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 第18章 自由或富足

来这里多久了？

说实话，许良秋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到这儿来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是更长。

这里几乎没有日夜之分，只有灯光和黑夜，亦或一直都是深沉而灰暗的黑，他们被关在这里太久太久，久到已经快要忘记日夜之分。

时俊航盯着他看，脑海里的存档翻了起来，关于许良秋的资料他有看过，这是一个奶茶店的店员，报案人是他的同事，他的家人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注意到他失踪了的事。

“这不重要。”许良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看向虚空“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每天吃好喝好，还什么都不用做，哪里不好？”

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实现。

就是心里有一点不得劲，明明是他曾经幻想中的生活，他却觉得没那么开心。

时俊航靠着梁，缓了一会才开口：“你能确定你在这里好吃好喝能活多久？并且还是以自由为代价，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许良秋没有说话，他从铁床上坐了起来，双脚垂在床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早就晚了。”

他都忘记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开始他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可慢慢地他也觉得没意思，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离开，他想找人问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这里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终于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许良秋呼了口气，有些：“要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我大概会决定继续待在店里工作吧，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时俊航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默默地想：“没有什么理由，我是自己进来的，又不是监狱，需要什么理由。”

时老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好像跟监狱也差不了太多。

许良秋看着他，嗤笑一声：“你现在很想逃出去吧，我劝你还是别想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得出去。”

时俊航歪了歪脑袋看向他：“你试过？”

“没有。”许良秋诚实地摇摇头“但我看别人想过要逃，结果你猜怎么着？”

“？”

许良秋没等时俊航问出口便答，又像是低声呢喃：“他被人打得半死拖回来，第二天就被人带走，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许良秋声音有些发虚：“简直太可怕……”

……

傍晚，易博文闷着头往前走，脑子里思考着该用什么借口去见那人，怎么样才显得没那么突兀。

他其实也不想总这样去打扰他，但是控制不住，哪怕只是能见一面也好，毕竟前四年里，他只能对着他的照片说话，什么都做不到，他实在是怕了，这样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下去。

所以哪怕只是见见面，什么都不说他也能够觉得满足。

时之城下班驱车去了时俊航的书屋，他这几天工作忙，除了跟时俊航通一下电话之外就没有再见过面，不知道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意外的是，他还没见到时俊航，就看见易博文站在时光荏苒外面徘徊。

那人回头，跟时之城对视了一会。

“你怎么会在这里？”

“局长？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问出口，又一块愣神了一下。

时之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看着易博文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

易博文拧眉：“时局，你跟时俊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不重要，他没跟你说，我也没必要提。”时之城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书屋的门，朝门外的易博文招呼了一声“进来吧。”

“喵呜～”

星月本来一块窝在桌子上睡觉，看见有人进来，立即警惕站起身，目光凌厉地看向来人。

见到进来的人是时之城，两只猫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从桌子上跳下来，围到时之城脚边转了起来。

时之城蹲下来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轻声问：“你们主人呢？去哪了？”

“喵呜～”不知道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时之城自然是听不懂它们的话的，起身往屋内走去，没有看到时俊航人，倒是看到了那孩子新买是自动投食机。

时俊航在御璟已经没什么熟悉的人了，也没听他说有哪个朋友要见面……

时之城心里有些担心，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很抱歉，你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

时之城又重复了好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易博文心里也冒出了一股不安，快速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时俊航打电话，结果自然是打不通的。

易博文正焦急，目光忽然放到客厅桌子上那份资料上，他走过去将那些资料拿了起来--那竟是他们这些天在查的失踪案的资料。

他不由得想起忽然出现在那地下酒馆的时俊航，他是去查案子的？

然而现在时俊航人却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易博文将目光放到时之城身上，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时局，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时之城微微拧眉：“资料是我给他的不错，他算是我的编外人员。”

易博文有些焦急地将手里的资料丢下：“你怎么可以把这些给他看，他……”

易博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也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以后或许还会进警局工作，将资料交给他也不过是想有更多可以调查的方向，我们或许需要他的破案思路。”

时之城面上还算冷静，其实心里也已经乱成一团麻，他允许时俊航破例看案件资料不过是想让他从里面找出一点线索，给警方提供方向，可从来没想过让他以身试险。

时俊航现在人不在这里，只有这份资料在这儿……他到底是上哪里去了？

易博文声音陡然拔高：“可是他心脏有问题，要是他突然心脏病发作怎么办？要是他落到那些不知道什么人手里怎么办？”

“……”

时之城无言以对。

易博文赶紧给网侦那边打电话，请他们帮忙查一下周围的监控，看看能不能确定时俊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书屋。

时之城道：“这里有监控，外面的电脑跟书屋的监控是联动的。”

听完他的话，易博文赶紧跑出去，将那台电脑打开，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密码，易博文看向一边跟出来的时之城。

后者朝他摇摇头，虽是时俊航的父亲，但他也不清楚时俊航平时会用什么密码。

无奈之下，易博文只好再次拜托网侦的同事，让他们帮忙找个人过来，将这电脑的密码破解。

网侦那边还有同事在值班，赶过来不过十几分钟，然而易博文现在是一秒钟也没法等下去，他得忙起来心才不会慌。

他现在可以做什么？

能做什么？

要怎么做那人才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都已经失踪了四年了，难道还不够吗？这一次又要消失多久？

“博文，你冷静点。”时之城一只手压在了易博文的肩膀上，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全是汗，好像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回到前四年担惊受怕的生活中一样。

他让易博文冷静，其实他自己也根本冷静不了，只是现在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俊航他很有可能是被卷进案子里了，你好好想想，他可能会去哪里，怎么去找线索，他会到哪去找线索？”

到哪去找线索？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地方，易博文睁大眼睛，猛地一拍手：“地下酒馆，他或许在那里。”

说完，易博文转身跑了出去，时之城也赶紧跟上：“我跟你一块去。”

酒馆里，魏允谦的酒馆刚到点开门，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现在还没什么客人，寥寥几人坐在那里聊天，根本用不到他。

趁着这个时间，魏允谦准备给自己调杯酒，虽说想一块喝酒的人暂时不在，不过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不妨先自己喝一杯。

酒调到一半，易博文和一个中年男人冲了进来，那男人看起来气势恢宏，一看就不是简单人！

不过魏允谦并不在乎。

还没等两人开口，魏允谦举起杯朝他们道：“又见面了，警官，要喝一杯吗？”

易博文没心情跟他废话，将时俊航的照片拿出来放在他面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最近有出现过在这里吗？”

魏允谦看着易博文手机里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微微挑眉：“原来他是会这样笑的啊！真看不出来，不过……他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易博文急促地问出口，就差没上手去揪魏允谦的领子。

魏允谦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稍安勿躁：“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把他怎么样，相反的我还提醒他离危险的人远一些。”

易博文拧眉，声音冷沉下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魏允谦摆弄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就在你们过来装摄像头的那天，我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待在一起，我看人可是很准的，一眼就看出那男人的不对劲，所以在他离开前提醒了他一下，不过他到底有没有有听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到底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作为一个陌生人，他所做的事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至于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劝告，准备做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易博文拧眉，不解：“我们装摄像头那天他在？为什么那天我没有看到他？”

魏允谦耸了耸肩：“他刚走没多久你们就过来装摄像头了，然后正好错过，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跟你们都不熟悉，也就没跟你们提起。”

毕竟在他看过来，时俊航并不算什么可疑人物，酒吧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总不能每一个都得跟警察说一遍。

不过这才过去两三天，人就不见了，这倒是魏允谦所没料到的。

易博文心里的忧虑越来越甚，时俊航真的被卷进来了，他现在很有可能被当成猎物带进了人贩子的窝点，他的心脏问题那么严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那边是刚去时光荏苒书屋的网侦同事，他已经将电脑给破解，跟易博文说一声后将电脑里的监控给他传了过来。

易博文赶紧打开监控，从后往前快速倒看，终于让他找到时俊航最后出现的时间，是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时俊航将店里的东西安排好，然后关上门离开了书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于此同时，网侦那边的同事也给他回了信息，他们也查到了时俊航最后出现的地点和监控，时间依旧是昨天下午。

不过很可惜，他们也只找到其中一部分，因为时俊航自己走进了没有监控的街道，然后就不知去向，监控覆盖不到的地方他们也没办法查。

御璟市的监控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覆盖齐全，当然了，就算真的覆盖齐全，也总有人可以让这些监控失去它的能力。

时之城给林岚打了个电话，跟她说自己突然要加班，今天可能会忙到很晚，就不回去吃饭了。

林岚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让他早点回家，又说：“你让俊航也回家吃饭，几天没见了，我想他了。”

时之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无异，不让妻子听出自己的不对劲：“你啊！就恨不得他天天待在你身边。”

林岚笑了起来：“我儿子，肯定希望他留在自己身边，我可受不了他再次离开我，都这把年纪了，肯定是希望孩子留在身边的。”

时之城脸色微变：“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挂了电话，时之城回头看在不断发信息，四处求援的易博文：“我跟你一起回局里吧，现在这情况，一时半会我们大概是休息不了了。”

易博文脸色很难看，却也只能点点头。

时之城见易博文脸色一直很差，出声安慰道：“别担心，时俊航不是一般人，没人能伤得了他，而且他是自己走进那些人的窝点，跟那些被骗进去的人不一样，他肯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或者想办法联系我们。”

“这些我都知道。”都知道，但是心里就是静不下来，担忧充满了心头。

时之城点点头，他没有易博文那样明显的神情表现出来，但是内心的担忧一点也不比易博文少，他也只能用安慰易博文这些话来安慰自己。

“我先回局里，找还在值班的工作人员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俊航留下的线索。”

“好。”

易博文这次没跟时之城一块走，他回警局没有意义，回去也只能在那里坐等线索，什么都做不到。

他想到时俊航失踪前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或许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是他现在没办法坐以待毙，等了四年的人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他接受不了那人再一次消失在自己身边，绝对不行。

易博文驱车前往时俊航最后出现的地方，路上还接到了贺以安的电话。

易博文声音微沉：“你不是下班了吗？”

“我看到群上才信息了。”贺以安能听出易博文声音里的不对劲，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易博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我没事，也不能有事。”他得将时俊航找回来，绝对不能有事。

贺以安没再多问，只说：“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行。”易博文很清楚自己一个人想要做点什么有多难，所以他不会拒绝贺以安的帮助。

时俊航跟其他的失踪人员不一样，他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线索，一定会的……

目的地是一片居民区，大楼的灯光皆已熄灭，四周一片寂静，像是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贺以安和易博文在巷口碰面。

贺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心他的情况：“你真的没事？”

易博文摇摇头，呼了口气：“没事，走吧。”

贺以安看了看他的脸，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好放弃：“走吧。”

贺以安已经将附近观察了一遍，十分不解：“时俊航他跑来这些地方做什么？”

易博文打开手电筒的灯光，压下心里的躁动，跟贺以安一块往巷子里面走：“恐怕是有人将他约到这里来，那人应该很清楚这里没有监控。”

贺以安蹙眉：“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对御璟的监控这么熟悉啊？”

易博文沉默，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对方对监控实在是太多熟悉，总能躲过警方的追控，这很不对劲。

除非对方有网侦那边的布控图纸，这应该属于机密文件，绝对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贺以安顺着巷子越走越深，忍不住低声呢喃：“御璟的监控实在是装得太少，回头得跟局长提一下，让他赶紧多装些摄像头，最好两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