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神 第36章 第 36 章

想到先前稻生源一事，万物觉应当前去再查看一番，或者说那里是第一次见见到魔道修者的地方，或许又能从神出鬼没的虞薄渊处得到些什么消息；自入万乡村来、出村后，那人便悄悄地不见了踪影。

头上银簪晃晃悠悠，等了好些日子终到达目标地、然，这儿全没了先前那金灿灿的生灵气息；万物诧然，操作着葫芦在稻生源上空徘徊，轻声细语想呼唤虞薄渊，奈何此人聊无应答。

这使得万物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找错了地儿、毕竟……想到种种过往还是不要过于泛滥无用情绪的为好，她一跃而下将葫芦缩小塞回发髻中。

雨越发泛着诡异令人作呕的金色，全然不似寻常，看的人心里发慌发乱；望着空荡荡的村落、被水泡的左右倒伏的稻谷，万物快走几步欲进村查看，全神贯注未留意脚下、突然被绊倒在地。

她站起身庆幸自己离开万乡村后、这盾符便随时随地展开，静下心神，她觉脚下泥土有些散发酸涩的臭味，伸手掰断一截树枝，还未探入泥土便见上挂着一个、两个、三五个圆滚滚的东西。

“何物？”

手指轻轻划过，扯下几片树叶擦拭一番，竟然是被人穿成串的眼球。

“……”

四下越发寂静，雨随意落在各处妄图激起一星半点的活跃水花，奈何空无一物，无事发生；没人回应万物的呼喊；她紧了紧手中的树枝，站直身子终于看清这一片原本人丁兴旺处。

稻田中的水不知何时已被染成血色，掺杂着黑乎乎的泥巴、浆土，顺着小路前行，村落中各个屋舍门窗皆开，雨混入每一丝角落；村口树下，几个年岁样貌尚不足三五的孩童全身赤/裸，被束缚在光秃秃的枝干上飘摇。

“难道是魔道的人干的？”

脚下浑浊的泥土散出着枯骨的腐朽味，雨季潮湿温热，让本就不易挥发的味道越发浓烈，村中尸骨像是青石板一般，肆无忌惮地的被铺在地上，一摞又一摞，望不到尽头。

“不是我们，你的阵场可没有探知到有我们一道修力的出现吧？”

青色的魔角在雨中依旧闪闪发光，虞薄渊脸色依旧泛着白，不似先前那般透着活泼鲜活的生命力，他幻化出人形、嫌弃的提了提自己的衣角，走了几步发现这一举动毫无作用，索性直接丢入泥水中任其浸泡。

“小物，这儿没有形成百相宫那样的持有修力的修者死后化做的亡灵阵场，你发现了吗？”

“嗯，虞薄渊。”万物皱着眉头，“如果是修者做的一定会留下痕迹，可是现在什么修力运作的痕迹都没有……甚至……”

“甚至他们身子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除了一具空壳什么都没有。”

村中骇人之景令虞薄渊微微紧着眉峰，他快走几步将自己阵场展开，偌大混沌修理之下，全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令其惊叹，“啧，这样一来，似乎也没办法判断是谁做的了。”

“是神道！”

“有待商榷，当下还是尽快做你的事妥善些。”虞薄渊袖子扫过、收回阵场，而后快步走到万物身边，弯下身子想拥她入怀然则被惊少许、猛地后退几步，神色略带些慌张问道，“怎么回事？你……你身上怎么会……”

“你说的是，我身上有师尊的气息，对吗？”

“他不该……”

“我知道，他不该出现在当下的人世间，可这让我也好奇，人道本身躯体脆弱、况且……况且师尊是没了魂魄的……”

万物抬起头对上虞薄渊的灼灼炽热目光，她有太多疑惑，然则眼前的人儿似乎从未打算开口，叙述些什么；她伸手想握住对方浅浅青色手臂，却反被一把握住。

“没事，无论有什么……我始终会同你站在一起。”虞薄渊藏起眼底的悲伤，他抿抿嘴唇、心脏处猛然一阵刺痛；万物眼中并未存在半分予自己的爱，他看得出来，自嘲似悄悄笑过，问道，“眼下你去哪儿？若是些光明正义的地方，我会悄悄来见你的。”

“我回去师门……我要去检查一些事情……”

“嗯。”

虞薄渊黑色风衣轻轻包裹着眼前姑娘，尽管她再次加入了自己唾弃的行列，但他又能如何，人道与他并无痛痒，食之无味，但她是甜的，只要一点点甜味，就足以令其心神混乱，失去些本就被撩拨得不可自控的理智。

怀抱温暖，万物短暂感叹自己还算是幸运，不算是孤身一人；孤独感被冲散的瞬间，她踮起脚尖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头顶，“所以，这儿是怎么回事？”

“……”虞薄渊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是……你还是快些回师门吧，哪里或许会有你要的答案。”

“嗯？”

万物挣脱出对方的怀抱，转而疑惑神情，她盯着眼前男子凝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能杀掉一个村落的人，一定是个能力级强者修者，我会去好好查清这儿的事。”

虞薄渊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见此，万物不愿停留，转身踏上葫芦向着师门而去，烟雾连接云层，似是更低了几分。

望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虞薄渊身后生出一个被黑色绸缎包裹住的人儿，那人双目如鹰敏锐，淡然送别万物后、对着身边人俯身一礼，问道，“大人，您怎么都瞒着她呀？她恢复记忆了不是更好吗？或者说……”

“这可是她师妹的手笔，或许从一开始，那位被称为师妹的人就是人面兽心，一切都是刻意的罢了。”那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唉……”

“……”虞薄渊沉默着。

“啧，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无论多少次，她还是对您有好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本能；爱上您，这或许是她无法克制的本能。”

“如果这个所谓的‘本能’在妨碍她，我情愿……”虞薄渊嗓子发出的声音有些干哑，眼角全剩苦涩。

爱上自己，是她诞生后的本能；那她义无反顾的奔向另一个男子，便是她做出的反抗，做出的、最符合心底的、最摒弃本能的反抗。

……

人宗群山之巅、郁郁葱葱，中修力充沛使得周遭事物愈发散出鲜活生命力；仅是被雨冲刷多日，身为屏障的森林依旧傲然矗立，万物见着一路上被雨水淹没、沉寂的村庄，却不见人宗弟子的身形，越发觉得怪异。

宗门落脚处，两个弟子举着油纸伞百般聊赖刷着略带些冷光的长剑，见着万物自空而临骤然警惕，赶忙问道，“是宗门子弟？可否报上姓名？”

另一说道，“你真的是宗门子弟？这儿最近可无人出去呢！”

“我……”

正要开口解释番，却见雨中一个背直腰挺的男子缓缓靠近，同自己一般，靠着盾符抵挡着不断落下的雨滴，那人依旧风度翩翩一如初见，万物认得出来，那位是先前打过照面的弟子，法扶尘。

“许久不见，师姐。”

“劳烦师弟了。”

“呃……竟然是师姐吗？”看守大门的两位弟子略带些吃惊的神情将眼睛落在万物身上，定睛细瞧果真是超凡脱俗、宛若人间仙姿，其中一个开口道，“不知是哪位座下？我二人皆是掌事师尊……”

“不必关怀师姐，师姐修力之高深不是你我揣摩，师尊更是不得妄议。”法扶尘撑起手中镶嵌了几颗珍珠、又带着清荷纹样的伞，悄然踱步到万物身侧，替她拍打两下衣物。

“师父常说外出归来要接风洗尘，今日怕是不合时宜了，还请师姐移步休憩吧。至于二位师弟，天色不早便早去找师尊请求换班、然后回宿吧，归去的迟了也是惹得其余师兄弟们挂念。”

“唉？不对啊法师兄？你每天都来，怎么偏偏今日关心我们？”不着眼色的师弟有些困惑，收起长剑准备前去师尊面前，“师兄，你不会是想着故作关心我们在师姐面前呈现出一副温润可人的样子吧？”

“原来这位师姐竟是高人，怪不得能吸引法师兄这样的怪才……”二人一唱一和，远处正巧碰上提早赶来换班的弟子，愈发兴奋起来。

法扶尘被他们二人这一嘀咕，耳根子有些泛红，想开口说些狡辩，但听师姐道。

“谢谢你。”

万物说着，照旧是穿过脚下石子铺的路，连日绵绵细雨；上无青苔杂草，被整理的干净利落，身侧的法扶尘有些按耐不住，率先开口道。

“不用谢我！我……”一抬眸，就见着了万物晶莹剔透的漂亮琥珀瞳孔，他郑重其事指着日常修处说道，“师姐！实不相瞒，自那别离后，我一直盼望着您回来！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所以？你要同我切磋？”

“是！”

“好。”万物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点头，“正当发愁怎么谢你，可巧你提出来了，我定是全力以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