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 第27章 零度（二十七）

高诚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其实跟周启遇到的相差无几，两人都是因为利益一步步的走到了这般田地的，不过周启比他要幸运不少。

同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周启却比高诚要更成功，因为他的心里有更多一层小心与谨慎，这让他能够更加准确的做出最优选择。

而高诚则是被眼前的利益迷惑了双眼，林之顾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高诚一点点掉进了林之顾给他设的圈套，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现事情的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由于时势所迫，高诚没办法再完好无损脱身，他只能听从林之顾的安排，他以为自己可以在最后保证自己的利益，却没有想到竟然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差一点性命不保。

想到这一层，高诚不由得抬眼瞄了一下盛奕丞--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

高诚发现那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有把注意力分到这边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了盛奕丞了，还好现在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我发现林之顾做那些违法的事时，已经来不及退出了。”事到如今，高诚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们做了不少这样的事情，我也成了帮凶，所以我没有办法脱身。”

南宫皓表情不变，也没有任何谴责他的意思，而是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你这样的情况不算很严重，报警明显会是更好的选择，总比你被困在这里要好。”

听到这里，高诚不由得红了眼圈：“对啊，我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报警呢？”

南宫皓：“……”

高诚估计是连日来受到的刺激太多，有一些语无伦次。

“因为我害怕啊。”高诚开始自问自答“我怕警察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怕家人朋友知道……我好害怕，怕他们会因为这件事离开我……我不敢报警。”

“懦弱。”站在不远处的盛奕丞轻飘飘地甩了两个字过来。

高诚僵了僵，却不可否认盛奕丞说的话，他确实是太过于懦弱了。

“后来呢？你为什么会被林之顾丢到这里来？”到底还是南宫皓出声给高诚解围。

“我也不知道，明明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我……所以我不敢违抗他们。”高诚没办法再将害怕两个字说出口，但南宫皓两人都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我继续尽力的帮他们，可是有一天，林之顾突然把我叫了过去，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让他的人打晕了我，醒过来后我就在这里了，动弹不得……直到现在……”

高诚抬头看向盛奕丞，直到盛奕丞出现在这里，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就算没有盛奕丞，他再在这里留几天，没有吃喝也同样活不下去--但是墙上那些字还有正趴在那些字下面的高诚，这分明是针对盛奕丞来的。

南宫皓心下微沉，早已经有人已经算计好了一切，那人清楚盛奕丞一定会到这里来，知道他会失控，想借盛奕丞的手杀了高诚。

这是要毁了盛奕丞吗？

是谁？

谁会这么恨盛奕丞，又这么了解他，设计了这么大一个局将他们引诱至此。

南宫皓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半晌才再一次出声：“高诚，好好的回忆一下，在你晕过去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总会有一些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只是你忘了而已，我需要你好好回想一下你晕倒前的情况，或者更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你没有注意到的预兆。”

“我……”说到这里，高诚倒是真的开始认真地开始想了“我好像记得那天……”

烈日高照，高诚站在太阳底下却感觉不到太阳的温暖，他被彻底拖进了这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越过后面的荆棘走来。

他实在不愿往回走再被那些记忆的荆棘再刺一遍，怕痛的心推着他向前走，却不料前方更加可怖与危险，那些都不是普通的荆棘可以比拟的，他更害怕了。

“我是不该来的，家里人还在等我，可是我能怎么办。”高诚心里颓丧地想“林老板是不可能再放我走了，现在也没有后悔药可吃……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老板。”阿元站在高诚的边上，笑着唤了他一声“老大现在就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高诚并不搭理阿元，他觉得阿元这样身份的人不该跟他有任何接触，即便是普通的交流也没必要。

他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挤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在林之顾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林之顾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高诚连忙赔笑：“大老板，听说你有事要找我，是有什么要我来做吗？”

“是有一件事。”林之顾不及不缓地出声。

高诚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回话，眼前的林之顾突然挥挥手，后颈传来一阵刺痛，他直挺挺向前倒下……

当时林之顾在做什么？

“对了，他在给人打电话。”高诚终于想了起来，当时他还没有彻底的晕死过去，所以隐约听到林之顾拿着电话在跟谁说着什么。

林之顾对电话那头说道：“是，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人弄来了，东西也藏好了。”

虽然他没有直言那个被他弄来的人是谁，但高诚心里清楚，他口里的人说的就是自己。

“好，我都听你的安排……在收藏室里吗？为什么？……明白，我会……”

后面还说了什么高诚就真的不清楚了，他的意识只能够保持到那一刻，后面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直到在黑的收藏室醒过来，盛奕丞到来，他才算真正清醒。

南宫皓点了点头，大概检查了一下高诚的情况，不由得皱起双眉。

“他中毒了？”盛奕丞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南宫皓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高诚。

不知道为什么，高诚觉得盛奕丞看他就像是在看着一堆无用的废品，而不是在看一个人，他害怕这样的眼神，从心里感到畏惧，想要逃离却无处可避。

“嗯。”南宫皓起身，有意无意挡住了盛奕丞的视线，高诚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却碍于盛奕丞的存在，不敢多说什么。

盛奕丞本身对高诚也没有多感兴趣，见南宫皓不让便把视线放到别处去了。

南宫皓拿出手机通知赵思百他们过来帮忙，他不打算再往里面走了，现在收集到的资料和证据再加上高诚已经可以将零度和林之顾钉死。

他不想再让盛奕丞再查下去，刚才盛奕丞的状态着实是吓到他。

“高诚我是问完了，现在该你了。”南宫皓背对着高诚，刚才那副温和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难得的出现冷色。

“完了，生气了。”

盛奕丞眨了眨眼，心里默默想着要怎么办才好，南宫皓这是第一次对他生气，似乎有点难处理。

南宫皓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盛奕丞难得心里有点慌乱，不自觉地后退，直到他背靠到墙壁上无路可退。

高诚无法理解这算是个什么情况，又因两人此时离他有一定的距离，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又有一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皓盯着盛奕丞，收起了平日里的温和，终是将最深沉的那个自己放了出来：“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

盛奕丞从来没有见过南宫皓这个样子过，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

“我……”盛奕丞本想解释一番，但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底还是闭上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南宫皓哑然，看着像小孩一样低头认错的盛奕丞，心里又软了下来。

到底还是没办法对他冷脸。

盛奕丞低着头不知道南宫皓此时的表情，但是他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让盛奕丞非常的焦躁，又是一片烦闷“南宫真的生气了吗？可以我都已经认错了？还要我怎么做？”

不知过去多久，盛奕丞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揽住。

南宫皓声音微颤了一下：“你真的是要吓死我。”

盛奕顿了一下，他能够感觉到南宫皓抱着他的双手脉搏正不规律地跳动着。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什么来，南宫皓的声音又一次接了上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自己一个人行动，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我的话？”

盛奕丞：“……”

南宫皓深呼吸一次，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盛奕丞哑然，看着这样紧张的南宫皓，心里浮起丝丝点点异样的情绪--这应该就是南宫皓之前跟他说的愧疚吧。

但是直觉告诉他，他的心里不仅仅是愧疚这么简单，还有一些别的，他所不知道的……

“对不起。”盛奕丞又重复了一遍，他抬起头看着那双映着自己的双眼“我知道错了。”

南宫皓心里的气闷本就已经消了七分，此时看着这样的盛奕丞更是直接没脾气。

“算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南宫皓抬手，隔着发带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当是惩戒“以后别再这样了，九条命都不够你吓的。”

盛奕丞点了点头。

“还有，你刚才为什么会对高诚动手，他做什么惹到你了？”南宫皓回想起盛奕丞刚拿着枪的样子，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了高诚。

不仅如此，那个时候盛奕丞看着高诚的时候，眼睛里其实是带着惧意与恨意的，旁人看不出来，南宫皓却是确确实实地知道，他能够感觉到盛奕丞的心绪。

“我看到了……”盛奕丞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他将目光放在远处的高诚身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看到了什么？”南宫皓轻声说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了？”

“我看到了……”盛奕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看到的那个高诚跟你看到的不一样，面目可憎的想要将我扯下去……我……我不知道……”

盛奕丞突然觉得头疼难忍，想要去捶自己的脑袋。

“盛队。”南宫皓惊呼了一声，赶紧去拉住他的手“别想了，没事了，别想了好不好，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我……”盛奕丞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剧烈的痛感才堪堪退去，他喘了喘气“我没事。”

南宫皓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疼：“我们不管这些了，回家吧。”

盛奕丞眨了眨眼，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他想要知道那个答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想将那个人给揪出来。

南宫皓见盛奕丞沉默下来，心也不由得下沉，他不想逼盛奕丞做什么，但是更不想他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陷入危险。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南宫皓正想要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警觉了起来，南宫皓将盛奕丞的枪还给他，另一只手也摸索到了自己的枪，随时准备拔枪。

“队长。”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是你们吗？”

邢依梦、赵思百几人出现在几人面前，南宫皓看了他们一眼，原本的警惕与戒备也放松了下来。

“来了正好。”南宫皓指了指还瘫坐在原地的高诚“把他捎上，我们现在先撤。”

南宫皓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一边，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不远处的盛奕丞微变的表情，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视线。

盛奕丞四处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看到，心里再一次躁闷起来，他讨厌这种被监控着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南宫。”盛奕丞喊了一声南宫皓，声音莫名地带上一层冰凉。

南宫皓本来正在跟赵思百聊着什么，此时被盛奕丞打断了也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冰凉，回过头看向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盛奕丞微微蹙眉，南宫皓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开始在那个过道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他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视线，南宫皓什么也不知道。

南宫皓见盛奕丞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得吊起心来，看着他忧心地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盛奕丞突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你没有感觉吗？那双眼睛……在看着我，他不愿意让我离开，他要我留下。”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可这一瞬间，南宫皓突然觉得盛奕丞离他好远，远到他怎么也拉不到，怎么也追不上。

“队长……”邢依梦也被这样的盛奕丞给吓到了，有些害怕“你怎么了？”

赵思百皱着双眉看着盛奕丞，他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比两年前还要更可怖，而且这一次的根源无迹可寻。

他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刺激了他？

“盛队。”南宫皓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盛奕丞面前“你看着我。”

盛奕丞抬头，眼底的阴霾无处可藏，南宫皓正对着盛奕丞，不让邢依梦他们看到盛奕丞现在的状态。

南宫皓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盛奕丞，别忘了自己是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盛奕丞看着南宫皓，没有说话，眼中阴霾不散，良久才哑声说道：“他……在看着我。”

“谁？”南宫皓声音冷下来，说着还用余光巡视了一遍四周，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知道盛奕丞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他，确实有这么一股诡异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感觉到了，但是那人的目标只有盛奕丞一个，而且隐藏得很好，南宫皓发现不了他的位置。

“我们走，马上离开这里。”南宫皓直觉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盛奕丞今天实在是太不对劲。

盛奕丞也确实不想再留在这里，他讨厌这里的一切 ：“好……”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回过头看向远处，转过身跑了出去，南宫皓一瞬间想将人拉住却仅仅摸到了他的衣袖。

大脑还没有思考，身体便做出了选择，南宫皓也跟了上去，留下邢依梦和赵思百面面相觑。

两人带来的人不多，此时要用突然有一种人手不足的感觉。

“你带人去帮忙。”两位队长的安全比较重要，邢依梦迅速做了决定“留一个同事跟我送高诚出去，你带人去帮忙。”

“好。”赵思百行事也干脆利落得很，领着人便跑了出去。

盛奕丞追着那个黑影跑了好一会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离开了那栋楼，到了码头堆放货物这边来了。

“滚出来。”盛奕丞声音发冷，恨不得将那个躲在黑暗中的人抽筋扒皮“给我出来。”

那个人似乎又一次凭空消失了，那股追随着盛奕丞的视线也同时没了踪影。

盛奕丞站在原地，心里有些不甘，但是不知道为何原本藏在心里的那股躁郁却减少了很多。

他只要敢露面，盛奕丞不会让他有机会离开。

南宫皓紧跟着盛奕丞跑出来，看见他完好无损站在一堆货物中间，心里放轻了一下，人没事就好，想着正要向他走过来。

南宫皓才走两步猛地顿住，一个红点爬上了盛奕丞的后脑勺……

“不。”南宫皓全身血液在瞬间冻结，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