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他是怪物,你现在信了吧?”陈故生捋着空气胡子,为自己的话得到验证感到十分高兴,“谁家正经老头会阴暗爬行啊?”
左夜雨立马进入警戒状态,从腰间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
“小陈啊,我还要保持这姿势多久啊?”就在这时,地上的老头出声抱怨,“我这老腰快撑不住了。”
刚说完,老头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
“老头!你这么老怎么睡得着啊!快支棱起来!我的信徒马上就相信你是怪物啦!”陈故生见状表情立马变得慌张起来。
“哎哟,小陈,你就别折腾我这老头子了。”老头捶着腰从地上坐起来,夹在他肋骨两边的假肢顺势掉落在地上。
为了使表演更加逼真,老头真把衣服剪开了两个对称的破洞,假肢就是装在这两个洞里的。
左夜雨看着对老头跳脚抱怨的陈故生,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也是真蠢,竟然会傻到听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
“你闹够了吧。”左夜雨对陈故生开口。
虽然听不出左夜雨的情绪波动,但陈故生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正在散发不好惹的味道。
“我忠实的信徒,我没有欺骗你。”陈故生也顾不上抱怨老头,他转身面向左夜雨,双手叉腰说,“我和老头做这场戏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左夜雨冷笑。
“这不是怕你想不开,独自跑出去送死才临时想到的计划啊!”陈故生说,“好吧,我承认没有事先后你沟通就搞出这种环节吓唬你是我不对,但作为参与者的你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要不是你这倒霉鬼非要今天来这里,我也不会搞出这些事了!老头,你说是吧!”
“是啊是啊。”老头站在陈故生身后连连点头,“小左,你还是好好听小陈的话吧,他从来不骗人。”
“你信不过小陈,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左夜雨沉默了下:“很难信得过吧?”
这个跟精神病患者打成一片,还帮忙吓人的院长,全身上下哪有说服力?
老头有点伤心:“你也没必要那么直接吧?”
“我知道你对小陈有些成见,但小陈的话是真的。三天前,我和小陈在午夜躲猫猫的时候,看到一个怪物去了小王的屋里。
第二天小王就突然开始画画了,一个瞎子画画?换你你信?”
左夜雨突然觉得这老头的精神也不太正常。
之前进来的时候,是这老头告诉他聋子听歌、瞎子画画、哑巴唱歌的。
真有正经的院长会在午夜和精神病人在医院里玩躲猫猫吗?
“老头,你傻啊!”陈故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老头,“你要来这里,肯定会经过那三个笨蛋放风的地方啊!作为我忠实的信徒,小左肯定能察觉到异样,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老头连忙点头:“对,小陈你说得对。”
“怪物没有袭击你们?”左夜雨索性放弃思考,顺着陈故生的话接下去。
“肯定袭击了啊。”陈故生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是认为自己的信徒不该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野狗出门溜街,难道会在家里翻完黄历才会出来吗?”
左夜雨:……
“但老实说,那怪物当鬼不行。”陈故生心生感慨,“我在柜子里藏到天亮,它还是没找到我,真是气人!
早知道就由我来当鬼抓它了!出柜子的时候脚都蹲麻了,呜呜呜。”说道情深处,陈故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小陈乖,不哭。”老头连忙安慰,“下次咱们当鬼抓它玩!”
“真的?”陈故生顶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老头,眼神里充满期待。
“真的真的。”
“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当鬼抓它怎么样?”陈故生立马起了兴致,直接拍板。
“可以倒是也可以,只是……”老头有点为难地看向左夜雨。
“你也要参加躲猫猫吗?”陈故生对左夜雨说,“人少不好玩,你也一起来怎么样?”
左夜雨想拒绝,但他不想把第一次单人任务搞砸,所以还是选择了同意。
“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里数一百下。”陈故生站在走廊,对老头和左夜雨说,“一百下之后我就会来抓你们了,你们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吧!哈哈哈!”
陈故生爽朗的笑声在病院走廊内回荡,与屋外传来的沉闷雷雨声浑为一片。
*
左夜雨没在意陈故生的躲猫猫游戏,他决定趁此机会对精神病院一层进行探查。
他发现这座病院的陈设都十分老旧,完全是早该被废弃的医院配置。
可令人不解的是病人所在的房间却异常干净整洁,这显然不是正常现象。
陈故生举行怪异可以理解,因为对方是病患,可院长又是什么情况呢?
带路的时候,院长曾说“自从你们上次离开后……”,但来这里执行任务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啊。
左夜雨在漏风的窗户前停下,他看向窗外的景色。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轻薄的雨雾也被浓重的雨幕所替代。
狂风挟裹的雨水不断拍打在缺少玻璃的窗框上。与窗框衔接的老旧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被风碾碎的水汽掠过他的脸,沁着些许凉意。
咔擦——
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异响。
左夜雨猛地转过身扫视四周,屋内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也仅有他自己的脚印。
就在他准备再次转身时,他突然感觉一股刺骨的恶寒爬上背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背后。
透过窗外闪电一晃而过的光亮,他隐约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拉拽拖长,犹如鬼魅。而在他肩膀的位置探出了个带着帽子的人头!
随着屋外震耳雷声势力渐小,一道十分机械木讷的声音从他右耳传来:“找-到-你-了。”
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左耳响起:“我~也~找~到~你~了~”
那是陈故生的声音。
左夜雨转过身,就看到陈故生站在他的身后。他的手里还提着个不断挣扎的木偶,木偶头戴红帽子,嘴巴不停地张合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它少了一条腿和鼻子,脸颊的两边各有圆形的腮红做点缀。
“这玩具很有趣吧?”陈故生脸上带着笑容对左夜雨说,“以前我很喜欢它的,因为它经常给我讲故事。”
陈故生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在等左夜雨接话。左夜雨暂时也理不清头绪,只好顺着对方的话题:“以前很喜欢?”
“是啊。”陈故生说,“但后来,我察觉到它是个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木偶。所以,我就拜托它帮忙制作火柴的木棍,正好它的鼻子粗细刚好和火柴差不多。”
左夜雨突然想起那件有关陈故生的案子:孤儿院无故失火案。
确实,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和陈故生有关。可任谁来看,陈故生都有极大的作案嫌疑!
陈院长逝世后,孤儿院也被院长的亲弟弟继承。之后孤儿院就经常发生孩童丢失的情况,最初警方也有介入,但后来,警方不知为何突然不再理会这件案子。
在得知陈故生被诡异选定成目标后,监察局利用职权便利,收集了有关陈故生的情报。
同时,也是在这过程中得知孤儿院孩童失踪的真相。
孤儿院在移交给现任的院长后,就在私下频繁进行器官贩卖及儿童贩卖的交易。
警局高层与院长的妻子有亲属关系,于是孤儿失踪案就这样被草草结案。
陈故生出现在孤儿院火灾现场那天,院长及妻子正好在孤儿院。他们的遗体在大火熄灭后才被发现。
而那天孩子们全都不在,他们由于各种原因短暂地离开了孤儿院,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这显然不是用巧合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只是这事和左夜雨关系不大,他是监察局的成员,又不是什么警察。
可人类本身就是被好奇心所驱使的种族。
左夜雨还是忍不住问:“是你放的火?”
“假设,你从老板手里买下一把削水果皮的刀,但是你买刀并不是因为有想削的水果,而是有想捅的人。
那请问这和卖刀的老板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你能定性老板是在贩卖凶器?
同理,火柴可以点燃一根烟、一盏灯、一堆篝火、它也可以点燃森林、房屋、煤气管道。
所以说,贩卖工具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滥用工具的人才对。”
“看来你们认识。”
“当然,我们是朋友。”陈故生似乎很享受这样聊天的氛围,他摆弄着手里的木偶,对左夜雨说,“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可没听说监察局会在意这些事。”
“监察局可以向警察提供情报,将那些漏网的恶魔绳之以法。”
“将恶魔绳之以法?警察局是打算关门歇业吗?”陈故生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明亮,“那里可是存在着好多了不起的恶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