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伊甸·苹果·蛇 第12章 第十二章

12.

亚瑟柯克兰的死期一天一天地临近，我的心情却越发复杂起来。

我对他没有爱，也许曾经有恨，曾经利用，但是如今随着他的死期将至，这些所有的情绪，也都化作一声无意义的叹息。他认罪得太快，甚至没有一点挣扎，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才使我如鲠在喉。

如果他能在我十四岁的那年死，我一定会是畅快的。可是距离我的十四岁已经间隔了十年，十年实在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对他虚与委蛇了很久，其间很多时候我甚至连恨都不能有、也不配有。

我很多时候都在与他做戏，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戏会不会成真，我会不会真的爱上他。不过所幸我没有，我坚持了下来。但我还是被他同化了，我和他一样装模作样、故作矜持，和他一样阴冷。有时候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都会在恍惚中怀疑自己看见了他。

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权力？为了复仇？

……我想起来了，在我母亲死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唯一剩下的信念就是活下去。被流放至行宫的那几年，我一无所有，甚至要靠转卖衣服首饰来换得食物。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内心裂开了一条无底的深渊，**和愤怒一起随着我对那顶王冠的渴望，一起在心底的深渊里燃烧，无休无止。而亚瑟·柯克兰，他恰好成了那条在伊甸园里引诱人咬下第一口禁/果的蛇。

一开始我只是苹果，我看见了蛇对苹果那种带有破坏冲动的、傲慢且不屑的占有欲；后来我用王冠保护自己，免于被吞噬……

“陛下，柯克兰说……想在死前见您。”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是阴天，乌云蓄满了暴雨，低垂着，随时可以爆发。

“也好，去见他最后一面，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个明白。”

阴暗的囚室里，他低头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前，一言不发。他只穿了囚服，身姿依旧是我熟悉的那般矜贵。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勉强扯起了嘴角：“陛下，您来见我了。”

“对。”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已是全然的苍凉的冷绿色，如深冬冰雪下的湖泊，平静无波，掀不起半点澜漪，空荡得连从前那般蛇鳞状的纹路也消退了下去。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慢慢地对我伸出了手。我定在原地，没有退却半点。

他的手动的很吃力，缓慢地接近我。我发现他曾经白皙如凉玉的手指上都是血痕，血腥味扑面而来。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脸的那一刹那，他的手指如受了惊的蛇那样猛得蜷缩着退缩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我以为您有话想问我。”他颓然地低下头，茫然地摩挲着差点触碰到我的手指。

“本来想问的，可现在看见你这副尊容，就没了说话的兴趣。”我淡淡地开口道，“所以你为什么想见我。”

“我从来没有到达过伊甸园，”他抬起头，一字一句，“每一次在我以为快达到的时候，我都被打下了地狱——也许您也是如此。”

忽然的一惊如刺骨的寒风，忽然呼啸着钻进我心底的深渊。

我慢慢地在桌上敲着手指：“你靠依附我的母亲获得我父亲的信任，靠除去我的母亲把自己的姐姐送上后位来获得合法地位，趁我之危扶持我威胁我，一步步获得你想要的地位。”

我深吸一口气：“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我猛的站起身逼近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狠狠地掐进他的皮肉里，“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你的阴谋，母亲就不会死！现在的这种生活，我从前想都没想过，可我却不得不继续挣扎下去，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一步步把我推进这个地方推上那个位子，都是你。”

他忽然笑起来，笑的癫狂而绝望，笑得他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着带动了我的手。他那双冷澈的森绿眼眸忽然涌上了讥讽的笑意：“陛下，您以为这是我的错吗？若是您心里没有这些想法，我又怎么可能诱惑到你？你的心底和我一样，都在渴望权力。”

“是吗？”我冷静下来了，坐回了我的位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清醒一点，你早就不是柯克兰公爵先生了。”

他没有回复我的讥讽，反而怔怔地开口道：“您爱过我吗？您是否有过一点心动？您的那些举动，那些言行，还有那些……”

“答案是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看着他这样颓唐又神经质的模样，我难掩心底的失落和和抽痛。我本该更高兴于他的死，但是他的这副模样让我瞬间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曾经是我的老师，曾经他是的，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他高高在上，他应该保持着那种傲慢，继续用他那种阴冷滑腻的语调激怒我，这样我好能够理直气壮、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死。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扯起一个恶劣的笑：“老师，我知道，斩刑是很痛苦的，于是我专门找了最厉害的剑手，你会死的很快，不会痛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许久，阖上眼，笑了：“您都学会了，学得很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您了。”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封信，用他布满了血迹的手指递给我：“这封信给您，请……在我死后再看吧，算是我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他撇开头，神色淡了下去，“我终究没有得到我最想要的。”

我心头猛的一跳：“你……”

他的眼中在那一刹那，忽然涌现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蛇鳞状的纹路，森绿色的，在他那本该沉寂的眼眸中蠕动着，猛的向我袭来。

……

亚瑟·柯克兰被处斩的当日，我去了，站在最高处，淡淡地向下望去。

“……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辜负了女王陛下。”

这是他临死前的誓词。

我想起从前我还小的时候，我只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庭，可是我没有得到，除非我是父亲梦寐以求的男孩；后来我想要活下去，可是真的很难，除非我重新成为公主；再后来我想要独立，可是我必须仰人鼻息，除非我成为女王；最后我想要能够掌控自己，可是我不得不依赖于亚瑟柯克兰，除非我除去他，并将权力牢牢地掌握于自己的手中。

但是现在呢？我的人生还很长，我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我说错了一点，我的安稳人生并不是完全由亚瑟柯克兰毁掉的，我从来就不配有自由。如果我只是公主，难道嫁给别人在婚姻中磋磨就是安稳了？现在我是女王，难道在权力的巅峰时刻警惕他人就是我想要的了？

我不知道。

也许亚瑟柯克兰是对的，我从没到达过属于我的伊甸园，而他也从没能够到过他的苹果。

我只是看着亚瑟柯克兰蒙住了眼睛，低下了头。闪着寒光的剑刃猛的挥下，伴随着血浪的四溅，我从前一切的时光见证，都随着亚瑟柯克兰的死而消散了。

也许我曾经骗过他很多，但是有一句话我从未骗过他——我真的只剩下他一人了。

我回到我从前并且今后都要耗费几乎全部精力的书房，拿出那封署了“亚瑟·柯克兰”姓名的信，盯着信封许久。

我拿起小刀，想拆开火漆，却停了手，扔开了小刀。

我笑了一声，将这封信扔进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

我的过去将就此终结，现在，我想要的是能够亲手带着我的国家走向辉煌。

“……女王陛下，您……好像哭了？”我新晋的“情人”安东尼奥问我。

“有吗？”我看向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朗澈纯粹的绿眸，“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13.

亚瑟·柯克兰死了。

可那条蛇却还一直活着。

正文完，还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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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