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地板。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进入这个屋子坐下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惨淡的
下午,记忆里也是一片混沌,乍一回想就是一团糊在一起的色块。连带着中午的开端也变得不甚清晰。
是因为机体供能不足吗。
我好饿。
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饥饿这一概念现在是我腹中疯狂盘旋的主旋律,而在它的鼓动下,恐惧、焦虑、难堪、后悔等修饰音也越来越强烈。
他们今天的收获还可以。晚饭在饮食区。没想到第一次来饮食区居然因为是这种机缘。
不是他们的队伍的一员,自然分不到积分。我的积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少,但也没有到能够自信拿出来的地步。
而且我也不想提醒他们可以杀我拿积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和我解释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我跟着他们是一个什么情况。
所以我就暂时把自己当俘虏。
怎么说呢,不是没想过试图表现得主动、开朗积极一点,但是说被不明不白当玩物耍了一下午,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而且想想自己的小心思,再看看实际情况,羞愤欲死也是有的。
“所以你就唯唯诺诺,诚惶诚恐,打算畏首畏尾得过且过。”她满含轻蔑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她,既然看到她,那我应该又是睡着了。比起她的话,我倒是对于最近我总是能饿着肚子睡着感到惊奇。
见我没有理她,她很不高兴地抬起手,“那就让我们看看你这窝囊而轻于鸿毛的一生。”
伴随着一个响指,我毫无预兆地被扯进一段快进的人生。
故事开始。
就好像是为了告诉我,这是完全有可能成真的未来一样,这段故事与我真实的经历有一部分重叠,始于已经过去的,今天晚上的吃饭时间。我正在犹豫是厚着脸皮强行加入他们,还是乖觉地待在一边,让自己和别人都假装我不存在,最后选择怯弱地僵坐在一边当个透明人。
然后是卡米尔为我安排住宿,为了这一点好意我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压了压帽子,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去。
故事前进。
他们四个在狩猎,我照旧在犹豫后选择却步不前,连打量他们作战的时间长了一些都怕被觉得是冒犯,帕洛斯和我说话我当听不见,怕被认为是他将来叛变的同党,卡米尔盯着我时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道被监视,而佩利已经对我的无趣失去兴趣,雷狮更是从来不理会我。
如她所说,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终于一日,那个懦弱的我将所有人的好奇心与耐心消磨殆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也早已疲惫,甚至也已经失去坚持下去的信心,没能避开那毫无怜悯的万钧一锤。
故事结束。
我惊魂未定地僵立着,用面无表情来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至尊。
“你太夸张了。”我冷漠地说,但心里清楚,按照现状推演下去,就该是这么个结果,而那被雷电击中的痛觉太过刻骨铭心。
“你为什么要‘好心’提点我?”我问她。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一荒谬事件中,她是最诡异的一个。
“她”看上去非常像中学时期的我,连发型都是那时候学校强行要求的不过耳短发,头发一如既往不服帖,四面八方的翘着。不过倒是没穿校服,和我这一身黑色连衣裙很像。
总让我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就是因为‘好心’。”她学我,故意把这两个字咬出重音。
我皱起眉头,瞪着她,“你......为什么是这个形象?”为什么和以前的我长的相像。
她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表情,说,“喂,你该起床了。”
她忽然推了我一把,我顿时开始下落,她幸灾乐祸的声音远远传来,“算你欠我的......”
我不知所措下没耽误勃然大怒,“明明是你欠......”我个回答。
我非常不情愿地醒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然后觉得这样太过刻意,想抖腿,觉得太不雅观,想晃腿,显得悠闲而漫不经心,谁知床下面是实心的,磕到了脚后跟。
沉默地看着我,任我折腾,皮皮虾始终没有说话。一句吐槽都没有。
我只好开始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在新的世界不想独自一人,又不能相信其他人,此时机器裁判球立场为中立,代表规章制度,嗤之以鼻的同时,寻求微渺的安全感。说白了仍然是自私自利。为了自己不可能实现的安全感,不顾它的意愿留下它,仍然是霸道吧?这一点和以前比倒是差不多。
但是完全无法心安理得。
这么矫情的话,搞得和诗朗诵似的,也亏我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颠三倒四,条理不清。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它看着我,就好像对于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可我觉得它其实说的不太情愿,“在人类看来,大概很多话应该意会而不应言传,不过你的话,不说出来就无法安心吧?我不讨厌你。比起其他被参赛者们肆意杀掉的同事们来说,我的确因为受到了你的保护而一直很安全。这一点你承诺过,而你也做到了。”
刻意,太刻意了,我想,它也好,我也好。
“不是那样的。迄今为止根本没受过什么攻击,我根本就没做什么。我的力量根本就保护不了你。甚至在心意上,遇到危险就想要独自逃命——我也是完全有可能想要那么做的。”
我努力坦诚自己这卑鄙的一面。似乎是真的内疚。
既不强大,也没有决心。我这样的家伙。说是勉强还算是优点的话,我无法昧着良心接受我不应得的称赞,正面评价也让我感到良心不安。如果不是在讽刺我的话,如果是在真心的称赞我的话——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让这样的我欺骗你们。
“但是那时候,你让我走了啊。”它说。
“说不定是演戏哦?欲擒故纵什么的。”
“你还真敢说啊。我发现你在自我诽谤上挺有一套。”
“哪里哪里。”我觉得这里应该会有感动的感觉,但心里仍然空空如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
容许自己发了最后半分钟的呆,我知道我不能继续拖延了。
必须和紫堂幻还有凯莉告别了。
考虑过后,我打算尽可能留在他们四个这边。不是被迫作为俘虏,而是当做恰逢机缘。给自己的理由也想好了,少了我的干扰,他们俩之后还会是主角团的人,不会有事的,我只是他们命运主旋律上的一段杂音,应该结束了。而对于海盗团的几位,我不觉得以我的本事,能撼动他们本来就波澜壮阔的故事,顶多添上几朵浪花。
之前和之后尚未发生的卑躬屈膝,尽管与自身怯懦脱不了干系,但是也有愧疚的原因。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表现的积极,就好像等于背叛。
怎么可能才招呼都没有好好打的离开,就已经恬不知耻地准备好加入新的队伍。
然而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出告别。
在控制面板上删删改改,最后我写道,非常抱歉,我得先离队了。来日我一定解释。
一开始,我写的是“我们的小队”,但这样一强调更显凄凉。“来日有机会我一定解释”,“有机会”显得太傲慢。我原本想提醒他一定要远离凯莉,鬼狐,嘉德罗斯他们,但是,即使没有我废话,他当然也会避开,我说了只是显得假惺惺罢了,还有几多讽刺。何况,大赛中危险的家伙,何止他们几个。解释,来日相见,我又能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
我点击了发送,看到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我找到“紫堂幻和坎蒂丝和凯莉的小队”,想起我们甚至忘了取一个合适的队伍名字。
我退出了小队,删掉了他们俩的联系方式。
再见。
转过头来,才看到这个屋子竟然是有窗户的。
天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