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海洋说到做到,一脚油门,果真带着顾慈私奔去看野星星。
戳死人的高跟鞋被直接留给助理,好在宾利车上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顾慈摊在副驾上,提起裙角晃晃脚丫子,上面穿着一双丝滑柔软的包脚拖鞋,就还挺好看的。
她双手掩嘴,咯咯咯笑得像小母鸡似的,毫无形象。
荣海洋把车开得飞快,甚至擦着超速的边缘,还能抽空瞧瞧笑到要下蛋的小女人。
他的人生就如身上整齐的西装三件套,没有一件东西会跳脱出来。
他天生高贵,却生活在无形的枷锁中。
好似生辰五行都是被计算好的。
是一道填空题的标准答案。
所以,他不知离经叛道,会这么甜。
“荣先生,您车上有降落伞吗?没有,咱能不低飞吗?”顾慈双手拉着安全带央求。
她没坐过荣海洋开的车,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个开赛车的。
荣海洋看看离湿地公园不远,便降低车速开下岔路口。
穿过一程浓密的道旁树,视野豁然开朗。
星月同辉,银色的光线铺在绵延的水面,微风吹过泛起凌凌波光。
漫长柔软的草滩点缀其间,细长的黑麦草如黑色剪影摇头晃脑,脚边石龙芮嫩黄的小花羞答答合起来。
“真美……”顾慈仰起头,星坠原野浮现眼前,“你怎么会知道这么美的地方?”
这片湿地处于公园还未开发的地方,没有灯光,更没有人工雕琢的亭台楼榭。
一切都是干净清亮,仅有几个运来的假山石,未经处理,张牙舞爪地落在黑暗里。
“私人收藏。”荣海洋已摘掉领结,露出正装翼领,领扣却被扯开,审慎中的不羁。
他找个开阔地,脱下西装铺在假山石上,“上来。”
纯手工定制西装外套,变身多功能野餐布,真正的低调奢华。
顾慈穿着拖鞋,好在最近没什么雨水,湿地岸边还算干净。
她心疼身上又遭酒泼,又钻草丛的倒霉礼裙。
捧着垂感十足的大裙摆,露出小细腿,身怀六甲式走过去。
顾慈爬上不高的假山,整个人缩在西装圈出的小小方圆里。
望着垂在眼前的星幕,她深深叹口气,“我想洋洋了。可是好奇怪,我记不起他的样子,脑子里连他的声音都没有。”
荣海洋听见这个名字就堵心,但看见她踌躇无措的表情,突然心软。
毕竟脑子都砸出幻境效果了,不能计较。
他的手犹豫一下,轻轻落在她有点凌乱的盘发上,安慰似的摸了摸。
顾慈觉得自己好像一只丢失冬粮的花栗鼠,委委屈屈绕着人类。
“我还能等到洋洋吗?”头顶的大手很暖,暖到花栗鼠想哭,“我好想给他打电话,也许听见他的声音,我就能想起一切了呢?可我又怕暴露他,怕他落到追债人手里。”
荣海洋听着她的絮叨,无奈的眼神从星星移到月亮,再慢慢落回她头顶上。
头一次见给自己编凄惨往事,编得这么惨的。
卖身葬父也不过如此了!
一阵安静过后,他幽幽开口,“你当然可以打给他。”
“真的?不会给洋洋带来麻烦吗?”顾慈的小眼神比星星还亮。
荣海洋点头,“然后告诉他,你不准备要他了。”
“……”顾慈战术后仰,见鬼似的望着他,“你不对劲,你真的不对劲。”
荣海洋:呵,一个脑子坏掉的说我不对劲。
他唇角极轻地翘了翘,一脸关爱傻子的怜惜表情,看起来让人十分不爽。
顾慈陷在找“洋洋”的泥潭里,越想越委屈,抽了鼻尖嘴角一撇,“嗯——”
夜晚荒凉开阔的湿地里,传来野狐狸拉警报似的细微哭声。
荣海洋的手迅速从她头顶收回,顿时慌了手脚。
顾慈趴在膝盖上捂着脸,不知是哭还是发泄郁闷乱叫。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荣海洋过来,将她从手臂里扒出来。
顾慈画着精致妆容,在室内灯光下不显妆,其实眼唇妆也挺重。
这会经历了装逼虚汗,委屈眼泪,再在胳膊上蹭蹭。
立刻就变成一只小熊猫。
高光被蹭开,眼头眼尾的闪粉晕了半脸。
还是一只会发光的小熊猫。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洋洋了?”顾慈边哭边问。
荣海洋头疼不已,胡乱哄她,“不会的。”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呢?”顾慈脑回路清奇,一下就把安慰当方法拍回去。
这下轮到荣海洋无语了。
他只穿着背后缎面的西装马甲,整个人修长干练,双手叉腰抬头望天原地又转两圈。
突然灵光一现,指着星光闪耀的天幕,“等你把天上的星座数完,没准他就回来了。”
“许愿吗?这咋数啊?”顾慈扬起优美的天鹅颈,瞧着叫人眼晕的满天星辰。
荣海洋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体整个罩下来,好似带着温暖体温的天幕降落下来。
他捉住顾慈的手腕,拨开她的食指,在天空中画了个半圆,“我教你。小狮、大熊、北斗,上面是天琴座,下边是天鹅……”
顾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觉得星星在转,她也在转,整一个天旋地转。
“武仙、天龙、仙王、仙后、仙女、飞马……”荣海洋对星图了然于胸,如教鞭般准确带着她的手指在空中飞舞。
顾慈满脸绝望,整个人都麻了,“等我能数出这玩意,怕是洋洋真回不来了。”
“啊——停啊!!”她从假山上翻下来拎起裙子,浆糊似的脑细胞发出微弱警告。
这男的八成又在耍她玩。
荣海洋双手抱臂,一本正经,“怎么,不学了?”
顾慈:我学你个头!
“我笨啊,学不会。”她手抱裙摆,不给他捉弄的机会,向车的方向走去。
荣海洋提起皱皱巴巴的西装,跟上去,“那也不看星星了?”
“呵,野星星有什么可看的,还没动物园里的痛快,起码会动!”顾慈雄赳赳气昂昂往回走,一点都看不出来穿着双拖鞋。
荣海洋开车带着顾慈回到环湖,夜已深,确实不好离开。
辛白做私人助理还是很敬业的,安排好两位细心的阿姨照顾他们洗漱,便不去打扰了。
荣海洋一直在跟向潜通话,了解宴会后来的情况,还有大姐的动向。
直到顾慈房间一点动静没有,他才收拾收拾洗澡,准备休息。
中间又被其他事情绊住,等洗完澡出来看看表已是凌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连续的怪声,“咔嚓、咔嚓”不很清脆,拖着很长的尾音。
荣海洋随便裹着浴袍,以为今天太闹自己幻听了,便在门前停下脚步。
过了很久,久到他真觉得听错,刚想转身。
“咔嚓、咔嚓、咔咔咔……”
荣海洋直接拉开房门。
他在二楼主客房,是来环湖常住的套间,平时除了打扫的阿姨门都不开。
而对面几步之遥,就是顾慈住的主卧房,也是个小套间。
此时,房门虚掩,门缝里倾泻出淡淡的暖橙色,是声控睡眠灯亮了。
“咔咔咔——”
“咔嚓嚓、咔嚓……”
又是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
荣海洋皱眉沿着长绒地毯走过去,手指轻轻戳开主卧房门。
他的眼神掠过沙色沙发、象牙色茶几,顺着灰青色地毯向前看去……
一抹白色的身影,披头散发蹲在卧室门前,时不时撅起屁股拉上门。
很快,他就继续听到古怪的声音。
顾慈防备性几乎为零,荣海洋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后。
就见高雅的青灰色地毯上,铺着件衬衣,上面满是核桃碎屑。
顾慈正全神贯注在夹好的核桃里挑拣,挑个大完整的吹去碎屑放手里,顺便将小块碎核桃仁直接吃掉。
目标明确,手指飞快,有条不紊,是个惯犯。
荣海洋就这么站在后面,躬身看她半天,对方纹丝不动。
接着,顾慈张开手掌,宝贝似的看看手心里饱满完整的核桃仁,搓搓又吹吹。
这才满意挑出来放进嘴里,稀稀疏疏吃起来。
“好吃吗?”荣海洋蹲下/身,凑近了问。
“好吃啊。”顾慈自然而然回答。
等等……
有鬼啊?
她猛回头,核桃仁半截还在嘴里,和荣海洋碰了个脸对脸。
“我、我、我饿了。”顾慈吃也不敢吃,嘴里含着核桃仁解释。
可能是回到熟悉的环境太/安逸,她刚刚去二楼小客厅拿核桃,完全忘记对面房间还住着个活得男人,随手带门没上锁。
“我问你好吃吗?”荣海洋换个姿势,眼神没离开她柔软的嘴唇。
他刚刚洗完澡,头发也没吹干,带着氤氲水汽,整个人湿乎乎的,失去平日的凌厉添了几分性/感。
顾慈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人只裹了件浴袍,胸口漂亮的肌肉线条大刺刺展现在眼前。
她眼中的荣海洋总是西装革履、全副武装,似乎每一寸皮肤都不堪亵渎。
那样子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铜皮铁骨。
顾慈从未想过他肉/体的模样。
于是,她的眼神落在被光线晕染成深小麦色的皮肤上,手指有点痒,想摸摸是不是真的。
“我问你,好吃吗?”荣海洋偏头,发丝上水滴落下,正好打在胸膛上。
顾慈的眼神随着那小小一滴水,飞起一片涟漪。
很快耳尖灼热燃烧,薄薄的耳廓在灯下红得透明。
她还含着那颗核桃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地不敢抬头。
只能冲荣海洋伸出手,亮出里面的宝贝,结结巴巴说:“要不您也尝尝。”
荣海洋看都没看一眼,手掌支在地毯上,另一只手轻轻勾起顾慈小巧下巴。
然后,极其缓慢地凑过去,微张的唇缝含住顾慈唇尖露出的一节核桃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