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第 21 章

林栀清越过层层荆棘，追随着地表程绯为她设下的藤蔓而永不止息，她在此刻才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属于书中原主的命运，属于「林栀清」的命运。

这份代价过于沉痛，她于神降中窥视着过往，忍不住为曲中人扼腕叹息。

林栀清此刻只能尽自己所能，循着藤蔓指引的方向，即便遍体鳞伤也不放慢脚步，穿过一片荆棘丛。

她近乎耗尽了所有，在不慎被石头绊倒后顺着山体滚落，跌进了湍急的溪流，溅起“哗啦”一片水花。

她于缺氧中沉浮，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有个慌乱的声音蓦地响起，像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那人焦急的将她打捞出来，为她披上一层敞衣，“爹，娘！有人落水啦！！”

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影，她瞧不真切，好似有谁喊了几句“公子，”她肺部因缺氧而剧烈疼痛，脑中只觉得昏沉。

忽然。

世界炸裂开来，实体化的世界忽然碎成了一片又一片镜子，幻化成透明发亮的光光点点，又凝聚成黑暗，再三告诫林栀清，这只不过是虚幻的过往。

系统的提示音也好似来自天边：【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成功修复原书bug之玄族身份，弄清楚了「林栀清」被当做人族围攻的背景条件，奖励复活甲×1，已经激活的bug2业已停滞，请宿主再接再厉！】

身上的痛处如抽丝般离去，林栀清蓦地回头，瞧见了黑雾中那个诡异的骷髅，它伫立在神降的尽头，赫然正对着她笑。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她有太多疑问来不及张口。

这次她不再犹豫，召唤灵力，片刻便闪身至它身前，盯着那空洞的瞳孔，良久，那骷髅抬起有光泽感的骨节，在空中优美的比划：

“林栀清，好久不见。”

……

***

女子莲步轻挪，踩着雪莲降在了向来萧瑟处，她掩面咳凑几声，对着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道：“行了，林百，别躲着，我早瞧见你了。”

头顶的猫耳不情愿地动了动，他抬手作揖，道：“家主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不是说要与颜家商讨要事，少说也要个七八天嘛，事情处理完啦？”

曲风眠面容微冷，神色只在念及心上人6时才有松动：“颜家死活不松口，劝不动，此事必须要栀清出面才行。”

“早些年约定的日子快到了，曲家重诺，我没理由不认。”

她接过少年手中那盏热茶，问道：“栀清呢？”片刻后，又问道：“还有那两个孩子，安顿得怎么了？”

林百道：“那两个小孩儿很省心，这些日子都在熟悉曲家地形，林先生没在曲家留住，刚落脚便匆匆走了。”

曲风眠微微蹙眉。

林百接着道：“您离开后林先生论及老家主，似乎是对老家主的死心怀芥蒂，听闻万鬼窟有他遗体，便要进去。”

曲风眠饮茶的动作蓦地一顿，“你说什么？”

做工精致的茶盏碎裂一地，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曲风眠平和的神情骤然色变，抛下林百，身形一闪，便冲向来萧瑟处的山头飞去。

银白色发丝在空中飘扬，她念了什么咒诀，一把通体莹润、龙纹流转的伞凭空出现，她将淡蓝色的伞柄捏在手中，睁开眸子，脸色徒增几分苍白。

林百这才赶来，瞧见这伞一惊，脸上露出惊愕，他带着几分担心与忧虑，小心翼翼地问道：

“家主，怎么连镇山法宝寒霜伞都召唤出来了，你这是要……”

曲风眠回眸，只冷冷地瞥他一眼：“林百，你惹出大事了。”

……

***

她穿过一片雾气缭绕，紧盯那不远处伫立的莹润骷髅，看着那骷髅幻化出血肉，每一寸肌理悄无声息得筑成了那个神降中魂牵梦萦的身形。

待站到身前才依稀发觉，那人瞳孔倒映出浅浅的酒红色，平静地注视着别人的时候，徒增一抹勾人的迤逦。

“程绯。”她声音沙哑，唇齿干涩，她顾不得。

“嗯，我在。”

她嘴唇未张，声音仿若自虚无中传来，她个子高上些许，此刻安静垂眸，便能将林栀清整个人虚虚笼罩在视线中，她看到她瘦削的肩膀轻轻耸动，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悬着的泪水。

冰凉剔透的触感，一如之前的骨节。

林栀清伸手去探，手指轻飘飘穿过皮肉，触及到肉身后那具骷髅骸骨，看来那层皮肉只不过是幻影罢了。

“你千方百计引我来神降，究竟是为何？”

眼前的女人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微微一笑，嗓音不似神降中少女那般清甜，带了些许成熟韵味，戏谑道：“林栀清，或许我该唤你，师尊。”

林栀清一怔。

女人望着她蓦然睁圆的眸子，轻笑了声，似乎是无奈，更多是纵容：“即便肉身被禁锢于此，我也大概知晓外界发生了何事，师尊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先不必说我那漂泊在外的灵魂，就连我留于万鬼窟的残存妄念，也能轻易分辨你与我那从小一起看大的幼时好友，你不是小七，我自然能觉察出来。”

她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忽然俯身前倾，酒红色的眼眸深了些许，似乎是染了疯魔，声音低哑：

“从你在不眠山第一次遇见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了，你绝不是小七。”

“你的眼眸里面从无悲恸，而是如海般广阔的淡漠平静，小七一生凄苦，她断不会像你如此。”

林栀清蓦地瞪大眼睛，心脏揪紧，只听程绯接着道：

“我前世至死也是孑然一身，师尊，你对我那灵魂如此照顾，不若也来照顾一下我，如何？”

她忽然凑上前来，女人的气息骤然降临，恐怖幽森的压迫感袭来得毫无征兆，程绯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惹得林栀清心脏蓦地一缩，脑海中想起了原著中描写的画面，她下意识连连后退，程绯却望着她那短暂的惊慌失措荡漾了笑意，眉眼弯弯。

这是这一笑破了功。

林栀清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糊弄，抿了唇，不悦道：“我无暇与你嬉戏玩闹，程绯。”

程绯这才收敛了笑意，正了神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道：“罢了，师尊呀，你从何而来呢，我瞧你思路清奇，应当不属于这里吧。”

那抹嫣红褪去，浅褐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程绯在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是威胁，而是像至交好友一般随意兴起的谈话般，她眸光依旧温柔，眼中那份纯粹的真诚，与神降中那个白衣少女，并无太大不同。

说来也是奇怪，岁月似乎对她也格外优待，就连心底珍藏的那份纯粹，也丝毫不变。

林栀清心中微动，“我附身于这副身子，你既为她知己好友，又如何不迁怒于我，难道不觉得是我霸占了她的身子吗？”

她微微附身，与林栀清平视，欢脱的模样与神降中少女依稀重叠，神色认真，却笑而不答，转而又玩笑道：

“难得有人来万鬼窟陪我说上几句，师尊，要不多住几天，我让我的骷髅们给你吹拉弹唱，如何？”

林栀清：“……不了，我还有要事。”

已经开启的第二个bug暂且停滞，秘密就藏在万鬼窟，她得把握机会。

程绯转过头去，不再看她，长睫垂下，敛起了情绪，“师尊，你觉得，我会放你去别的地方吗？”

林栀清蓦地抬眸，猝不及防与那红瞳对上。

“我万鬼窟阻拦众人，所唯独不与你设结界，”女人唇边浮现弧度：“我这般费尽心思以求你我二人时光，又怎么会轻易放你离开呢。”

她轻轻抬手，成群蚂蚁般的骷髅将林栀清围成一团，排兵布阵似的，严丝合缝。

地上的藤蔓也蠢蠢欲动，林栀清低头看去，数个细小的绿色长条几乎勾住她的脚裸，她尝试抬脚，依旧动弹不得。

“你对程听晚温柔训诫，怎地轮到我，就这般没有耐心呢……”

程绯轻柔地挑起了林栀清落在肩头的发丝，动作缓慢，有几分玩味，“你说为什么呢……师、尊？”

那声师尊喊得林栀清头皮发麻，她被藤蔓触及的身体下意识紧缩，心中却无太大波澜。

她早就怀疑过，程绯允许她进入万鬼窟定然有她的目的，且绝不是杀她复仇这么简单，否则刚入万鬼窟便控制骷髅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更不必让她进神降。

这般曲折迂回的态度，倒像是有事相求。

林栀清连头也不抬：“你肉身出不去，灵魂又过于稚嫩，程绯，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

程绯笑容一僵硬。

“你故意让我领略神降，我现下既然明白小七玄族的苦楚，所求之事与这有关吧，若能相帮，我必然不会推诿，程绯，你直接提要求便好。”

程绯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收起了戏谑的目光，正色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既然如此，劳烦您去往北上神山一趟。”

林栀清一顿，道：“北上神山？巫山一族的居住地？”

“没错。”

巫山一族乃是堕神降世，通常是犯下滔天大罪的神族才会受到这种处罚，可神族就是神族，尽管被剥去神籍，法力也足够抵御绝大多数人族妖族，为了防止他们为祸人间，堕神被神庭限制了地域，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巫山。

林栀清思索片刻：“你让我过去做什么？”

程绯垂眸，长睫似是鸦羽一般浓密黑绸，她一手拿开些许，一顿含苞待放的黑色玫瑰于她手中颤然伫立，花瓣上面还蘸着露水，她倏然抬眸，红瞳倒映着林栀清略显惊愕的面容。

她将玫瑰递了过去：“请将这多花束放置于巫山山角。”

林栀清静静盯着她，并未动弹。

程绯知她在警惕自己，凑近些许，轻声道：“怎么，怕我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