带着泣音的将这段时日的情绪倒出来,“我不想走。”

她好像没有任何办法,躲起来也不能避免时间的消逝,只是想尽办法的逃避。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绝望又无措地望着他,连话语都有些颠三倒四:“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到……谶言一消失,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开。”

他为什么总是在令她受伤?为什么总是害她哭泣。

明明以为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明明不想自己身上的谶言应验到她身上。

有什么东西涌到喉咙口,滚烫灼热,却发不出一丝声息。羽人非獍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几经犹豫,缓缓碰触到她的脸颊,泪水沾湿他的手掌,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灼伤。

“我不想逼你,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又不想离开。”枕凋梅无助地抱着膝盖,缩成单薄的,小小的一团,眼泪不停在流:“我努力过了,我想不让你担心,可是我做不到,羽人非獍,我做不到。”

她不想离开。

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的想让自己成熟点,不要像个小孩子又哭又闹,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枕凋梅擦了擦发红的眼角,想要让自己不要再哭,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溢出来,滴滴滑落脸颊,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如果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要推开我,那我……以后不喜欢你了好不好,不要让我回枕家。”

她如同一个小孩子般祈求着,天真地近乎蛮不讲理。

他怎么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感逐渐溢出破碎的内心,他无法控制内心的不忍与不舍,更不能继续罔视内心深处的……同样的愿望。

身体忽然被拥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白色的衣袍,像世界上最干净漂亮的雪花。

枕凋梅呜咽着抓住他的衣服,埋在他肩头痛哭出声。

突然之间,全都看透了,想开了。

羽人非獍垂下头,紧紧的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枕凋梅,微微颤抖的肩头,生平第一次放纵自己,什么都不想去管,只愿意留住眼前这一个脆弱却倔强的身影。

“不回去。”一点点消逝的痕迹,一点点从他生命里抽空的回忆,骤然间铺天盖地而来,怎么也无法放下,“明夷,留在我身边。”

留在他身边。

枕凋梅骤然大哭出声,抬手紧紧地抱住他,像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所有情绪在泪水中流淌出来。

“……对不起。”害她担惊受怕那么多天,害她独自忍耐了那么多天。羽人非獍这才知道一直看似已经接受现实的枕凋梅,内心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绝望和挣扎,而自己却独自沉浸于自身的痛苦之中,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人。

枕凋梅摇摇头,明明已经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抚了抚他的后背,“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不分开了。”

羽人非獍闭了闭眼,郑重无比地答应了她:“好。”

枕凋梅抱着他哭了很久,直到力气不济,才趴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羽人非獍松开手,看怀中的人眼角泛红却无比平静的睡脸,心中一片宁静。

就这样吧,不管明天到底如何,不管未来到底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去留住这一刻的时间。

他的明夷,他的妻子。

5.

那日过后,枕凋梅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依旧不通家事吵着要人帮忙梳头发,咋咋呼呼到处闯祸,没有一点阴霾的样子,还拉着羽人非獍和她一起去套恨不逢的麻袋,把人痛揍了一顿,放下宣言说以后看他一次打一顿。

羽人非獍看着有人依靠就格外耀武扬威的枕凋梅,无奈地叹气。

枕凋梅揍完了就不管,背后枕十三冒了出来,堵住了想要报复的恨不逢,开朗一笑。

于是恨不逢又遭遇了另一场套麻袋。

贾命公本欲向枕家讨一个说法,无奈枕家兄弟对小妹的无理行为报以十分支持的态度,恨不逢再次遭了枕一的麻袋。

南武林枕家十三兄弟,皆唯最小的枕凋梅是从——小妹做的事情绝对是对的,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

于是恨不逢悲催的遭了十四次麻袋。

枕十三也因为私自帮助小妹和羽人非獍逃脱枕家追捕而差点遭遇围殴,危险之中,枕凋梅冒了出来,抱住枕十三说他是最好的哥哥。其余十二兄弟大受打击,连连送上礼物,表示自己最赏识的就是羽人非獍这个妹夫。

一场针对羽人非獍的为难消弥于无形。

谁都不想成为小妹最讨厌的哥哥,无奈,算羽人非獍好运。

正式踏入二十大关的枕凋梅拍拍胸口表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从今以后,身为一家之主,她一定会好好为家里打拼,给羽人非獍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

后来补办的二十生辰大礼,一个白发青年抽着水烟缓缓而来。

“梅仔。”他笑着张手,接住了从远处一路奔跑冲过来的,自封已经是大人的枕凋梅,摸了摸她的头道:“已经是大人了,不可以随便流泪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祸害遗千年,绝对不可能这样就死掉!”枕凋梅哇哇大哭,根本就没有一点成长的样子。

慕少艾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对这个小了自己许多的朋友还是无可奈何。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白色身影,眼神柔和,带了一丝欣慰,低声道:“我回来了,羽仔。”

风吹起白衣青年的衣袍,他站在阳光下,依旧内敛淡静的模样,却多了几分平和,“欢迎回来。”

不再安静的落下孤灯,今日格外热闹。

泊寒波拉着孤独缺喝酒,高兴的说自家小妹终于也有了归宿,有人收了这只魔王。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断雁西风在背后听到大哥的话,用刀背敲肿他的脑袋,燕归人试图劝解兄妹纠纷,无奈两边都不讲理,被夹在中间两边要他作公道。

皇甫笑禅静静摇头,慕少艾搭住他的肩膀,一碗饭塞到他手里,说枕凋梅让他多吃点,长点肉。

枕家十三兄弟把羽人非獍围成一团,一副今天不把哥哥们都喝倒,就不配做妹夫的嚣张模样。

姥无艳从绝仙谷走出,带来一束花作为生辰贺礼。

完美的生辰,在枕家兄弟排队把妹妹抱进怀里哭诉,结果妹妹根本不领情,无情赶人作为落幕。

夜色里。

枕凋梅洗完澡冲到羽人非獍的床上,兴奋地拍拍床,“我问过了,同房要睡一张床上,老婆快来,到点睡觉了!”

羽人非獍:“……”

又是谁教了奇怪的东西?

深藏功与名的倾君怜比出剪刀手。

然而依旧是只教了一半,枕凋梅趴在床上,拉着羽人非獍说了一晚上的笑话。

夜色正好。

终于大结局了,就这样吧,已经很完美了。如果有OOX,OOC算我的。

至于枕凋梅永远只学一半的学习态度,这进度要拖到什么时候,大概是得看羽人非獍的开窍程度了。

*

下一章是超绝小短篇——皇儒无上和羽人非獍现代AU。

么么啾每一个留言的小天使。

*

11/14 抓个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羽人非獍后续(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