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布袋戏]和男友的恩怨情仇BOT > 第78章 羽人非獍(中下)

[布袋戏]和男友的恩怨情仇BOT 第78章 羽人非獍(中下)

作者:六枫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12-16 02:06:41 来源:文学城

1.

奇怪的老头纠缠不休,远处还有个蓬头盖脸的青面仔,真的让人很没有胃口。

“喂喂喂,你都吃第四碗了,这叫没胃口?”

孤独缺刚吃半碗饭,羽人非獍更是细嚼慢咽半天嚼一口菜没吞下,而另一只不知道胃连接到哪个异时空的豆芽仔已经吃完4碗,开始倒汤喝了。

手上夹着的青菜掉回碗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波澜不惊的羽人非獍,问他:“这个人间富贵食人花的款你都养得起,看来你离开罪恶坑之后赚的不少,快拿出一半孝敬孝敬我。”

“啰嗦啦。”我拍下碗,满脸写着不高兴:“我有赚钱养家的好不好,又没有白吃。”

虽然我赚钱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我造饭的速度,三不五时还要靠十三哥好心接济,这一点就不用说了,有点丢脸。

本来以为出来能纵横江湖,没想到刚开头就栽在吃饭上。

都怪身体里面这个长离蛊,若不是从小家里就给我种了这个夭寿蛊,我也不会变成苦境大胃王,一餐不吃直接横倒街头变流浪尸的地步。不过也因这个缘故,羽人非獍倒是很照顾我,平时有认真盯着我吃饭。

怀疑家里哥哥是不是和他偷偷说过什么。

这个老头才是,天天在家里跟着吃白饭,都没有拿点钱救济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我老婆的师父,怎么说我都要尽一份孝心的份上,我一定把他扫地出门。

“喂,你站在哪边的?不管一下这只苦境霸王龙?”孤独缺说不过我,回头推羽人非獍,非得要他加入我们,扮演夹在刻薄婆婆和老实尪婿的苦情小白花。

羽人非獍咽下口中的青菜,淡淡地提醒我:“水果在厨房。”

哦,差点忘了饭后水果。

我起身溜到厨房端出水果,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听隔壁的孤独缺在大声哀叹羽人非獍在家中的地位。

“人说娶了老婆忘了师父,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唉——我怎么捡了你这种徒弟回来。”

羽人非獍蹙了蹙眉,手中筷子敲在碗的边缘,神情看不出任何异常,“她是我的朋友。”

孤独缺面不改色,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姿态落拓豪放,“慕少艾是你的朋友,谈无欲是你的朋友,这只一餐掂掂吃四碗饭还叫没胃口的也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这么多,难不成没有一个是特殊的吗?”

羽人非獍不愿与他置辩,更不愿意将我牵扯进这淌浑水中,“你想说什么?”

“关心你啊。”孤独缺是一点都看不明白这个徒弟到底在怕什么,犹犹豫豫一点不干脆,一看就让人心烦,干脆扭过头问在吃苹果的我:“喂,他这么说,你怎么看?”

忽然被拖入话题的我啊了一声,莫名其妙:“他把我当朋友和我叫他老婆有什么冲突?”

本来就是我胡咧咧叫着好玩的,周围根本没人当真,包括羽人非獍,丫就是脾气好被我欺负得毫无反抗能力的受害者罢了。

我往嘴里塞苹果,含含糊糊地劝孤独缺别老催婚,不知道年轻人逆反心态重,越催越对着干,“麦想了,这种事情得顺其自然,催多了反而会起反效果。”

再说周围介绍的加上无故出现的桃花那么多,他有心早成婚了,怎么可能拖的年龄老大还是孤寡一人。

孤独缺完全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当即一愣,饭也不吃,烦躁一拍桌子:“真是不解风情的两人,随便你们了。”

说完直接往亭外一跳,消失了个干净。

我喂喂喂了半天都没回来,不由得摸摸头:“搞什么啊,不吃饭就别装那么多啊,浪费食物。”

经过这个小插曲,羽人非獍看起来也失了胃口的模样,我连忙推他的手臂,提醒他:“浪费食物不是好的习惯,吃完,要吃完啦!”

羽人非獍简短地应了一声,在我的催促下重新拿起碗。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无言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

我惯常吃一半留一半给羽人非獍,只是看着他不疾不徐地吃着饭,感觉好像又有胃口了,拿起筷子挑自己爱吃的菜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吃。我爱吃鱼,手却不是很巧,捏着筷子和碗里的鱼肉奋力搏斗半天,夹了一碗的碎屑。

一旁的羽人非獍沉默半晌,终于看不下去,接过我的碗,细细挑起刺来。

所以说,真的好贤惠的一个老婆。

他挑刺我吃鱼肉,非常完美的搭配。

我咬着筷子尖,看他垂着眼眸细细挑刺的模样,半敛的眼帘下是焦棕色的眸子,眉头压得很低,风将他的长发垂落肩头,清俊的眉眼总有挥之不去的愁绪,如烟云缭绕。能娶到这么美丽的老婆,上天确实待我不薄啦。

我笑眯眯地,忍不住就笑了出声。

“怎么了。”他的声音比平时稍低一点,似乎心情不太好,真奇怪,他怎么忽然就这样?

他将刺挑完,独留下一团雪白的鱼肉,和碟子下清澈的酱料。

要是夸奖他诸如贤惠漂亮的词汇,一定会激怒他,说不定又要露出隐忍不言的模样了。

虽然那种反应也挺好玩,可考虑到我的胃,我还是别开了话题,说起了我第一次见到羽人非獍使用六翼刀法时的印象。

“你好像我小时候养过的白麻雀。”

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印象中的画面消退大半,只剩下吉光片羽般的片段。

“小小的,浑身雪白,唯独嘴巴染了淡淡的灰黄色。”我伸出手给他比了比大小,“在阳光下的时候好像每一个羽毛都会发光,非常漂亮可爱的麻雀。”

落下孤灯外,无尽的风雪仿佛从世界边缘一直延伸,笼罩整个孤院小亭,白与灰交加,蒙蒙地让人喘不过气的阴霾。

我兴致盎然地形容那只麻雀叫唤时候的声音,清脆又短促,宛如歌曲般美妙,相当有人性,开了笼子也不会跑。

关于那只记忆中的雀鸟,蹦蹦跶跶在每一张朦胧的记忆片段里,我像展现自己珍宝的小孩子,将每一个散发着星光的物品捧在手心给他观看。

羽人非獍静静地听着我颠三倒四地说着过往的故事,偶尔眨一下眼睛,看起来非常安静的模样。

寒风夹着雪粒落入亭内,滑过起伏的黑色发丝,静悄悄融化在他衣袍之上。

“最后那只雀鸟呢?”他问。

我歪了下头,努力在遥远的记忆中回想那只雀鸟的身影,怎么都记不起来。恍惚记得某一天醒来,窗台的笼子已经空了,只剩下窗口处的梅枝在风中摇曳,凋梅纷纷,似雪似纱。

“嗯……应该回到天空了吧。”我指着雾蒙蒙的天空说道:“鸟儿的归宿,不都是是天空吗?”

羽人非獍似乎想说什么的模样,最后却只缓缓低言一句,“……是吗。”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悲伤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在这简短的故事中领悟了什么,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道:“再说饭冷了,赶紧吃。”

羽人非獍轻轻点头:“嗯。”

2.

慕少艾在对战异度魔界的时候受了伤,前来落下孤灯求助。

不知道那只缺了大德的孤独缺又起了什么肖,趁着大家在讲话的时候忽然拔刀,偷袭慕少艾,被羽人非獍再次阻止。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没完了是吧,是不是每个和羽人认识的你都要来这一手,连那边喜欢自诩以卑鄙手段闻名江湖的谈无欲都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在缺德这一点上没输过谁,却对别人偷袭行径非常不齿的谈无欲看向羽人非獍,问:“这人是谁?”

羽人非獍解释:“我的启蒙恩师。”

绕过说话好像打官腔的两人,我跑到慕少艾面前,仔仔细细观察他的伤势。确实很严重,若继续下去肯定会有性命之忧,我忍不住按住胸口,想到种在体内的长离蛊。

慕少艾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持着烟管的手按在我手上,轻微摇了摇头。

——还不至于要用长离蛊的地步。

我和慕少艾在这里用眼神对话,那边似乎吵起来了,我被吸引了注意力。

“哟,别用这种警戒的眼神看我,”孤独缺说着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态,他的眸色很深,似笑非笑道:“我再坏也没有羽仔这么坏,劝告一句,别太相信羽仔,他这个人曾经——”

羽人非獍似乎察觉到了他下一句是什么,视线下意识看向我。

我:?

在真相即将揭开的一刹那,慕少艾变了脸色,眼神一沉,快速打断:“住口。”

孤独缺一副吓了一跳的表情,依旧不着正形,“哇,你这句喊得比羽仔还快。”

“呃。”慕少艾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缓了缓情绪,凝重扫了我一眼,才恢复平日的笑语,哀哀叹息:“我都要痛死了,你们还有心情玩,真不够意思呢。”

察觉话题敏感的谈无欲也及时岔开话题,“慕少艾的伤痕,必须及早医治才是。”

孤独缺见状,嬉皮笑脸搭上羽人非獍的肩膀,摇头晃脑:“哈,羽仔,看来你的人缘不错喔。”

羽人非獍沉肩一撞,隔开他的触碰,“我要带慕少艾去水晶湖,谈无欲,你的伤势无妨吧?”

谈无欲:“要不了我的命,你赶紧想办法替他医治吧。”

“嗯。”羽人非獍应答,“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慢慢跟上。”

“一起走吧。”孤独缺赶紧凑上来,继续道:“我猜,水晶湖那个我可能认识,说不定能替你讲一些情,要是你打输了,我还来得及补你一刀。”

羽人非獍淡淡道:“随便你。”

孤独缺讶异,“哇,连这样都不赶我走,奇怪。”

说定了论调,我也跟着准备一起去水晶湖帮忙,没想到被回过身的羽人非獍按住了:“你在此等我回来。”

喂!又要把我丢下!

我鼓起脸颊就要生气,慕少艾赶紧过来打和,从袖中掏出一副药包:“哎呀哎呀,就麻烦枕大侠客帮吾煮一副药,若水晶湖之行失败,我还能喝上一口热药。”

别说的好像出去打猎,回来还有口热汤喝的语气好吗?

真是欠你们的!

我一把抢过药包赶人:“快去快回。”

“好啦好啦。”慕少艾敷衍抬手拍拍我的头,力道像拍路边石头上的灰尘:“就麻烦你顾家了。”

……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被我一瞪,慕少艾赶紧拉着羽人非獍开溜。

3.

顾家太无聊了,我想起上次给家里哥哥们写的信,不知道他们收到没,希望信中的真相能让家里好过点,继续过隐居的生活吧。

4.

收到小妹回信的哥哥们,抽出前几页报告给家主,非常习惯地翻到最后一张。

哦,和妹夫的生活过的不错,有吃有喝,打工赚的钱还有点剩余寄回来孝敬哥哥们,就是……

嗯?什么!有人偷窥小妹?

妹可忍,哥不可忍,苦境妹控十三狼重出江湖。

5.

不见天日的森林,枕家十三兄弟齐齐出动,刀枪剑戟毒一个不落,围住山头作监视工作的向日斜。

风在夜色中萧瑟呼啸,干枯落叶卷上半空,在眨眼片刻,断成数截。同一时间,十三道身影无声围绕林中各方,挡在最前方的绝世身影,冷冽青锋背身凛立。身挟夜雾缭绕,沉着的姿态,浅淡默然的表情,一睁眼,便是摄人的无边杀气。

枕家老三持剑转身,修长的手指拂面而过,直指向日斜:“区区罪恶坑,竟敢窥窃吾天真可爱、美貌无邪、乖巧聪明,一岁会走三岁会捣乱十岁会殴打哥哥十五岁成亲至今十九岁,小名明夷大名凋梅的枕家最小最惹人怜爱的小妹枕十四,害她一餐只能吃四碗饭!你,罪无可恕,兄弟们!给我上!”

一顿乱拳围殴,向日斜,卒。

杀人是不会杀人的,但枕家和法门的关系还不错,当夜将跟踪狂送入法门大牢,荣享猪排饭套餐一份。

6.

蹲在厨房煲药的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尖,“谁!谁在背后念我!”

这熟悉的感觉,一定是家里多事的哥哥们,好烦啊,我都长大了,还天天围着我转,能不能给人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了。

我火大地继续扇火,药炉在猛烈的火势下咕噜咕噜冒出巨大泡泡。

7.

水晶湖之行看来并不顺利,走的时候四个人,回来却只有羽人非獍一人。

喂,那我的药不是白煲了?

羽人非獍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把我放在桌子上的焦炭补药喝了都没反应,那味道闻起来就超苦的,难不成是喝起来很好喝的款?

我不信地用尾指沾了沾药末残余,小心地舔了一口。

……

…………

不可置信,漂亮老婆怎么了?味觉失常了?这种又苦又酸又涩还带着焦味的黑暗料理都能喝得面无表情?

我凑到羽人非獍面前,他背靠在石柱坐着,黑色的长发在不止的风声中起落,紧皱的双眉,恍如陷入噩梦无法醒来,惯常压抑的神情中透出几分脆弱和挣扎,额间溢出点点透明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你以为你做了几件好事,就能掩盖你逆伦弑亲的大罪?]

[我说,你给我听清楚,你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你以为大家都不哉?]

[哦,这么说起来,确实是有一个人不知道,枕凋梅,是叫这个名字没不对吧。]

[她若知道你的真面目,你以为她还会与这样可怕的人来往吗?]

风刮擦着崎岖的石块发出呼呼的响声,黄昏中的雪粒被冰冷的风卷了起来,吹拂过整个落下孤灯。

我伸出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羽人非獍抓在手中。

霜雪寒凉,夕阳的残辉却灼热,在茫茫雪地上留下火焰般残酷的印记。

失焦的眸子,过了好一阵子才凝聚。我想握住他的手,他却闭了闭眼睛,无声松开手。

“怎么了?”我用食指蹭了蹭他的下颌,收回时,指尖凝聚一团小小的水珠,“回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羽人非獍垂眼别脸,脸色苍白,俊秀的容颜隐染着死灰般的倦意,“没什么。”

“骗消仔。”没事会是这样的表情?

认识羽人非獍数年,我早就摸清了他的习性,不想说的事情就像是死掉的河蚌一样,怎么掰都不会开口。

算了,他不说,我去问慕少艾也一样。

我刚转过身,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是羽人非獍。

“别走。”他说,“陪我,好吗?”

我缓缓回过头,金色的长发从身后吹到身前,擦过他的手背,他却没有再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对上熟悉的眼,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刚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我从未见过的眼睛。

在江湖传言中行事正义有侠风,名声显赫的人物,竟然会有那么一双愁苦的双眼,就像是身上负荷了许多事情,苦涩、痛苦、压抑,太多情绪层层封闭在焦棕色的眼瞳之中,沉重得令一个看起来分明只有双十年华的俊朗青年,身上透着历经尘世沧桑之人才会有的厌倦之意。

而如今,他身上的苦涩之意更重,重得他连呼吸之间都充满了难解复杂的情绪。

就像遍体鳞伤的幼兽一样,就像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纷乱的思绪一震,心忽然感受到一股抽痛之意。

……为何总是你,在无穷无尽的受苦呢。

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动了起来。

手穿过风雪,穿过了白色的衣袍,轻轻的落在细瘦的肩背上,将仿似无声呜咽的人紧紧抱住。

掌下的背脊忽然一颤,羽人非獍垂下头,散落长发遮挡面容,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呼啸的风雪从天降落,小亭外是大片大片的苍白。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我靠在他肩头,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他的背脊,无声地安抚着他,“没事的,羽人,我在这里。”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将我当做你的依靠,好好的休息一场。

“枕凋梅……”

既低又哑的声线如同梦呓,清劲挺拔的身姿一下子倾塌下来。那一刻,压抑太久的情绪吞噬了理性,满是苦涩的心本能地想要从他人身上汲取一丝温暖。风中袍角交错,身侧的手臂微微抬起,紧紧的环绕在我腰上,力气大到整个人都在微微痉挛发抖。

往日的情况反了过来,年幼的,向来需要被细心照顾才能生存的人成为了被依靠的人,而身处照顾他人的年长者成了索取的一方。

或许不曾反过来。

一直依靠别人的都是他,从来是他。

雪粒擦着梅花绘图跌落,灯笼边缘盖上一层轻薄白霜,幽幽天色映射在雪地之中,更显霜寒。

灰黑色石块在雪地隐约露出棱角,踏在雪地上的脚印陷下小小的印记,随着寒风呼啸,醇厚的酒香溢出封口蔓延。

断雁西风停住脚步,转身向后欲离开,撞上同样来关心羽人非獍的慕少艾。

断雁西风:……

慕少艾:哎呀呀。

同样想离开的两人,撞上了第三个踏上月下孤灯的来者。

再怎么迟钝,都不至于忽略身后的呼吸声。身后的手无声松落,我从羽人非獍的怀中退开,扭头看见大眼瞪小眼的三位访客。

“你们在干嘛,三缺一来这里凑台脚打麻将吗?”我面色不改的吐槽他们排成一排在楼梯上的行径,视线一转,落在慕少艾身上:“你来喝药哦,我去给你重新煲过。”

药渣还在厨房,重新倒水进去煮一煮应该也无妨吧。

“咳咳咳。”慕少艾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喉咙,视线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羽人非獍:“哎呀呀,药就不喝了,我忘记自己在家中已经喝过了,这就走,我这就走,不打扰了。”

断雁西风则明快很多,“我隔日再来拜访,先来去了。”

说走就走,紫色的身影消失在风雪深处,慕少艾脚步一动,也想跟着离开。

“走什么,不打扰都打扰了。”看穿他又在暗搓搓看好戏,我翻了个白眼,看他身后一直不说话的金发碧眼的青年:“十三哥来找我吗?”

“本来是担心你这段时日够不够钱吃饭,顺路便来探望你。”枕十三懒洋洋地把手插在袖中:“许久未见胖了一点,看来妹夫是把你照顾的很好。”

慕少艾这才清奇地仔细看清身后的人,枕家一脉相传的金发碧眼,发梢末端泛着浅浅的红色,仔细看还能看出眉眼中和枕凋梅相似的轮廓。以前只看过枕家老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另一名枕家之人,果真是兄妹。

“要你八婆啦。”我不擅长开导人,慕少艾来的倒是正好。

反正他们也不喜欢让我知道一些事,干脆自己避开更好,我一把拉过十三哥,“走了,八婆十三哥。”

“喂喂喂,有你这么形容自己哥哥的吗,麦拉我,我自己会走。”

我和十三哥避开落下孤灯的小亭,留下空间给羽人非獍恢复平静。

慕少艾看着渐行渐远的两兄妹,回头看羽人非獍,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哎呀呀,梅仔可比你大方多了,你呢,不会抱怨吾打扰你们的相处时光吧。”

羽人非獍别开眼,压低声音:“她惯来如此。”

“哦,你是暗示吾想太多了吗?”慕少艾悠闲地抽了一口水烟,唇角烟雾缭绕,他清醒道:“何必想太多,造生育化是天地循环的道理,何况那位枕家兄长……可是唤你妹夫呀。”

没等慕少艾说完,羽人非獍快速开口唤了一声“慕少艾”打断,似乎是极度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他不想将枕凋梅拉入浑水之中。

“孤独缺杀了万两黄金。”羽人非獍轻声说。

慕少艾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

……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和十三哥扯皮两句,将他身上的细软金银全部打劫一空,确定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冷酷无情地下了逐客令。

枕十三盯着面前的我,“……小妹你还能再冷淡点吗?”

算了,本来就是顺路过来看自家小妹一眼,人过得开心就好。枕十三转身挥挥手,废话不多说的准备离开。

“喂,十三哥。”在他临走前,我唤了一声。

前方的身影停下脚步,微微回过头。

“下次来的时候,带一枝梅花吧,就我院中的那株。”我望着空荡荡,只有雪花和石块的落下孤灯,似乎是随意一口地说道:“这里太空荡了,种株梅树或许会好些。”

枕十三稍稍抬起眼睛,看着枕家最小的妹妹,许久才笑了一声:“知道了,下次见,吾可爱的小妹。是说你都快二十岁了,是时候该想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你还要留在此地吗?”

死劫过去,她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南武林枕家。

“少管我的事情。”这么大人了还那么爱粘着妹妹,枕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遗传基因,“八婆十三哥快走啦!”

他挥挥手,化光离开。

留下我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阶梯,许久叹了一声。

死劫过去,我还有借口留在这里吗?

空旷干净的月色隐隐约约从云层透出,明亮的轮廓,泛着清冷而美丽的色泽。

雾白的气息从唇边溢出,我喃喃道:“这种毫无缘由,只想留在一个人身边的心情,到底该怎么去称呼呢。”

雪静静的坠落,周围清净无声,空荡荡的话语回旋在风中,没有人回答。

休息了一会,感觉那边应该谈完了,我回神开始往回走。

小亭下交谈的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羽人非獍忽然快速离开原地。

嗯,神色匆匆,又发生什么了吗?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风雨,比预想中的更剧烈,且更无情。

8.

慕少艾下来的时候,对我说羽人非獍这段时间没什么空照顾我,让我这几天跟着他吃饭,免得受体内长离蛊影响,不小心饿死街头。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答应,因为阿九做饭太难吃了,难吃到不是人能够吃进去的东西。慕少艾是怎么天天吃这样的饭还能长胖的,这真真是苦境武林未解之谜。

可慕少艾为了能顺利带走我,竟然答应会请我吃大饭店。

能够敲他竹杠的机会太少,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地心动了,然后就被他连哄带骗地拖出落下孤灯。

“老婆到底是在忙什么,忙到连一家之主都可以不管了?”我好奇地向慕少艾打听消息。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头,敷衍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打听。”

我额头冒出十字青筋,一把挥开他的手,呜呜威胁道:“慕少艾!”

“哎呀哎呀。”被我一顿威胁,慕少艾总算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头抽了一口水烟,吐出的雾气遮掩了白发青年的神色,他轻轻道:“是羽仔自己的事情,谁都无法插手。”

他都这么说了,我反倒不好继续问下去,甩下慕少艾在身后,一个人闷闷地往前走。

慕少艾见状加快几步赶了过来,用烟管戳了戳我的肩膀,“好了好了,别一副失落的表情,吾请你吃大餐。”

我斜睨他一眼,“不怕被我吃破产了?”

慕少艾每次都说我是大胃王,谁请我吃饭都要冒着钱包大出血的风险。

他闻言轻笑一声,虽然仍展现出平日里爱笑语的神情,笑声却不经意透了一丝苦涩,淡淡的,一转即逝。

他轻抽一口水烟,声音与烟雾顺着唇角缓缓溢出,他微笑道:“那就要请枕大侠客手下留情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看他,很想对他说——不想笑就别笑了,很难看。

但是想了很久,还是没说出口,只道:“哼,看你表现。”

“哎呀呀,真的手下留情呀,老人家的存款可是不多呢。”

9.

和慕少艾呆了两天,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我和阿九拿着他的存款天天吃大餐。

慕少艾看着大缩水的钱包哭笑不得,“好歹也留一点给老人家养老。”

这几年来,羽人到底是怎么养活这只大胃王的。

嘁,苦境大胃王,你以为只是喊喊而已嘛?

眼见慕少艾将要养不起我,我收拾东西拍拍屁股准备回落下孤灯,免得落了一个和慕少艾一起吃阿九做的开水泡焦干白饭的下场。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独臂的孤独缺一只。

狭路相逢,自来熟胜。

“哟——这不是羽仔家的小妻子吗?”孤独缺一只手把在刀上,另一只手的缺口泛着寒凉的气息,似天泣留下的伤口。

慕少艾说的羽人自己的事情,就是指和孤独缺打架吗?

“更正一下,羽人是我老婆,你说反了。”我忽视他调笑般的语气,让开一个位置:“看你是老人家又残疾的份上,让你先走。”

“哈,嫁入豪门,羽仔的运气不坏。”他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一点都没受到断臂的影响,擦过我身边走了过去,回首问我:“安怎,要一起去饮一杯吗?”

“不了,赶着回家吃饭。”我朝他摆摆手道:“如有机会,你可以到南武林枕家,报我的名字,想必我那些多事的哥哥们愿意和你这名亲家喝一杯酒。”

孤独缺听到我的回答,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中有洒脱,更有一丝涩意。他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行前,只低声留下一句话。

“再会了,小姑娘。”

总有一种不会再见的感觉。

我停下脚步,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罪恶坑?

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慕少艾是,羽人非獍是,孤独缺更是。

我沉默片刻,朝不远处的树影道:“五哥,你还要跟我多久,再跟我就生气了!快都回去啦,烦死个人。”

妹控能不能治一下,这里不是还有慕少艾这个蒙古大夫吗?虽然没听过他挂了什么心理治疗师的执照,但是看看脑袋的大病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树影在风中晃了一下,从枝叶里垂下的长发,一脉相承的淡金,末端泛着微微的红。

“妹大不由人,唉……做哥哥的就是可怜。”

他叹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树枝上已无人。

有什么大病。

我迎着夕阳的残色,独自踏上回去的路程。

10.

空旷的雪峰,落下孤灯的风依旧泛着孤寂的味道。

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万两黄金舍一仇的身影,失魂落魄,连我都没注意到,塌着背低头离开了。

讲真的,这段时间每次有人来拜访,我那漂亮的老婆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伤悲中,这次依旧。

老远就听见上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胡琴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奏琴的人除了羽人非獍,不作第二人想。

寂静的雪夜,银白的月色穿过空旷的小亭,白色雪花落下,似烟、似雾,如同悲戚的琴音,为世界披上一片空寂的惨白。

逐渐出现在白色世界的身影,淡金色的长发,末端泛着微微的红,比天空更澄澈的眼瞳,恍如能洗涤世间一切的清泉,干净的令人望之触动,好似再大的空洞,都能被那片天空填满。

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被踏上小亭的脚步声彻底摧毁。

残雪纷纷,吹拂一地纷乱的人心。

“……枕凋梅。”

“嗯,是我。”

我拂开栏杆上的雪粒,坐在他身边,身旁的人垂下眼帘,柔软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密的阴影,手指紧紧按在琴弦上,骨节发白。

“我……”

他急切的想说什么,我晃了晃脚尖,摇头打断他的话。

“不要说,如果你会感到后悔,就不要说出口。”我又不是笨蛋,他对我隐瞒了什么,我自然能察觉到。我只是不想问,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借口推开我,“我熟悉的羽人非獍,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落下孤灯的小亭围绕在风雪之中,雪花透过柱子间的缝隙,在石柱上染出斑白的痕迹。羽人非獍闭着双眼,思绪好似遮掩在薄薄的眼皮下,空洞的不知望向何方:“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然后呢?”雪落的声音被寂静放大,无声的黑暗中,我的声音很轻:“你告诉我之后,你能彻底放下,能走出过往的阴霾,敞开心扉接受我的存在……还是以此为借口,依旧故步自封,将我推远?”

握在胡琴上的手痉挛般颤抖了一下,猝然睁开的双眼,瞳孔收缩,焦棕色的眸子因为我简单的问话溢出痛苦与无措,彷徨地像一个迷失在荒原中找不到出口的旅人。

我平静的抬头,双眼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中,夹着飘落的雪花,“我认识的羽人非獍,是个看起来很冷淡,却很心软,做饭很好吃,脾气很好,会帮我梳头发……温柔又清俊的人,他和你心底的模样也许不一样,并不代表我认识的就不是你。”

天际边遥远的山峰,缥缈的雾气游曳,缓缓推开了阴霾的云层。

“你要什么时候……才把我熟悉的羽人非獍还我。”

紧密的风声忽然急促,无数雪粒交缠在一起,瞬间变成巨大的牢笼,隔绝世间一切。

“那不是真正的我。”他说。

“那是属于我的你。”我仰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那是枕凋梅的羽人非獍,你不能从我心中夺走。”

我在脸上感到了湿意,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啪——

一声。

滴落在紧握的手背上。

风雪散去,月色从层层遮掩的云边露出身影。

胡琴跌落在地,世界的声音涌入耳中。

身前的躯体是温热的,脸上的泪水也是温热的,我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揽在腰后的手收的那样紧,我恍惚中只觉得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好像快要死去一样。

明明伤心的是我,可是我却有种他比我更悲伤的错觉。

“我不值得。”他低声说,手收的越发紧,低低在我耳边喃道:“我不值得……”

他的声音夹在风雪中,低沉的让人心碎。

我呜咽地抬手,紧紧抓住了他垂下的袖袍,入手的温度,凉意透骨:“我可以等你放下的那天,所以……无论如何,不要推开我。羽人,不要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世间过客匆匆,尘世亦如花上幻梦,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紧握如今,感受喜怒哀乐的每一天,或许需要一生的运气。

雪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事薄纱般的月色,柔软流溢世间,没过终年冷硬不化的积雪。

夹在风声中的回答遥远不可闻,唯独相依的身影,在月色下,久久。

11.

经过一晚的冷静之后,羽人非獍好似短暂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或许没有。

错觉么,感觉他好像更避着我了,仿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似的。

算了,计较这个没用,高低他人都在这里,我难不成还怕他丢下住所不管,逃之夭夭不成。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羽人非獍大餐,大早上就吃了7碗饭。

慕少艾前来拜访的时候,我正在吃第8碗。

他一来就惯常调侃羽人非獍,“哎呀呀,郎情妾意,琴瑟和鸣,老人家没带墨镜来,真是失策,失策呀。”

羽人非獍正端着汤出来,闻言啪地一声将碗拍在桌上,汤却一点没漏出,可见火候把握地十分准确,“慕、少、艾。”

我扒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饭,脸颊鼓得像仓鼠,倒是一点都没影响我说话:“好了,麦开他玩笑了,要开也等我吃完饭再开。”

万一菜撒了可怎么办,我挤挤胃的空间,感觉还能吃几碗。

“要坐下来一起吃吗?”我问慕少艾。

“免了,比起羽仔家的小菜小汤,吾更想要吃大餐。”慕少艾悠悠抽了一口水烟,说春霖境界正在办喜事,鬼梁兵府给他派了喜帖,恰好趁这个机会散散心,体会一下热闹的气氛,免得天天呆在家里,变成笨蛋阿宅。

什么叫小菜小汤,羽人出品绝对精品,比什么鬼梁兵府的饭菜好多了。

我嘁了一声,非常不以为然:“喜事而已,又不是没办过。”

早几年枕家办喜事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坠武林世家的名头,光饭桌就不知道摆了多少张,来客都有千数往上。

不过给家里减少点米饭的负担还是好的,我也觉得近期体内长离蛊吃的有点多了,怕羽人非獍被我吃破产,不如去鬼梁兵府家吃点,吃不完还能打包回来当晚饭。

一言既定,我们三人趁着天色还早,踏上前往婚宴的路途。

本来没打算扩写成长篇,扩写了之后发现乱起名真的要不得,怎么看枕凋梅都=真倒霉。

所以起了个小名,可以叫枕十四,也可以叫枕明夷。

明夷:源于《易经》第36卦:日入地中,明而见伤之象(日没入地,光明受损)。但卦象大概的意思是只要度过眼前的困境,就能晦而转明,苦尽甘来。

*

孤独缺没事,被趁机跟上去调查羽人非獍背景的枕五救了,放心。

写得比预想中的长,下一篇再结局

霍霍磨刀.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羽人非獍(中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