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不知张小姐是什么情况?”去往烬墨阁的路上,李秋实询问
“小姐说是病了,身体与之前并无两样,反而更好了,只是有些贪睡。”
“自从生病后,脾气好了很多。”婢女有些庆幸,笑道。
“哦?那以前?”
“仙长多虑了,小姐以前也是极好的人。”婢女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那冒昧问一下,张小姐名讳?”
“张小姐。”之后那婢女便是一言不发。
李秋实知道这是一本书,但仍然觉得这配角的名字也太潦草了些。
烬墨阁是一座简单的三进三出小院。
一条溪流自荷花池流出,从客院的东边绕过,流进烬墨阁,在阁内院中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泉水。
走进烬墨阁,李秋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只是水中毫无生命,清泉也像是一汪死水,毫无波动。
正房房门开着,李秋实从门向内望去,奢侈又精致的各种瓷器、金器大大方方的放在客厅。三名婢女站在房门口,带路的婢女领着她进了屋内。
“仙长,这边请。”婢女将李秋实请入屋内,把善时被拦在外面。
“小姐,仙长来了。”
“快快请进。”如鸢啼凤鸣、宛转千回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那婢女听到张小姐的话,掩上了屋门。
正房内外室之间隔着纱帘,李秋实撩开纱帘,张小姐正躺在内室的床上。
“叨扰了,张小姐。”
明明十一月的季节,张小姐却仿佛生在夏天。
只见张小姐面色红润,体态丰腴,脸若银月,峨眉细长弯曲,杏眼波光粼粼。墨色长发绾了个发髻,垂下的发丝落在月牙白的薄纱上。张小姐半躺在床榻上,鹅黄色的被褥上绣着朵朵荷花。
不见半分病态。
“仙长可探查出什么?”张小姐温婉的声音响起。
“是在下修为不精了,竟是看不出小姐为妖魔所困。”李秋实四处打量内室。
内室除了张小姐,并无怪异。
“仙长有所不知,妾身这些日子好生难受。每每闭上眼,醒来就是几日后,在之后就是数日的清醒。仙长可要好好探查一番,救妾身于苦难之中啊。”
“自当如此。”李秋实笑盈盈地拱手作揖。
离开内室的李秋实看向藏品阁,一扇屏风立于阁内,绕过屏风是一间书房,一副画挂在墙上。
那画上画了一池荷花,粉红色的池水旁立着一位粉衣女子,那女子面色狰狞,眉头紧皱的望着池水。
李秋实取下画,指尖感受到的是肌肤版柔软的触感,她询问:“画中人可是张小姐?”
张小姐轻柔的声音从内室传来:“这画是姥爷派名士所作,画中之人正是妾身。”
“仙长喜欢的话拿走也无妨。”
“欸,不可。”李秋实利索的将画重新挂回墙上,将房间探查一遍的李秋实向张小姐告辞:“张小姐在下有些要紧事,晚些时日再来。”
“慢走啊。”
李秋实颔首,推开房门,一阵凉气袭来。门外那领路的婢女立刻迎了上来,带着些急切问:“我家小姐的病,几时能好?”
“姑娘不必担心,张小姐是被妖魔所困,待这魔除去,张小姐的病自然会痊愈。”
听见这话的婢女脸上的急切瞬间变为忧愁,她不想张小姐的病好,但还是强作镇定,送走李秋实。
善时已经自行回到了客院,李秋实也顺着后侧门进了客院,对着坐在桌边的善时说:“张小姐屋内有一幅画,那画摸着如同人的肌肤,像将是谁的皮肉撕下作画。”
她在画中感受到非人的气息,大约是魔。
“那魔同意你取画,为何不将计就计?”善时问。
“一屋子魔,拿走了指不定会立刻发生些什么。并且,”李秋实嘿嘿一笑,“要人家小姐的画,像是变态。”
“还是晚上去偷吧。”
……偷就不变态?
“清晨用膳时,张姥爷说客房中也有一幅画,可在内室?”
“在。”
得到回复的李秋实向内室走去。
一副画着张小姐的画挂在床边,能看出床边的画与张小姐房内的画出自一人之手。
李秋实把画摘下,拿画同张小姐房内的画相同,肌肤的触感。她将画放在桌上,哪有人将自家女儿的画挂在客房供客人欣赏的。
她翻了翻床尾,拿出压在床下的玉佩,递给善时:“这枚玉佩是我昨夜从池中打捞上来的,与你这玉佩相同。那池中白骨众多,这玉佩恐怕也是其中一人的遗物,不知这人你可认得?”
善时接过玉佩,目光中满是寂寞:“这是平野门的身份凭证,这玉佩属于我的师兄。”
师兄?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一代从善字辈,我的师兄自然叫——善师兄。”
啊,
意料之外,但又很符合这本书的设定。
午后,李秋实在屋内完成了自己的大作,大作与张小姐的画一模一样。
她洗掉粘在身上的墨水,随后独自一人在城主府逛了逛。城主府很大,但偌大的城主府内并没有其他修士。回到客院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顺着月光,只见一位熟悉的婢女在荷花池边哭泣。
是白日带路的婢女。
婢女抽抽搭搭跪在地上。李秋实悄声绕到她身后,拍上她的肩膀:“姑娘为何在此处哭泣?”
那婢女被惊到,起身就要跑。却不料李秋实的手压的她直不起身,婢女粗犷喘着气,神色不清,身上有黑气溢出。婢女被控制了,但她自己毫无察觉。
李秋实自然也看到了这黑气,淡白色的灵气从婢女的肩膀上悄无声息的爬满全身,黑气被驱赶的一干二净。
婢女的眼眸恢复清明,察觉到肩上的手,疑惑的说:“仙长?何事出现的?”
“路过,夜深了,快回去吧。”李秋实手放回压在婢女肩膀上的手。
婢女攥着衣角,行了不伦不类的礼:“多谢仙长关心。”
转身一溜烟跑了。
夜越来越深了。
“吱呀”一声,一身黑衣的李秋实悄悄打开窗户,月光顺着窗照进书房,她偷偷溜进张小姐的闺阁,循着记忆走向白日放置画的位置,画上的张小姐似乎动了一下。
她拿出午后画好的赝品替换掉墙上的画,卷起真迹就走。
回到客房,借着烛光对比两幅画,一模一样的两幅画。
李秋实将两幅画挂起来,一手捧着烛火,一手指尖轻轻划过画中荷花。随着风吹过,两幅画竟然融合在一起,一阵强大的吸力拽李秋实的手,她整个人陷入了画中。
四周传来张小姐水灵灵的笑声。
李秋实打量了下四周,一片水墨画风的池塘就在眼前,水粉色的张小姐轻飘飘的,像雾一样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
她问道:“那池中的数百人可是你所害?”
“不多不多,不过这位仙长……”张小姐用手捧着脸。
“怎能未经主人家允许,擅自取物呢。”张小姐咯咯的笑,“妾身可是会不高兴的。”
张小姐手挥了挥,一头墨色的熊朝李秋实怒吼。熊身高十七尺,黑色的墨水连熊的皮毛都勾勒出来。墨熊在张小姐的一声令下中朝李秋实扑了过去。
李秋实向后跳跃,灵巧的躲过墨熊巨大的熊掌,熊掌拍到地上,墨汁将那片地面也变成了黑色。墨熊被她激怒了,怒轰一声继续扑向李秋实。墨熊张开了大嘴,露出墨水画的牙齿,追着李秋实咬。如果被这张大嘴咬到,非死即残。
就在墨熊即将咬到李秋实的那一刻,李秋实化身为一根竹子,捅穿了墨熊的大嘴,墨熊痛苦的嚎叫。
这画中的张小姐不是张小姐本人,而是由墨水构成的一副带有张小姐面容的魔。
“你是妖!”魔蛮横吼了一声,李秋实身为竹妖,身上却无半点妖物的气息,甚是奇怪,若今日李秋实未变回原身,恐怕她这一辈子也无法想到李秋实竟然是竹妖。
“是又如何。”
墨熊悲痛的“嗷”了一声,巨大的墨熊仿佛冰山融化一般。墨水从熊身上褪去,熊变的逐渐不成形,墨汁滴滴答答的流入池水。随后,点点滴滴的墨水凝成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出现在此处,快要掉在地上的李秋实重新变回人,撕掉一块裙摆,一条长长的黑色衣衫出现在她手中。
众多的墨色蜜蜂“嗡嗡”地响着,这群蜜蜂像榴弹一般冲向李秋实。
李秋实借助手中地碎布,蘸着湖水,在身前绘制出一片水镜,撞上去的蜜蜂均融化在这面镜子中。
对付墨水的办法就是用水。
看自己的招式被李秋实一一化解,只得化成一缕墨色的烟,愤愤道:“你是妖又如何,妖我照杀不误。这儿是我的画,没我的允许,你别想出去。”
张小姐藏了起来,这儿只剩下一池水和一片荷花。
李秋实勾了勾嘴角,只见画的边缘出现了灰色的灰烬,像一把灰色的恶魔蚕食着这里的一切。那灰烬的速度越来越快,吞没了池水、吞没了荷花。
不得已,张小姐在灰烬中求饶,可惜火一但烧起来,被火烧过的灰怎能扑灭这场火。
李秋实早就用线将两幅画挂于烛火之上,时间一长,烛火的火苗就会顺着线吞没整幅画。
此时,李秋实站在客厅,面前什么都没有。
妖有原身,因天地之灵气化形而成。但魔无形,自怨念中诞生,以怨念为食,魔强大后便可凝聚成形。
那画是只没有化形的幼魔。不知何人用某人的皮肉制成画,才让这魔有了可乘之机。
上午,那领路的婢女在屋外,婢女身上又冒起了黑气的说:“仙长,小姐已经康复了。”
婢女泪眼婆娑,看到李秋实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复:“仙长,小姐已经康复了。”
李秋实沉默片刻,她搀扶起婢女,既然那只魔要演,就陪它演演,李秋实咧开嘴,语气夸张:“这是好事啊!”
“不。”那婢女抹了下眼泪,“小姐已经不是小姐了,恳求仙长杀了小姐。”
烬墨阁,张小姐面容扭曲,恶狠狠的说:“李秋实,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