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个饭而已,应生璞当然是去。他捏着面具,问海虞:“为什么确河的标志是狐獴?因为它和你长得像?”
“长得像?你该去看看眼睛,大叔,”海虞鄙夷道,“但凡见过狐獴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海虞最终没有告诉应生璞选狐獴当吉祥物的原因,于是应生璞在饯别宴当天问了羊靳。
斯文男人听清这个问题后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会长喜欢这种小动物……呃,还有,我们觉得和他很像。”
找到这么多看法与自己相似的人,应生璞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端了杯酒来喝,钻到角落里坐着去了。
先前跟着海虞去多尔的那帮人在海虞前后回了临乔,那天关闭长岁门时参加行动的就有他们。
但应生璞事先也没和他们联络过,再加上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魔法师先生甚至不知道与自己一同行动的是谁。由于当晚的人并不多,知道应生璞真实身份的也没几个。
私下聚会时,大部分剑士都摘了面具,那些模样可爱的小东西被随意地挂在门边的支架上。每张面具都有编号,这让管理与清点人数方便了很多。
这家饭店的菜不是一般的好,羊靳大概让所有的菜都上了好几道,十几个餐台还不够放的,虽然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食物上。
应生璞从琳琅满目的菜肴里挑了些吃得惯的,坐在角落里关注着海虞的情况。
严格来说他只是个蹭饭的,今晚真正的主角在长餐桌边被人围着,一个接一个敬酒。
海虞酒量很好,但平日里很少喝,只是今晚情况特殊,由于是饯别宴,海虞对敬酒的来者不拒。
应生璞看着海虞偶尔扶一下鼻梁上的面具,手里的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不由得担心起他家小崽子吃不吃得消这一轮番轰炸。
没过多久,大厅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为了摆饯别宴,财大气粗的确河公会把这一整家饭店都包了下来,除了公会成员和饭店伙计,屋里再没别人。
“这是怎么了?有人出事了?”应生璞听见一个男人在门口惊讶道。
他扭头望过去,一个高高胖胖的男人站在门口,惊讶地扫视着屋里的众人。
海虞被围在中间敬酒,一群人接连打开自己的内心世界,甚至还有喝多了情绪激动缩在角落里哭的,口中大喊:“我们离不开你啊,会长!”
长了点脑子的都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高胖男人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一堆狐獴面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身走了。
而确河众人都沉浸在临别的悲痛中,没人注意到他来了又走。
应生璞并不认识他,但他直觉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他起身,悄悄地跟在了那男人后边。
海虞是确河公会的会长,他的离开不用说一定会在同行间掀起风浪,看他开完会回来那疲惫样,说不定勾心斗角的事情还不少。
新任会长羊靳需要一定时间树立威望,如果海虞离开的消息现在就传播开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那男人看上去想找一家餐馆吃饭,圆滚滚的脑袋在乐域饭店五彩斑斓的招牌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哪家的菜会更合口味。
应生璞从来没做过跟踪这事,只是凭着直觉与男人保持着距离,心里期望着不要被发现才好。
他回忆着有关记忆消除的魔法,还没来得及念出口,便觉后背一凉。他忙压下上半身,回旋镖贴着他的发顶擦了过去。
应生璞踉跄几步,高胖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前。
“你是……刚刚确河派对里的人?”男人摸着下巴打量他,面上笑呵呵的,但莫名让应生璞感觉不适,“看着不大眼熟,是新招的吗?”
明明和海虞一样都是笑脸示人的类型,应生璞却觉得海虞比他可爱得多。
他低着头不说话,男人想了想,揪起应生璞的领子把他拖进了一旁的小路。
他的力气比应生璞想象的要大,应生璞不是无法挣脱,但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自我介绍一下,以免你不认得我,”男人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我是金莲公会的会长,金莲。和青面獴是老对手。”
应生璞听过青面獴这个名号,由于海虞一向不以真名真面示人,外人便唤他“青面獴”,有些不友好的,还给他起了个“侏儒獴”的绰号,来嘲笑他在剑士里算不得出挑的身高。
海虞对这些称呼一向满不在乎,谈这事儿的时候像在说一个玩笑。
应生璞被绑住手脚,半躺在那儿,金莲蹲下身看着他。
“你长得很好,”男人夸赞,“如果把面皮剥下来,大概会有很多收藏家想要吧。”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道:“你刚刚好像坐在角落里?嗯,不是个显眼角色……那我杀了你,再带几个人去青面獴那里道歉,他应该也不会太过生气吧。”
不,他会带着人抄了你全家。应生璞想。
虽然他在感情上不是个太敏感的人,但对自己在海虞心里有多少地位,应生璞还是有点数的。小崽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行动比大多数人都来得利索。
虽然应生璞也死不了就是了。
匕首在金莲手里转了一圈,锐利的、不知割下过多少脸皮的刀尖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应生璞垂眸,看见了刀身上放血的凹槽。
“但是我并不想让我家那个小崽子生气。生气老得快,我还想让他陪我久些呢。”应生璞叹道,省去了魔法师通用的手势,连咒语都没念,对着金莲的脑袋放了个魔法。
金莲在原地晃了晃,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翻着白眼直直栽倒在地。
应生璞烧断了手脚的绳索,把金莲往里边拖了拖,一手按上他的脑阔,施咒。
十几分钟后他回到派对现场,这儿依然和他离开时一个样儿。
应生璞拿起搁在一边的酒杯,想悄无声息地混入会场,不想一人拍了拍他的肩,问:“您刚刚去哪儿了,应先生?”
“上了个厕所。”应生璞不咸不淡道。
“是吗,”垣笑了笑,靠近一步,轻声道,“我不会告诉会长的。您是他信赖的人,不会做对公会不利的事。”
应生璞扫了他一眼,心情复杂:“你也太敏锐了。”
“毕竟我是魂族,”垣用寻常的语调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对其他人的气息算是比较敏感的……金莲先生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清除了他的记忆,今晚他不会再醒。”应生璞回答。
他打量着垣的神色,见他从容的神情不似伪装,忍不住问:“你说你是魂族?”
临乔的世界共同生活着三个种族,人类,骨魔,魂族。
长期以来,三个种族之间形成了紧密的联系,地位也逐渐分明。
人类是种族中的最高者,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和高超的智力,大部分剑士都是人类。
骨魔的身体有一部分是白骨,他们身体素质较弱,这令他们只能修习魔法。他们的寿命比人类要长。
魂族是地位最低的一个种族,尽管他们活得最久。他们没有实体,经常遭到驱逐,但有一个能够让他们成为人类的方法,那就是附身于人类身上,夺取他们的身体。
“我是,”垣道,“这副身体是我十年前得到的。”
应生璞呆愣片刻,道:“你能附身成功,还融合得这么好,也很厉害。海虞知道吗?”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凭他们的关系,如果海虞不知道这事,垣绝对不会告诉应生璞。
果不其然,垣回答:“会长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我才决定要一直追随他。”
垣本是在外游荡几十年的魂族,十年前,他在墓地里发现一个濒死的流浪汉,这是他以人类身份生活的开始。
魂族本就不受欢迎,更别提附身了人类的魂族。他们被视作以人类灵魂为食的恶鬼,身份一旦暴露,就会被送上祭坛活活烧死。
几年下来,垣一直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份。魂族与人类毕竟不同,在某种魔法或者魔法器的映照下就会原形毕露。他在同一个地方待不太久,一直游荡的生活与他作为魂族生存时没有什么不同。
他找不到工作,但人类的身体需要进食,垣活成了一个流浪汉。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海虞出现了。他在垃圾堆里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垣,给了他一身新衣服和一顿热饭。
“他一眼看出我是魂族,但没有揭发我,”垣将目光远远投向大厅另一端的海虞,嘴角微勾,“他告诉我,我很适合练剑,要不要跟他一起。”
“在他眼里,附身成功是我的能力。三个种族没有什么差别,只要对他有用,种族不是问题。他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丝毫不吝啬给别人发挥它的机会,这或许就是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他的原因。”
应生璞抿一口酒,从别人口中看见海虞离开的那几年,这种感觉怪异而奇妙,他并不讨厌。
“你要去敬酒吗?”应生璞问。
“我敬过了,”垣道,示意应生璞看向大厅另一端,“如果再过去,会像他们一样被一脚踢开的。”
酒是一种很方便的东西。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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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你低估我在小崽子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