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凉月昨夜风 第3章 3

莫璃静静的悬浮在时空乱序的系统空间里，望着那墨色的虚空，无尽的星云。

无数细小的光点闪烁其间，每一个光点，便是一个世界，每一次闪烁，便是一次重生。

这里，是每个时空乱序成员的任务中转站，也是每次任务结算的地方，更是他们与上层沟通的结点。

小白猫早已化成了一道白光，投入了莫璃的体内，伪装成她最初见到它的样子。

她本能的不想让时空乱序发现小白猫，她怕，她怕她在失去了司敬以后，连小白猫都要失去。

有时候，莫璃会拿这件事来自嘲，当初在海里飘荡了万年，也不觉着有何不妥，跟着司敬不过几百年，竟然就被惯坏了。

这人也好，山野精怪也好，都是一副德行，孤独惯了也没觉着怎样，然而一旦尝过了幸福的滋味，就贪了。

莫璃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太贪了，贪恋他嘴角勾起的微笑，贪恋他眼里溢出的暖意，贪恋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所以他才离开了她？

如果，如果，她不那么贪，将他的好一点一点的省着用，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能留恋好久，那么，他可不可以陪她待得更久一点？他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她？

她……真的，好想他啊！

浓郁的水雾开始在她的眼里蔓延，下一刻，却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无数思念，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

前方，一扇光门渐渐敞开，她就要成为“时空掌控者”了，这个时候，她应该高兴。

莫璃收起了回忆和伤感，嘴角勾起一抹笑，向前，迈步……

光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她在自己的任务世界里见过类似的建筑，那里的人们称之为，皇宫。

迈入大殿，莫璃突然浑身一震。

一股渺远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目光穿过两旁大臣一样立着的人群，透过各种陌生而强大的气息，投到了龙椅上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闭着眼，倦懒地侧卧在龙椅上。

一袭金色的袍子，一头理好的青丝，没有多余的配饰，也没有代表权利的皇冠，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四散开来，威慑得旁人战战兢兢。

她却不怕他，就那么大逆不道地抬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没有熟悉的容貌，没有熟悉的身材，也没有熟悉的温和，可是，她知道，那人就是他，就是司敬！

她迈步上前，一步，一步，走过两旁低头陈列的众人，走过空中低沉的气压，走过脚下精致到极点的花纹，走过百年来刻骨铭心的思念，走过无数次午夜梦回，走过千万个世界的繁华与凋零，也走过无尽的孤独和寂寞，然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还想往前走，她想他，想他的温柔，想他的微笑，想他琥珀色的眸子。

她好想好想，再次化作一只晶莹的水母，享受他怀里的温度，任外面风霜雨雪，他亦如故。

百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一桩桩，一件件，此时都化为了驱使她前进的动力，催促着她赶紧向前，投入他的怀抱，质问他为何忍心让她独自在时间洪流中飘荡？

然而，她终究没有。

她低头，屈身，“时空乱序，1001号成员向大人报道。”

他睁眼，不是琥珀色的湖泊，而是紫红色的碎晶。

“你要成为时空掌控者？”

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让莫璃浑身一颤。

她猛然抬头，目光瞬间穿透了无数时空的阻碍，对上了他的眼——那是妖异而深邃的紫，不含一丝的情感，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平静而冷漠地俯视着大地上的蝼蚁。

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他是他，因为他也曾有过紫色的眼眸；他不是他，要不然他怎会忘记自己？

又或者，自己对于他，不过是无尽生命里的过客……之一？

莫璃垂下眼帘，有一丝失望，有一丝愤怒，有一丝无助，还有一丝隐隐的期盼——也许，当他的眸子变回琥珀色的时候，他便会记得她了？

莫璃进入了时空试炼，那是每一个时空掌控者的必经之路——一条浸染了无数前辈鲜血的道路，一条十死无生的道路，一条埋葬了无数强大的灵魂的道路。

但是，她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满身鲜血，却满脸坚毅地爬回来了。

她还没有质问他，她还没有拥抱他，她还没有吊在他的头发上荡秋千，所以，她不能死。

重新回到大殿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算通过了吧？她应该，可以成为时空掌控者，近距离地看着他了吧？

精神猛然松懈下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一阵阵的疲倦和虚弱冲击着她的脑海，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似乎，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

司敬冲下了龙椅，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一把抱住了浑身是血的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你为什么赌上了性命也要回到我的身边？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的苦心呢？

时空乱序的成员，有权利选择留在某个任务世界，以宿主的身份存活。——时空管理条例第三条。

我为你安排了那么多强大的宿主，甚至还有永生的神族，就是想要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床前，司敬捧着她的素手，痴痴的望着她憔悴的脸庞，琥珀色的眼中心疼快要溢出来。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不是不想跟她永远在一起，他将她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只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护她了啊！

连自己的命运都没有办法掌握的他，又谈何能够护她周全呢？

他已经为她做好了周全的安排，替她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她要这么执拗的回来？

“不该，不该啊……”

窗外，阳光正好，窗内，一片寂静。

……

“你……如果保证，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伤害她，那么，我便答应你了罢！”

房间里，除了昏迷的莫璃和忧伤的司敬，再无旁人，那么，司敬的这句话，又是对谁说的呢？

良久，司敬似乎得到了什么回应，扯起了嘴角，无奈，苦涩，但是又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

他俯身，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那一瞬间，眼角，有泪光闪过，一滴琥珀色的液体在空中划过，滴在了她的颈上，化作一枚水滴状的吊坠。

琥珀色的眼眸，流出的泪也是琥珀。

留恋的笑笑，司敬转身，迈步，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妖异的紫光附上了他的眼眸。

永别了，小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