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月高悬,月光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映照着人。
魏恒高大的身躯将人遮挡,让他落在阴影里,瓷白的肌肤在这遮挡里闪着微弱的光,潮/红的耳廓,浸着水汽的眸子,在魏恒眼底汇聚,那股被热气冲散的邪念,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那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人,柳云晞还有一丝意识,他微微睁着眼,刚从云端滑落,又被晃着坠入深海。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修了一处浴室,与床榻阻隔开,这内里虽小,五脏俱全。
柳云晞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睁开眼睛,看到笼罩在周身的水汽,这一晃,才发觉自己被搁在了木桶里。
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全身都松散了下来,束着的发被扯开,魏恒的指尖绕过着他的发揉捏着,柔声道:“舒服吗?”
水温恰好,温暖又舒适,柳云晞不想承认,但又舍不得离开。
他整个人泡在水里,眼眸散着还未褪却的红晕,热气蒸腾,让他脸颊又烫了几分,柳云晞缓缓闭了眼,没有回话。
魏恒给他捏着头,力道一缓一急,把人伺候舒服了。
他这会儿有些燥,只着了一件长袍,衣带未系,紧实的肌肤显了出来,魏恒是站着的,水光恰映好映出他光/裸的上身。
柳云晞微仰了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要求我吗?”
魏恒握住他探出来的手,亲吻在唇上,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他说:“你同王轩密谋着什么?”
“哦,王爷这般伺候,就只为了问我这事?”方才的欢/愉没有缓下来,他嗓子还哑着,“我们能密谋什么?”
“多了去了。”魏恒低首,看着他说,“是刑部还是工部?”
柳云晞微笑着:“王爷是想利用我削弱工部还是刑部?”
魏恒说:“我的想法还能左右你,我竟然如此重要?”
“别把自己看得太轻,”柳云晞说,“听你的。”
魏恒看着他,那熏红的脸颊明明那么好看,可他却觉得柳云晞看过来的眼神里明显少了些东西。他似乎总是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可那隐隐透出来的气势又让人觉得他一点不弱。
全是装出来的可怜,一个诱惑人的坏胚。
魏恒盯着他,说:“真听我的?”
“我的命都被你攥在手里了。”柳云昕侧头,回看着他,魏恒的手捏在他后颈,另一只手绕在他额前,听柳云晞又说,“生死不是你一念之间吗?”
“我怎么能舍得让你死。”魏恒吻上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说:“我不要你死,死有好多种方法,这样最无趣。”
“什么有趣?”
“想试?”
柳云晞没有回答,他脸上显了笑。
魏恒陡然起身,一下将他从水里拽了起来,接着吻上了他的唇。
蒸腾的热气里裹/挟着色/气,被濡湿的发滴着水,从脸颊淌过,亲吻交错,错/乱的舌从抗拒变得乖顺,温软。
两个人都坠了下去。
长袍从木桶边缘缓缓滑过,落进水里,带起了一阵水花。
魏恒紧握着柳云晞的手,不叫他挣脱开,他借势带着人荡在水中,抬起,又极缓的落下。
柳云晞被推至最高,他吃力地吞/咽下,盈白的肌肤被水沾湿,在微弱的烛光下,闪了下,又暗下去。
水波在桶间晕开,溅起的水花落在了胳膊上,肩头,锁骨……
伸出来悬握的手被生生拽回,汗水被水冲下,已然混/乱不清。
窗外的雪一片一片,落在院里那棵红梅树上,绽放开的花苞伸展着,好像在享受着这场洁白的洗礼。
那颗隐忍的心在这雪落之下,悄悄露了出来,血淋淋的红色没有被净化,反而越染越严重了。
小院窗户上映着一双痴/缠的身影,烛火微晃,影子渐渐变得模糊……
又是一夜雪落。
天快亮时,柳云晞苏醒了过来。
他揉着惺忪的眸子,听见了身旁规律的呼吸声。
疯狂了一宿的人此刻正睡得安稳,柳云晞看着他,却见那眉目并没有放松,还是蹙着,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看着尤其别扭。
柳云晞伸着手,帮他抚平了眉宇。
手收回来的那一刻,他惊着了。柳云晞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好些次了,他躺在魏恒身侧,整个人被温暖包/裹,在他给的依靠里,睡得这般香甜,没有纠缠的噩梦,大火的簌簌声也从耳边散去,更没有深夜睁着眼的叹息。
他似乎活过来了,在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夜里。
就像许多年前,那个拥着他睡去的少年,他们擦干彼此的泪,相拥而眠。
魏恒动了动,把他伸出被褥的手握住,带了回来,又把人往怀里一紧,呼吸洒在他颈肩,人往这边蹭了蹭,含糊道:“再睡。”
“睡不着了。”柳云昕回。
魏恒睁开眸子,目光定在他身上,说:“这几日向沈大人告病假吧。”
“为何?”
魏恒挪了挪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说:“兵部重整,桓家肯定不愿,指不定要伸手干预,若是一动,就不是一两人的事,且等等看,风波平息了,再谋不迟。”
柳云晞看着他,顿了顿说:“原以为楚王殿下不理朝政,没想到对如今的局势看得这般清楚。”
“本不想看的。”魏恒顿了顿,“不看,就逮不住你,不懂,更不知跟你谈些什么。”
“玩儿啊。”柳云晞眉目微挑,一脸的平静,“王爷得了俊美的名号,怎么就不晓得用上一用呢。”
魏恒目光微动,冷淡地说:“没处可用,便不用了。”
“渝北当朝,几人比得上王爷样貌,可惜了。”
“这样貌也没捉的住你,用与不用有何区别。”
还矫情上了。
柳云晞抬着手,悬空着在他脸颊描绘一番,又说:“明理之志,如临深渊——魏明渊,这名字这般衬你,却……”
“却什么?”
柳云晞望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又笑着道:“没什么。”
本该驰骋疆场的将士,被卸掉坚硬的翅膀,束在这狭隘的一方土地上,自由被剥夺,利爪被磨得软了,血淋淋的还在为别人舔着伤口。
看上去可怜极了。
魏恒看他慢慢收回手,微笑的眸子里还透着股冷淡,那点温情在这冬日的暖帐里正渐渐散去。
魏恒抬手,揉了揉他的眉目,兀自起了身。
柳云晞眉目,看着他紧实的脊背上躺着几道伤疤,那是在疆场上刻下的印记,是胜利的标志。
柳云晞没有说话,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柔软,但只持续了一瞬,接着就被冷风吹散了。
魏恒裹着白袍,没有回身,一场床笫之欢能说明什么?
热情过后,只剩冷漠。
不过是被情/欲支配了而已,什么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放他在心上。
“要走?”
魏恒没有回头,系着衣带说:“不走,走也是你走。”
“这就把人弃了,王爷这风流的名号落实了。”柳云晞微笑着。
他缓缓起了身,被牵扯的痛没在齿间,没露出来一分。
魏恒净了手,说:“你若是走,我叫人送你。”
“云倬呢?”
“她去见故人了。”魏恒说,“我叫青枫送你。”
柳云晞面无表情,仿若没听到一样,他自顾自地拿了衣裳过来,慢悠悠地穿着。
魏恒呼了口气,从柜子里抽了包裹出来,转身扔给他:“给你。”
柳云晞一怔,打开包裹,看着这一身衣裳,忽然就笑了。
那不是一件正统的衣裳,而是件浅色的睡袍,锦线打底,勾勒全衣,衣肩处绣着几节青竹,袖口处是蚕丝锦线勾得红梅花瓣,碧色,红染皆有,睡袍轻奢,薄如织绡,行动间,如沐竹林,又遇花落。
明明语气里叫他走,衣服却是出不了门的。
柳云晞垂眸,在那寝衣上流连了好久,还是搁下了:“受不起王爷这礼。”
魏恒走过来,坐在了他身侧,目光也落在衣服上,神情冷漠。
柳云晞瞧着他,也没有话。
魏恒鼻尖飘过来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他身上似乎总是有种让人流连的味道,不是风雨里的血腥,那味道更像是竹子的清香,浸着草木的香气,魏恒深嗅了一口,慢慢回神。
“穿着出去怪冷的,还是不要了。”柳云晞轻咳了声,“看着也是贵,王爷又破费了。”
“是叫人专门做的。”魏恒说,“那是西域送过来的布料,放着怪可惜的,便让人做了两件,你且留着吧,我也穿不了你的尺寸。”
“两件?”
“是。”魏恒侧着脸,那轮廓看着更俊郎了。
柳云晞笑着,还是没有收,他说:“王爷每次都送东西,太客气了。”
“做是做了,收不收在你。”魏恒脸上带着不悦,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把衣服穿上就走吧,这枫林小院太冷了,留不住你。”
魏恒起身,出了门。
青枫站在院落门口,看着他出来,忙上前拜了拜:“主子?”
“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查清了。”
魏恒应了声,看了眼卧房,又转身道:“送柳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