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着迷 第9章 第 9 章

他煞有介事地问，书颜却不如平常那样坦然。

说实话，她至今没搞清楚过司南茜和他到底是层什么样的关系。

年级里的风言风语对他二人的进度总是添油加醋。

四班的人都知道艺术部这位大小姐隔三差五就风雨不动地来这栋楼约他。他没给过面子答应，却从没特地澄清过“交往”抑或是“交往过”的事情是真是假。

但不论如何，书颜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确实无形中利用到了他。

至于他问的这句话———

我耍了个心眼，借你的追求者敌对了另一位追求者。

当然，不能这样回答。

书颜抿了抿唇，今天做的事都不坦荡，也不愿意再多撒个不坦荡的谎，她选择沉默。

李绝楷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不没反驳。

他微微歪头，往书颜身后的方向走近两步把人逼至墙边。单肘地撑在她脑袋上方，漆黑的眸子漫不经意地看着她：“没想过做坏事会被人看见吗？”

李绝楷这张冷峭的脸在面无表情时其实很嚣锐，很凶，轻易就能唬住人。

就像那次在棒球场遇见他打人的样子，书颜就有被吓到，但她没段小雅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姿态又是如此运筹帷幄般的闲散，像是能洞悉她刚才做的一切。

书颜愣住，她166公分的个子在他压迫性的身高下仍旧显得局促。浅慢的呼吸声隐忍着，就这么被他高大身影压在那没动。

只要够沉得住气，就不会被人抓住机会。

李绝楷俯身，似乎在考验她这份沉静的神态能坚持多久。十几秒后，他拓拔的肩身轻轻颤，胸腔震鸣，忍不住般低低地出声道：“吓死你。”

“……”

说完，他悠哉自在地站直身，仿佛对刚刚吓住她这件事很有成就感。明明前一刻还是那种无人可违逆的凌厉气场，下一刻就笑得止不住，一副玩咖的不正经样。

很帅，也很有坏男生松弛自如的吸引力。

但此刻书颜只是握紧手掌，敛着张冷脸绕开他，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前走。

她平时虽然不爱说笑，但不至于向人甩脸色。李绝楷难得看见她情绪外露，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追上去，话语里还带着顽劣的少年气：

“生气了？”

“没有。”她人也不看了，利落撂下话，脚步飞快地试图逃离这。

可腿还是没他长，前面要走的路很快被挡住。书颜往左走，他往左。书颜往右，他也往右。

她皱着眉，终于抬头施舍了一个眼神：“干嘛？”

“抱歉，我的错。”

李绝楷站定在她面前，手抬高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刚还斜斜笑着的唇角抿平了，认真补充了句：“我不常和女孩开玩笑，所以没注意好分寸。”

本来就是自己有些过激了。

他歉意真诚，书颜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缓了缓，淡声：“没事。”

老话说的没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书颜心虚烦躁无非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不太好。朝男生走开很远之后，她恼怒地踢了脚路面上的石子。

李绝楷这只鬼。

-

计檬这几天不太好过。

她不知道那封消失已久的情书到底怎么到司南茜手上的，也因为在学校里树敌太多，甚至不知道从哪查起。

那天司南茜带着人把她围了一通。那封信甩在自己脸上时，她突然对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感到陌生。

好说歹说跟她解释大半天，说那是很久之前闹着玩写的，这件事才算勉强翻篇。

学校同样是八卦中心集聚地，秘密没有不透风的墙。

计檬喜欢好姐妹的心仪男生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来，虽说明面上没见着俩人撕破脸皮，但大家也不怎么看到这俩人走一块了。

“我看计檬得萎靡不振好一段时间了，下课都没见她身边有几个人陪了……她能在学生会这么横行霸道的，不全靠司南茜嘛。”

段小雅咬着奶茶吸管，手挽着书颜胳膊老神在在地说她活该。

书颜顺口接着话，问道：“司南茜是个什么样的人？”

聊起这些，段小雅倒能说得津津有味了：“如你所见，司家人嘛，特别有钱。家世好成绩好长得好，她貌似从深高开学那天就看上李绝楷了。在死缠烂打的第二年，终于传出了他俩在外面约会的一些谣言。”

“死缠烂打？”书颜想起那张白孔雀般高傲的脸，摇摇头，“不像她。”

她看得出来计檬人缘这么差除了她自己的原因，还有她间接成了司南茜的一只手。司南茜好面子，不愿意做的恶人，只会借别人的手去做。

段小雅耸耸肩：“我自己说的死缠烂打啦！她是挺能摆架子的。但是就算装得再清高，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她和李绝楷之间是她更主动吧。”

说到这，她拉拉书颜手腕，指向远处教学楼那的栏杆：“你看你看，又跑来找李绝楷了。”

教学楼前有一棵大梧桐树，夏季到秋季的繁茂枝叶已经转了黄，隐约挡着楼上四班的廊道一角。

从枯叶枝干的罅隙里看过去，李绝楷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外套，身姿痞帅，诱惑感确实强，惹得不少女孩们的视线都往那看。

他肩膀微微往里扣，靠着阑干。勾着截冷白修长的脖颈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手肘以下的视野被挡住。

而他身旁的司南茜全心全意把目光放在少年身上。即使明摆着被漠视，脸上依旧带着娇美的笑容，像块怎么看也看不腻的望夫石。

远远看去，两个人身高体型差的剪影像动漫校园里的一对情侣。

书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喃喃：“很养眼，不是吗？”

段小雅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地说出：“把你换上去，更养眼。”

“……”

说完，段小雅还真考虑了一下这个想法，她推推旁边沉默已久的程知：“班长，你说是吧？书颜比司南茜好看多了。”

书颜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比美环节”有点无奈，指关节屈起，不满意地敲了下她额头。

“审美是主观的，我觉得司南茜很漂亮。”程知出了声，又看向书颜，“但是我更喜欢你。”

“……”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逗乐，书颜忍俊不禁，只好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的喜欢。”

“噗！班长，哈哈哈哈你这直肠子真是太会说话了。”段小雅笑得很大声，把手上奶茶递给书颜，“我要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回教室吧。”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跑了。

正抬眼，便看见迎面走来了郁晖。

他手上拿着学生会开会的记录本，朝书颜这个方向招了招手，走过来：“正好碰上你，你们班今年运动会要出个在闭幕式做演讲的，我就定你了啊。”

书颜思忖了几秒，演讲就是要站在高处被这么多人看着。她并不愿意：“我不想，你换其他人吧。”

“你……”看到她眼里的坚决，郁晖叹口气，“算了，那我让李绝楷去。”

说到底就是从高二年级的前几名里挑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书颜偏头想了想，随口一提：“我们班长不是也行嘛。”

“你们班长是……”郁晖这才把视线放到她一旁的程知身上。

因为都是班干部，平时在学生会开会也有碰过面，但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女生的名字了。

察觉到他在透过铭牌看自己的名字。

程知眼神黯下来，睫毛覆住眼睑，轻轻咳了声：“我这几天嗓子发炎，不太舒服，还是让李绝楷去吧。”

“行吧。本来我是想着李绝楷要负责运动会的摄影，就没考虑他。”郁晖笑了笑，“不过能者多劳，那小子反正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看出郁晖还有事要和书颜说，程知抿了抿唇，接过书颜手上那杯奶茶，示意道：“那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等人走后，郁晖看着她背影才后知后觉：“哦，我记得叫程什么来着！我上周还借了她的数学笔记。”

书颜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单纯不解地问了句：“你一高三生，借高二学生的笔记干嘛？”

他随意“嗯”了声：“你嫂子要用。”

“……”

天知道这又是年级里哪位同龄少女栽他手里，书颜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郁晖都习惯被她埋汰了，转过头来说正事儿：“周六我生日知道吧，记得来玩，免得你在家也无聊。”

“不去，你是个社交小王子。”书颜说得坦率，“而且你的那些朋友肯定都是高三生，我去了是不是就专门给你们这些学姐学长端茶倒水啊。”

“我能让您端茶倒水啊？”他揶揄，“你们高二的人我也都认识，人很多，注意不到你。过来凑凑热闹也好，转学了就不用把自己还裹在以前那层蚕蛹里，总不能真把自己一直闷着。”

书颜还是犹豫，她现在的社交心态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

郁晖见她还想推脱，抬手捏了把女孩的脸颊，一脸仗着大她一岁就装长辈的样子：“听不听我说话啊。”

……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司南茜蹙着细眉抱怨，双手抱在胸口那不满地看着少年。

李绝楷立在走廊那，并没看她，那只被打乱的八面魔方在他手里有条不紊地转动着。他视线不知道透过树叶落在了哪一处，终于在耳边的聒噪声中抬眼：“你解释了吗？”

司南茜语塞，知道他在说什么事：是最近学校里愈演愈烈的那些关于他们在交往的传言。

她心绪有些杂：“不是我乱说的，是上次我们在十字路口那被人看见了。”

上次某个周日，职高那个痞子男一直追着她，还曾经跟踪她家的车一起回去。那天她落单，又被痞子男和他那群混混朋友碰上。

好在那次运气不错，碰见了打球经过的李绝楷。

大概当时是被年级里哪个好事者看见他们在一起，又是在假期，校群里就开始传他俩在约会了。

司南茜知道李绝楷不会特意澄清是给女孩面子，但她自己也并不想澄清。高一时，她向他表白两次，就被拒绝两次。

她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多余的一眼。

李绝楷神色不变，语调冷淡：“不该被误解的事，就不要让它造成我的困扰。”

“我会去解释的。”她看着少年英气冷峭的侧脸，忍不住剖白真心，“李绝楷，你知道的……你到底怎么才能接受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什么都愿意。”李绝楷意兴阑珊地重复着她的话，看着教学楼下聊天聊得兴起的那两个人，倏地说了句，“那你试试能不能和郁晖谈。”

“什、什么？”司南茜愣在那睁大眼，反复咀嚼他这话的意思。

他和郁晖学长不是还挺熟的吗？

这算什么癖好，难道他喜欢和朋友的前女友交往……

楼下。

郁晖说完事离开，书颜也慢慢走进了他所在的这栋教学楼里。

李绝楷收回放在地面上的目光，侧过身和女生对上视线。轻笑，恢复平日的懒散模样：“开个玩笑，我只是让你换个目标。”

“他比我好，比我会谈恋爱。”

司南茜何尝听不出这又是一次拒绝，她心里苦涩，垂下眼看到他手里完整的魔方。

李绝楷一心二用的本事一向很强。

又或者说，她在旁边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注意力。手上那个魔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拼好，面面同色。

-

深高运动会又名体育节，开幕式就是前所未有的喧嚣。

数十箱烟火.响.炮放完，各班班旗飘扬，几千个学生各自排成方阵到各班划分的区域落座。

四班不缺人报项目，书颜这种运动无能的自然也没报，但她所参与的义工联都报名了这次运动会的志愿者。有去送水接力的，也有在各项目那帮着老师计时计数的。

而书颜在女子三级跳远那个位置帮忙推平沙坑。

跳远的坑位离塑胶跑道很近。前脚段小雅跳完，没发挥好，给她使了个眼色想再跳一次。

书颜接收到讯息，往后退两步准备把沙坑推平。

结果下一刻，就被身后陪跑而过的体育生不小心推了一把，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力，半跪着滑进了沙坑里。

因为没参加项目，她只穿了夏季校服的五分短裤。膝盖和手掌心立刻被沙砾磨破了皮，白腻光滑的肌肤渗出点点血丝，衬得狰狞显目。

书颜“嘶”了声，有点痛。

耳边是嘈杂的惊呼，各种讨论声混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边女生的尖叫压了回去。

“宝贝儿坚持住！医务室就在眼前！！”段小雅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书颜往里走，夸张地推开医务室的门。大喊道，“从姐，从姐，救命啊！”

白色帘子后，一道倦懒略哑的男声传出来：“摔伤？”

段小雅听出这道声音的熟悉与不寻常，试探地从帘子后边问了句：“从姐，你终于去做变性手术了？”

“……”

问完那话，帘子就被拉开了。

李绝楷坐在那张转椅上，手撑着头。偏额看她，刚刚睡醒的惺忪视线里透露出“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的潜台词。

无预兆地对上少年锋利英锐的一张脸，有种血液瞬间沸腾起来的感觉。段小雅结巴好几下：“从……从从姐呢？”

“去药房配药了，有事我来。”

反正基本的生理救护都简单好学。运动会从来不缺摔伤跌倒中暑的学生，显然在这之前，他已经接手了好几个。

视线往后边斜了点，扫到书颜血肉粘连的膝盖骨。李绝楷起身，指了下身侧那张医用床：“躺床上去。”

又是他这冤家。

书颜在心底叹口气，坐到单人床上，背靠着床头，屈起那条受伤的腿。

其实摔得倒不重，她当时还侧了身，所以只有左腿膝盖那伤到了，破皮后的血沾着那些沙砾半凝固着，乍一看有些丑。

书颜的腿很好看，长而直，肌肤白而光滑，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而这块伤口成了最大的瑕疵。

李绝楷拿来水和酒精棉片给她清洗伤口，镊子慢慢夹起陷在她皮肤下硌着肉的几颗沙子。

场面有些血腥，一旁的段小雅都不敢看。

这过程太缓慢磨人，书颜绷直了脚背，稍稍拧着眉忍受这份钝刀子割肉般的刺痛感。

少年低着眼的样子很帅气专注，动作尽量放轻，嘴里却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疼的话可以哭两声，没人笑你。”

“……”

书颜没出声，咬紧了下唇瓣。倒是边上的段小雅被这句话逗笑，捂着嘴在一边忍着。

等膝盖上的伤口处理好，拿白色纱布缠上去。李绝楷抬眼，突然问了她一句：“我加你好友的第三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意？”

“咳咳———”

是在旁边惊吓过度的段小雅，此刻既想听八卦，但又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

书颜眉头蹙得更深，回答道：“我没必要加你。”

他没什么反应，被拒绝得这么直接都是那副慢条斯理优哉游哉的自在模样，只是侧头看向段小雅：“那我加你可以吗？”

“啊？”

他的示好来得太过漫不经心，或许这都称不上什么示好。

李绝楷这个人贵傲难驭，身上这股难搞的吸引力太强，光是站在那就让人浮想联翩。

更何况这是对他一直抱有仰望心理的段小雅，闻言都愣住好几秒，手足无措地找身上的手机，话也有些说不利索：“可以，可以的！”

他意图不轨实在太明显，书颜喊住段小雅：“小雅，能不能帮我去拿瓶水，好渴。”

“哦，我手机钱包都在教室里了。”段小雅望了眼面色如常的李绝楷，往外跑，“那我待会儿就回来！”

门开完又关上，带进来一阵晴日里的热风。

书颜转头，脸变得飞快，给了他一记冷眼：“你加她好友，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绝楷看出她的敌意，温热手掌突然握住她没受伤的那条腿。伶仃脚踝被他轻易握紧，往自己这的方向一拉。

医务室这张床的丝面床单实在太滑，书颜没防备，整个人又轻。被他拖动时上身往前一倾，脑袋差点撞进他胸膛。

手撑着床沿，她直接对上了一张锋芒毕露的脸，距离近得能数清男生的睫毛有多少根。

李绝楷和她面对面，视线从少女白皙脖颈那的几根乌黑碎发，移到她淡粉的唇瓣上。手心感受到小幅度挣扎的力道，他这才慢悠悠地回答她的问题：

“和她交朋友，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