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对视半晌,朱里看着堵在公寓楼前的红色巨人,无奈叹了口气。
“您有什么事吗,奥特曼先生?”
她这么问道。
微凉的晚风吹来,单薄的睡衣不足以御寒,让人微微有些颤抖。麦克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挪动脚步,用身体完全把窗台的缺口堵住之后,才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只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他默默别开眼,看向远处的钟楼,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好像也不是正常人应该拜访的时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那确实是有够麻烦的。
已经能听见过公寓其他地方零零散散传来的动静,似乎有人已经打算起身查看到底是谁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折腾。为了防止‘奥特战士深夜幽会人类少女’这种标题出现在明天的新闻头版,朱里又叹了口气,侧身为麦克斯让出地方。
“先进来吧。”
她按按额角,没什么精神地说道:“其实您有事大可以直接来敲门,而不是半夜扒我家窗台,麦克斯先生。”
“哦……”
自知理亏,奥特战士老实地点头。而点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又猛得抬起头,惊悚地看向对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麦克斯先生。”
朱里板着脸,又叫了一声。但对方懵逼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她忍了不到十秒,就忍不住破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白天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您的演技其实真不怎么样,有够浮夸的。”
“……”
麦克斯如遭雷劈。没有什么比你费尽心思要想隐瞒结果却早已经被别人发现更打击人的了,更何况还是在朱里面前丢脸。他垂头丧气地变成人类之姿,从被自己一指头戳碎的窗户爬进邻居家。围观全程的灰灰跑过来闻了闻他的衣角,伸出爪子扒拉了他两下,不知为何,麦克斯觉得自己能在这张狗脸上看出某种同情的意味,而这显然更加让人沮丧。
“……对不起。”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眼阳台的满地狼藉,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我会帮你把窗户修好。”
“嗯,谢谢。”朱里笑着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这是您应该做的。”
奥特战士把头埋的更低了。而在他因为无地自容钻进地板之前,他的邻居终于回到了一贯善解人意的状态,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他半夜出现在自己窗外的来意。
“你白天使用的那个力量,很特别。”看了她一眼,麦克斯顿了顿,决定据实以告:“我想知道朱里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他问的很明确,也很直接。奥特战士并非不会拐弯抹角,但事关朱里,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了解关于她的一切,哪怕略显唐突,他也必须这么做。
时间已经不多了。
“啊,您说那个吗?”
其实早在暴露那种能力时,就有麦克斯早晚会来问的准备,除了没想到对方来的方式这么有创意之外,朱里现在并不算太意外。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只有一点星子冷冷清清挂在天边,街角的霓虹灯依然尽职尽责地闪烁着,在空无一人的深夜褪去了喧闹,只剩下一具纵使五彩绚烂却寂寞入骨的空壳。
朱里恍惚了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
“麦克斯先生觉得那是一种怎样的能力呢?”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她先这么开口问道。
奥特战士思考了一会儿。
“我觉得是一种很伟大的能力。”
他抬起头,望向少女的眼神坦然而真诚:“如果没有你,之前的战斗我或许会非常艰难,伤得也会很重……替他人承担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痛苦,无论何时,只有最勇敢的人才会义无反顾这么去做。”
这是麦克斯的肺腑之言,他没有任何夸张的意思。事实上,在朱里为他承伤之时,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顶多算他救了她一回。可那是奥特战士的本能,他们也总有足够的能力这么去做。相比于这种举手之劳,朱里却是在赌上一切帮助自己——毕竟先略过动机不谈,当她决定转移伤口到自己身上时,她其实并不知道麦克斯究竟伤在了哪里,以及伤得严不严重。
奥特战士与人类之间终有鸿沟,他能够坚持战斗的伤势,很可能在一瞬间要了她的命。
麦克斯不觉得她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其实也没什么。”
而朱里听完他所言,却没有一点后怕的意思,眉宇间只有一如既往的平和:
“事实上,我并不如您所想那样勇敢。这样的能力对我来说从不是恩赐,而是诅咒,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想拥有它。”
麦克斯愣了下。
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话里隐含的深意,他就听见朱里笑了笑,继续说道,语气里有某种自嘲的意味:
“我活不了很久了,麦克斯先生。”
对于一个命不久矣之人而言,余下的生命也不过是天地间的蜉蝣,朝生暮死,只是苟延残喘着在这世上停留而已。
所以,她没什么好害怕的。无论是伤口、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从来都没有。
窗外寂静的夜色渐渐浓重起来,从地下而起的雾气蔓延在朗朗月光下,为人间遮蔽上一层看不清的薄纱。麦克斯在橙光的灯火下看着朱里,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好像是被霜雪覆盖的海面,只剩下满目白茫茫的空洞与寒凉。
——活不了很久。
怎么会呢?
明明她还在他面前,眉宇间带着永恒不变的笑意,如盛开的木槿般鲜活。这样美好的存在,怎么会如同雪山上的优昙一样,只璀璨那短暂的一瞬就枯萎凋谢,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离开呢?
“你……”
向来冷静的奥特战士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发现喉咙已然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最终也没能说出些什么。
朱里不太愿意深谈这个,麦克斯也无法逼迫。他回到自己的公寓枯坐整晚,于天明时分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过。朱里说不上失落,但多少也受了点影响,以至于当她休完病假,回到打工的咖啡馆继续上班时,眼睑下还带着并不明显的青灰色,让店长有些担心。
“是病还没好全吗?”
他关心地这么问道,要在销假条上签字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落笔:“其实店里这几天不是很忙,你要再休息一下也是没有问题的。”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朱里摇摇头,回答得很坚决。虽然她的腿的确刚刚开始结痂,再养两天是最好的选择,但再请假的话,这个月的工资或许就无法满足日常开支的需要。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灰灰要养,哪怕已经尽量精简了花销,但那仍然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别说休假,朱里最近甚至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再找一份兼职。
见她自己不在意,店长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有事要出门一趟,便将整个咖啡店交给朱里看管。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正如对方所说,店里的确没有什么人来,偶尔一两个,也只匆匆忙忙进门看了眼就转身离去,倒也一时让她无所事事起来。
朱里在店里坐了会儿,实在无聊,于是拎着喷水壶踱步出门,去照顾店长在店门口种下的花花草草。
大概是由于清晨时分刚下过一阵小雨,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水雾味道。草叶上的透明水珠尽职尽责承载着从天幕落下的阳光,在空气里折射出美丽的七彩光晕。看着几个孩童互相嬉闹追逐着从自己身边掠过,奔向阳光升起的地平线,朱里伸出指尖,碰了碰墙角从花盆里探出的玫瑰花,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有调皮的孩子跑上了咖啡馆的露台,却一个不察,被绊了下,摔倒在地。虽然木质的地板不至于受什么严重的伤,但也难免会擦破点皮。
眼看着对方坐在原地呆愣几秒,随即瘪起了嘴,眼泪在眼眶里迅速汇集。朱里回过神来,微微叹口气,在他开始嚎啕大哭之前走了过去。
“没关系哦。”
她蹲下身,伸手在小朋友的脑袋上揉了揉。如果灰灰在这里,它肯定会认出,这分明是她最近撸狗的姿势:“你可是一个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可以因为一点小伤就哭鼻子的。”
“可是真的很痛……”
小朋友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望来,泫然欲泣。而朱里笑了笑,抬手拂去他眼角积蓄的眼泪,朝对方掌心放了一颗糖果。
“你把它吃掉,痛痛就会飞走了。”她这么说,语气很温和:“不过,要等到走出这条街才会有效哦。”
“……谢谢姐姐。”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还很单纯,说什么都会相信,小朋友也不例外。他拿着朱里递来的糖果,道了声谢,很快就朝着街角跑去。而谁都没有发现,在他奔跑在阳光里的同时,他膝盖上原本在地面擦出的红痕已经慢慢褪去,恢复如初,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连带着摔跤的疼痛,都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梦。
可谁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梦呢?
朱里默默地想。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膝盖上出现的红痕,擦破的肌肤泛着如火烧灼般的痛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刚要转身走回店里,胸口却突然涌上一阵熟悉的窒息感,让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不自觉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那就像是有什么在胸膛里左突右撞,蔓延出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能感觉到喉咙一甜,随即便是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腥翻涌而上,呛得她忍不住皱起眉。
一只手不知从哪儿伸来,轻轻拍着她弓起的后背。
那人的动作很专业,也很有效,合着她咳嗽的频率,很快就让朱里感觉好受了些。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她藏起掌心星星点点的殷红,抬头望去,刚想道谢,却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
但他身上有种她很眼熟的特质,就像她曾经在麦克斯身上见过的那样,是从岁月中沉积下来的沉稳与冷静。
“谢谢您的帮忙。”她打量了对方几眼:“请问您是——?”
“你身上似乎有种很特别的力量。”
而那人并不没有立即回答。他漆黑的眼眸安静望来,闪烁着朱里看不懂的深思与考量,语气却很笃定:“虽然源头不在于此,但这个移伤的能力会让你本就不算好的身体变得更差,对吗?”
“……”朱里猛得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您怎么知道这个?”
“别担心,我没有什么奇怪的企图。”
或许是看出她眼底些许的警惕,那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少女面前:“是你的邻居叫我来的。”
她的邻居。
麦克斯先生。
朱里眨了眨眼,接过名片。看向上面印着的文字,表情有些困惑:“‘宇宙科学技术局……’是什么?”
“啊,对不起我拿错了,不是这个。”
那人一怔,随即懊恼地伸手把名片拿了回来。朱里只看见他掌心在上面一抹,就又递给自己,而明明还是同样的一张,上面印着的却已经不是她刚刚看到的内容。
这次显然正常了很多——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主任医师,希卡利教授】
老麦自己搞不赢就叫外援啵
今天也是超人阿光到处救场的一天XD
p.s.我更的频率有点慢,所以看看能不能一次码多一点【大概率不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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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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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