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x戬玉]牵丝戏 第51章 第 51 章

杨戬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过去几千年，他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出此等轻浮狎昵的举动，甚至是对着被自己养大的小狐狸做出来，叫从前的他想想，简直就是要被抓起来压在什么山底下的节奏，而现如今……

只是做都做了，且要说后悔，他还真是不怎么后悔的。

杨戬此人便是如此，一旦做下了什么决定，就是一往无前，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所以对小玉感官改变之后，他便也自觉培养起自己与她的感情来，且眼见着是卓有成效的，虽然小狐狸总被他的表现吓得一惊一乍，但早些熟悉起来终归是好的。

正经着神色的杨戬催促着小玉再多吃一点，犹如在单纯关心，谁也没看出他严肃面色之下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至于小玉之前问的那个问题，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不过，就算是想起来小玉大抵也不会再问，毕竟杨戬已说过了解决此事不难，那便是不难的，小玉不相信谁也不会不相信真君大人。

杨戬也自然是不会叫她失望的。之后几天果然如杨戬所料，其实并不想待在方府的天兰姑娘在方府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虽然她现在凶名在外，甚至因为杀了红叶山庄五十几口人而有了修罗刀的称号，但方府当家老爷夫人却还因为儿子的缘故愿意让她暂住府中，甚至从不用怪异惧怕的目光看她，这让她非常感动，也愿意对方公子和颜悦色一些了。

只是日子久了，天兰姑娘还是有些不得劲起来，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龟缩在一个宅邸之中，像是一般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方府的人其实也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只总是告知她外面的人都在传什么流言，让她多注意一些不要让人发现而已。

也对，要是让旁人知道方府之中窝藏了杀死那么多人的魔头在府上，只怕会将他们视作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天兰姑娘想了又想，仍是觉得自己不能连累方府，便再次找了方公子，提出辞行的请求。

方公子乍闻她想要离开的话，霎时间如晴天霹雳加身一般，只觉五雷轰顶，耳边嘶鸣，竟像是什么都听不清了，他不由说道：“天、天兰，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欲要离开方府……”虽然觉得方公子不至于自己在他面前说话都听不清，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还放慢了语速，力图让他听得更加清楚一些：“这段时日也实在是叨扰了，本就不该留在你府上的，现在我的身体也好很多了，便该趁着还没人发现我藏在这儿赶紧离开，免得别人发现，误认为我和你们……”

天兰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公子急急打断了，他摇着头说道：“什么不该留在我府上？天兰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随时可以住在这儿……”

“不行，”天兰姑娘也摇头，叹息道：“现在任谁都知道我是杀了红叶山庄五十三口人的修罗刀，若让人知道你们府上藏了我，别人会怎么想你们？方公子，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家中的父母亲人想想。”

“别人怎么想关我们什么事？再说我看谁敢乱嚼我方府的舌根子！”方公子的眼中有戾色一闪而过，只是很快又隐没了下来，若不是躲在暗处的小玉和杨戬一直观察着方公子的神色，怕还注意不到这些。将那丁点情绪迅速隐藏好之后，方公子又放软了声调继续说道：“天兰，天兰你别走，待在方府不好吗？没人会乱说你的闲话的，还有外面，外面那么危险，要是遇上那些来找你麻烦的大侠怎么办……”

天兰姑娘沉吟一刻，张口说道：“能解释便解释，不能解释便战上一场，我是学武之人，也可算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了。”

说到这儿，她甚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这如冰雪初融的难得的如花笑靥叫方公子忍不住看直了眼，便是更加舍不得天兰离开了，然而无论他如何劝阻祈求，也该是没能让天兰换了心意，执意要在下午离开方府。

天兰姑娘走后，方公子便神色阴沉地站在远处，半晌后忽然唤来了下人，道一声“计划继续执行”，将人遣下去之后半晌，才忽然语调低沉地说了一句：“天兰，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老老实实地待在方府，以后嫁给我不好吗？”

“偏偏要出去，偏偏要往外跑，你现在可是修罗刀，是不想活了吗？”

“真是……不叫你吃一顿苦头你总是学不乖……放心，这回我定不会心慈手软了，你便只等着做我方府的少奶奶吧。”

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小玉忍不住和杨戬对视了一眼，只是却也没有放开拉住天兰姑娘的手，仅将捂住她口鼻的手放开了，又竖了一根指头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想要将天兰姑娘领到一个方公子听不到的地方去谈话。

谁知天兰姑娘一下推开了她的手，大步入内。而方公子看到去而复返的天兰，脸上还有一瞬的欣喜闪过，只是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脸色骤然变了，低沉道：“你听到了？天兰啊天兰，没想到你还会做出这种躲在外面偷听的事……”

天兰姑娘却没有说出是小玉将走出屋子的她拦住了，又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也不反驳方公子的话，便认下了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反正她身上的脏水不少，也不缺这一个了，于是天兰没有理会方公子的话，直接问出了口，语气较之前她第一次认识方公子时还要冷淡得多，她直视着他说道：“你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是说那些事情都是你搞的鬼？”

“那柄妖刀是你送到我面前的，就是因为你想要我？”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你让我杀了红叶山庄上上下下五十三口人？”

天兰姑娘虽然面无表情，眼里也凝着寒冰，但小玉却觉得，她周身围绕的气息分明像是在哭泣，而方公子显然也是看出了她掩藏在坚强底下的脆弱，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又有了一丝快意的光彩，他扯出微笑来，对天兰说道：“是啊，所以我早跟你说过了，杀了那些无辜人的不是你，你只要听我的话，相信我就好了。”

“住在我的府上，锦衣玉食，高床软枕，有什么不好吗？”

“在方府，你绝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有人前来行刺。虽然那流言是我让人放出去的，行刺的话也不过是个幌子，天兰你放心，只要你不离开方府，是不会有人敢来行刺你的。”方公子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疯狂，他话音落到最后，语调变得越来越高昂，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草菅人命的疯子。

“……那么那些人，就活该被你利用致死吗？”天兰姑娘眼里氤氲，却仍旧面无表情地发问。

方公子却半点不在意，扬声回答：“若能因此得到你，让全天下人丧命我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执着深情实在叫人触动，也叫人害怕得紧，小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也还好方公子只是个普通凡人，要是换成有大神通的神仙有了此等想法，也不知会如何叫生灵涂炭了。

只是听到他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小玉便再也忍不住从躲藏着的门后冲了出来，到了方公子的面前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样想法的恶人！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作想，这世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傻姑娘，这只是西方教的阵法而已，真要怪，只怕该怪的也不是有此想法的方公子，而是催生出有了这等想法的方公子的西方教……

同样隐在暗处的杨戬心内一叹，同样站了出来。好在现在现身也不影响什么了，天兰姑娘该听到的那些话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果然，天兰姑娘一手拦住了还想上前的小玉，然后慢慢拔出了身上的佩剑，直指方公子道：“红叶山庄五十三人被我所杀，却是因你而死，我不能代替他们饶你，近日即便是你苦心孤诣，但我终究受方府照顾良多，不能不报，便让你三招，三招过后，便与你生死相搏。”

方公子愣了一下，喃喃道：“为了那些人……就为了那些人，你就要和我生死相搏？”

“不得不如此。”天兰姑娘冷然说道：“应有天理昭昭，否则叫那五十三口人在地下如何安宁？”

“天兰姑娘……”小玉上前一步，正想说自己也能帮忙，却见天兰姑娘摇了摇头，虽然并未回头也没有看向她，但小玉知道，她是在向她说话。

天兰姑娘摇头回绝道：“此事是我和此人的私人恩怨，不便牵连你们……你们离开吧。”

小玉心里虽然也想帮着天兰姑娘揍这个恶人，但也明白这是天兰姑娘心里的一道坎，若是不度过去，只怕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掉死在她手里的那五十三个无辜的人。全是因了眼前这个恶徒，天兰姑娘手上才会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与他做个了断，想必天兰姑娘也能与自己做个了断，即便她因着往日恩情无法对他下手，也终究得了个结果。

于是小玉便静静呆在杨戬身边，看天兰持剑和方公子战到了一处。

一开始方公子还不想和天兰交手，只用言语要求天兰住手，说他不愿伤了天兰云云，他们也才知道方公子竟然并非不通武艺……想想也是，能派人做出那等事的人，哪里会是不通武艺没杀过人的？天兰习剑十几年，竟未能在他手上讨得了好。

小玉见状，是几次想要上前帮助天兰，却还是咬牙站住了，她不能上前，若是上前，指不定天兰能不能放下心上的那五十三口人……其实小玉并不是没有杨戬清醒，她知道这里只是西方教的一个幻境，但她也无法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不去做些什么，但她更知道，这个时候，她必须忍住。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天兰赢了。

天兰终于得以手刃了那个已经堕落成为阿修罗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