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透明的窗户上照射进来,零零散散撒落在洁白的房间里,似乎是想将躺在这里面的人们都给叫醒。
金灿灿的阳光给这冷清的病房带来一丝温暖,也带上了一丝人气。
阳光照射到南宫皓脸上,刺得他不由自主地蹙眉,不一会儿便睁开了双眼,清醒了过来。
南宫皓脑袋短暂地苍白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偏过头,看见盛奕丞趴在他的病床边上睡着了,眼角透露着疲惫,也不知道在这里不眠不休守了他多久。
肯定累坏了吧。
“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下,肯定是撑不住才睡过去的。”
南宫皓呢喃了一句,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在抓着盛奕丞的手腕。
心下一惊,连忙松手,可是为时已晚--盛奕丞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得淤青一片。
南宫皓睁大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又一次躺了回去,疼得他一阵抽气。
“怎么了?”盛奕丞也被他这样一连串的动作给惊醒了,赶紧起来将人扶好“没事吧?”
“没事。”南宫皓轻轻的摆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他拉起了盛奕丞的手腕细细摩挲,紧紧皱着双眉,心里一阵后悔,恨不得把那片青紫色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怎么自己不挣开,疼吗?”
盛奕丞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淤青,没有说话,白皙的皮肤将那片青紫色衬得格外明显。
南宫皓给他轻轻按揉着手腕,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盛奕丞最怕痛了,但是这一次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估计是担心南宫皓更甚。
“在这守了多久了?”
“两天一夜。”
“很累吧?”
“嗯。”盛奕丞没有否认。
南宫皓拍了拍床板,看着盛奕丞,微微一笑:“上来睡会吧。”
后者则是微微皱眉,看着这张小小的病床,眼睛里透着些许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床,怎么睡啊?
南宫皓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好笑:“上来吧,我们两个也没那么壮实,勉强凑合一下还是可以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盛奕丞也没有再多纠结,面对着南宫皓躺了上去看着他,好像是要时刻盯着南宫皓防止他丢了。
“放心,我丢不了,好好睡吧。”南宫皓帮他将发带取了下来,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自己也躺了下来面对着他,轻声道“好好休息一会,一觉睡醒就能看到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
这其实很像是哄小孩的话术,而且他的手还搭在盛奕丞的肩膀,有规律地拍着。
但是盛奕丞也是真的太累了,听完南宫皓的话之后心里的担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没觉得南宫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困意来得匆匆,他很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南宫皓已经在病床上躺得够久了,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就静静躺在那里,欣赏着盛奕丞的睡颜,就像是怎么看也看不腻一样。
半个小时后,病房的门被打开。
南宫皓略微抬头,看见邹岚走了进来,她也看见了清醒过来的他,正想说点什么……南宫皓快速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邹岚不解,但也没有出声,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皓轻声说道:“小点声,盛队守了我很久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会。”
邹岚这才注意到背对着她的盛奕丞已经是处于睡眠状态的了。
她点了点头,轻轻拉过一边的椅子在床边坐下。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下零度的事。”邹岚不想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的关系又被破坏殆尽,谨记南宫皓的话,刻意放低了声音。
“我现在是病人,什么也做不到,有什么事你跟组里的人商量就行了。”南宫皓非常不理解邹岚这是想做什么,单独找他这个病人聊案情?这算个什么情况?
“你只需要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南宫皓才刚醒,不想劳心劳力那么多,只想让邹岚快点说完快点走。
“你和盛队在那栋大楼里找到的东西已经可以将零度钉死,行动的那天我们也把该抓的人都给抓了,相信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邹岚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南宫皓“但是这一次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件事,我想跟你说的是盛队的事。”
南宫皓搭在盛奕丞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他微笑看着邹岚:“邹博士,盛队能有什么事需要你跟我聊?”
“那天,盛队的表现是不是很奇怪?”邹岚没有接南宫皓那绵里藏针的话,她知道南宫皓一直不希望她接触到盛奕丞,她也不想触霉头,但是这一次,她必须要说。
南宫皓微微敛起了一下笑意,什么也没有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我那天看盛队的情绪很不对劲,那种感觉很怪异,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对他做了些什么……”邹岚也知道南宫皓不想听那么多废话,尽量做到语言简洁明了一些“后来我们进入那栋大楼,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发现那些是让盛队的情绪发生改变的刺激源。”
南宫皓表情不变,但是心里已经翻涌起了惊涛骇浪,眼睛里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
不过他将这些情绪都隐藏得很好,邹岚什么也没能分辨出来。
邹岚也不知道南宫皓这算个什么情况,不敢乱说话,生怕又一个不小心再一次惹得南宫皓想把踹走--为了留在祁州,她也是煞费苦心了。
南宫皓又一次看向盛奕丞的脸,似乎是想把这个人的模样一遍又一遍描绘进心里。
邹岚摇了摇头,把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给压了下去,出声喊了南宫皓一下:“皓队?”
“是什么?”
南宫皓头也没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跟谁说话。
“啊?”邹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南宫皓手指蹭了蹭盛奕丞的脸颊:“你说的那些刺激源是什么?”
“是……”邹岚刚准备说出来,但是看到盛奕丞还躺在一边,突然又不知道要不要说。
“没事,他听不见。”南宫皓看一眼就明白邹岚是什么意思了,他伸手捂在了盛奕丞耳朵上,淡定地说“你放心说吧。”
“……”确定这样子盛奕丞就听不到了?
邹岚莫名觉得南宫皓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这人能信得过吗?
“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南宫皓当然知道这样的捂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盛奕丞的耳朵冰冰凉凉的,他来给他暖一下。
盛奕丞待在南宫皓身边的时候总是特别放松。
估计是因为二哥潜意识里觉得,南宫皓在,有人护着,可以大胆的去做任何事,也能安心的睡个觉而没有那么警觉,他心里相信南宫皓会照看好他。
南宫皓也清楚,盛奕丞对他的依赖程度到达了不可估量的高度,所以现在躺在他身边,一丁点儿防备都没有,不会那么容易醒。
邹岚不知道南宫皓哪来的信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邹岚那天跟着赵思百一起将两位队长走过的路重走了一遍,走到那两条奇怪的过道里时,她就感觉到了一种特别且怪异的氛围。
邹岚说:“皓队你们第一次走进去的那条过道其实是一个机关。”
“机关?”南宫皓疑惑。
邹岚点头:“对,很古老的一个机关,现在也没有多少地方用得着了,会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现在社会大家使用的都是高科技技术,这些古老的技术实在是没有太多可以用得上的地方,除了博物馆其他地方都不需要。
邹岚说:“我觉得那条过道里的机关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被他们改装了一下继续使用。”
南宫皓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机关什么的从哪里来、怎么来,他想知道的是盛奕丞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源头到底在哪?是谁要伤害盛奕丞。
“我觉得那条带机关的过道就是为你准备到,为的是让盛队独自走进另一边的过道。”
南宫皓认真听着,双眉微蹙。
“盛队是不是跟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样?”邹岚突然转了个话题。
南宫皓微微顿住,抬头看向邹岚,眼睛里泛了些冷意,邹岚立刻就被震慑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南宫皓:“皓队?”
“我跟盛队认识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南宫皓在一瞬间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温声说道“他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更加的随性一点而已,你别这样胡思乱想。”
“……”邹岚哑口无言,她心里清楚南宫皓说的并不是真话,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南宫皓挑眉提醒:“我是要你说重点,别再问那些不该问的话。”
如果她还想再继续说什么盛奕丞跟常人不一样的话,他们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邹岚识相地点了点头,回归正题。
她和赵思百打着灯走进过道里,跟南宫皓两人当时的情况并不一样。
他们在过道里发现了很多奇怪的花纹,跟收藏室里墙壁上的那些花纹是一样的。
邹岚让赵思百拿着打火机在墙壁上烧了一会,接触到热源,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睛出现在他们面前。
听到这里,南宫皓疑惑问道:“眼睛?”
“对。”邹岚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有在一本书里见过这些图案,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的方法,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用特殊的材料画上去,具体是什么还得等痕检那边的结果。”
心理暗示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成功,正常人面对这些东西最多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是有一些特殊的人,受到的影响就会特别大。
“特殊的人,什么算是特殊的人?”南宫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的微变的情绪调整了回来,脸上又一次带上了微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盛奕丞的头发。
“嗯……”邹岚微微思考了一下“比如说曾经接受过催眠的,又比如说有心理疾病,或者是性格缺陷严重这一类,都算特殊人群。”
南宫皓点了点头:“要是被那些眼睛影响了,后面会怎么样?”
“轻一点就是感觉到头晕目眩,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一样,严重的会出现幻觉,眼睛里看到的和现实中的完全不一样……更严重的可能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
那天,盛奕丞想要对高诚开枪,估计是看到了南宫皓所看不到的幻觉,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在清醒之后离高诚很远,怕自己又一次跌落到幻镜里。
“盛队那天应该也是受到了这些东西的影响,所以才变得那么……”
“你错了。”不等邹岚把话说完,南宫皓就打断了她“盛队情绪发现波动是因为我受伤了,他很生气,情绪激动只是因为想帮我报仇而已,并不是因为别的。”
“怎么可能?”邹岚并不相信南宫皓的话。
“怎么不可能。”南宫皓朝她微微一笑,坚定地说“跟在盛队身边的人是我,那天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我能不清楚吗?”
“可是那个高诚说……”
“高诚说盛队想要杀了他对吧?”南宫皓根本不给邹岚开口的机会,说谎不打草稿似地应付她“他不知道盛队当时拿枪指着的是另一个人,那个真正的凶手,也就是伤我的人,那人就在高诚身后,所以他才会误以为盛队是想要杀他而已。”
“你……”
邹岚突然就无言以对了,心里很清楚南宫皓说的话处处透露着不可能,可是认真地去找却又找不出什么不对来。
“还有那两行字……”
“行了。”南宫皓朝他挥挥手,表情很是轻松“你要跟我说的就只是这些吗?那就没必要再说,我都知道了。”
邹岚看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到一丝不对劲来,可惜的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两人在这样沉寂的气氛里对视片刻,邹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朝南宫皓点了点头。
“那行,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南宫皓明晃晃地下了逐客令。
“我……”邹岚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别的,到底没有再开口,站起身准备离开“要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南宫皓看着她不情不愿走到门口,直到她把门拉开才出声:“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谢谢你特地过来跟我说这件事。”
邹岚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病房又一次恢复了宁静,南宫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盛奕丞身上。
那人睡得很沉,周围的环境都没有影响到他,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
南宫皓想起邹岚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盛奕丞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他其实是天生的情感感知障碍患者。
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南宫皓就知道盛奕丞跟正常人确实不一样。
这人心里没有善恶之分,也不知道人类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意味着什么,情感意义他无法理解,甚至是性格有些时候也特别阴郁,盛奕丞这样的人最容易发展成反社会人格。
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五年来,南宫皓时时刻刻的看着他,每次都在踩线处将他拉了回来,那么以前呢?
在还没有遇到南宫皓之前,是谁在一直护着他的?是谁一次次照看着他,没有让他过线……或者说盛奕丞可能已经有过线的行为,但是有人在他身后帮他处理干净那些事情。
应该不止,在更久远之前应该还有别的人和事造成这人现在的性格,还有林之顾之前给他的那些照片……
南宫皓看着这个躺在自己身边酣睡的人,即便他已经将这人的性格摸了个透彻,也还是没有真正的了解到他。
“总是什么也不和我说。”南宫皓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额头低着盛奕丞的额头“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好歹也要让我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你身后盯着你啊。
他可以一个个帮盛奕丞清理干净那些想要伤害他的危险,不需要别人,所以能不能多给他一点信任?
太阳一点点热烈起来,护士查房的时候看见两人互相依偎着睡着了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嗑CP的兴奋感。
护士想让两人睡得更舒适一点,将房间里的窗帘拉上掩去了太阳的光芒。
“留一点光线吧。”原本该在病床上酣睡的人出了声,把那护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南宫皓侧过头看着她:“留一点光线吧,不然天黑了也不知道。”
护士很疑惑,但还是照做给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谢谢。”
护士点了点头,沉默着退出去。
南宫皓看着那点从窗帘的狭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笑了一下。
盛奕丞有严重性格缺陷,但是自己跟盛奕丞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本来就是一类人,甚至盛奕丞还比自己要真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