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曲锦立刻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别大呼小叫的,懂不懂什么叫医院?”
病床上的两个人都打着吊瓶睡着,任仲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抖了抖自己帽子上的雪,问:“他俩严不严重啊?”
这时导演走过去跟他大概讲了一下情况,任仲庭如释重负,“还好还好。”
范泽西睁开眼盯着病床上的傲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要带他走。”
任仲庭当场翻了个白眼,人家的心肝肉就在旁边躺着呢,你要带人走?那人跟你走吗?
“乘风……”
范泽西一步就跨到傲云的病床前,发现对方只是梦呓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咬牙切齿地盯着旁边那个床位,这家伙可真是个害人精!
任仲庭见他脸色不善,默默移了步子挡在两个病床之间。
“老范你可别乱来啊,要是乐乘风有个三长两短,傲云非疯了不可。”
范泽西瞪他:“你瞎说什么呢?我虽然讨厌他,但我还知道自己是一个医生。”
“这点我证明!”曲锦终于吃完手底下的饭,说:“乐乘风那伤口还是我师弟亲自处理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俩也才认识一个月吧?这就好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行了,你俩别吵了。”见傲云睡得不安稳,范泽西站起来对众人道:“我们先走吧,让他们好好休息。”然后吩咐了看护让他们随时向他报告两人的情况。
其实傲云这次昏倒主要是被吓得,就是那种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突发性休克。只要处理得当,其实很快就会恢复。
只是他因为背后的伤,身体机能十分脆弱,导致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
看到医院熟悉的天花板,傲云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头一偏就看到乐乘风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
这次论伤势,乐乘风真是妥妥的重伤员。失血过多再加上轻微脑震荡,整个项目组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这可是国内音乐剧行业给予厚望的好苗子,万一折在这儿,那些大佬们不得变着花样儿把他们给骂死。
傲云走到乐乘风跟前,看他整个右臂都被包得严严实实,不由得一阵心疼,那条胳膊原本就受过伤,这一次又是多严重呢。
他伸手想要抚摸乐乘风的脸,却被对方躲闪的动作给惊住了。
为什么……要躲他?
“乘风,你醒了吗?”
乐乘风睁开眼,却没了往日的光华。那一潭清澈的水眸,此刻却像一幽深井,叫傲云失了方寸。
“你哪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
乐乘风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却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又把手缩了回去,“不用了,我没事。”
傲云看着他,余光撇到床头贴着的病例表,脸色顿时一变,莫非——他知道了?!
“你……是不是——”
乐乘风把头偏向窗外,“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那就是了……
傲云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乐乘风的抵触显而易见,是在怪他的隐瞒吗?
乐乘风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对赶来的护士说:“麻烦你叫一下范泽西吧。”
傲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范泽西?”
乐乘风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得叫人窒息。
傲云知道这伤早晚会被他知道的,也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但无论事先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习惯了眼前人的依赖和亲密,他根本不敢想,失去了这一切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别怪我……我——”
“傲云!”
范泽西猛地推门进来,看到傲云站在地上脸上一急,“你怎么下来了?万一摔倒怎么办?快躺下让我看看。”
一堆人围在傲云那里,反倒显得乐乘风更加冷清。
他听着范泽西一条一条细致专业的问诊,眼泪不由得自眼角没入双鬓。
难道他的存在对傲云来说,真的就像罂粟一样无解吗?
毕业之后,他见过一次荔姝,就在自己舞台剧的后台。那时的她憔悴不堪,完全不似上学时那样意气风发。
他们闲聊了几句,到最后,荔姝跟他说,“傲云遇到你,真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劫数,或许有一天他会因为你终尝到这世间的幸福,但或许也因为你,会被这该死的命运伤得体无完肤。”
昨天他拉住范泽西问傲云背后的弹片是怎么回事,范泽西愤怒之下说了一句:“要不是为了你,他那天根本不会出现在大都会!”
甚至解飞也曾跟别人感叹过,乐乘风有一种让人甘愿为之牺牲的能力……
现在想想,他还真的是桩桩件件都应验了。
如果他的爱必须带着伤害,那么在此刻,他就应该放手……
“你在想什么?”
乐乘风一惊,转头望去,发现曲锦正站在床边,并没有参与到他们当中。
见他没有说话,曲锦又道:“你总是这样用沉默来表达拒绝吗?”
乐乘风和曲锦算不上熟络,再加上曲瑟和曲锦的关系,其实在心底深处他还有一些排斥。
眼下见曲锦一脸兴味地盯着他,他其实是很反感的。
“你究竟要说什么?”
“上午范泽西说要带傲云走,其实你听到了吧?你沉默是拒绝还是接受?”
乐乘风从来没见过这么恶趣味的人,他盯着曲锦,道:“拒绝和接受都毫无意义,最终做决定的只是傲云而已,我不是神,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曲锦突然一笑,说:“不,你对他来说比神的旨意还管用,如果你说不,他一定不会再离开你的。”
他这一番话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那一双深幽的眼睛看得他心里发毛,他此刻跟自己说这种话,到底要干什么?
“曲锦。”
范泽西走到他身边,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你跟我出来一下。”
曲锦跟着他走到病房外的阳台上,点了一支烟,问:“怎么?怕我破坏你的计划?”
范泽西嫌弃地避开呛人的烟雾,说:“你要帮我带傲云去美国。”
“呵!当初签协议的时候,我记得条约上可没这条。”
“国内的条件不足以完成这样的手术。”
“这与我无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干。你只需要通知我手术的时间地点就好,人——你自己搞定。”
范泽西面若寒霜,早知道这位师兄难对付,没想到他软硬不吃。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赶飞机了。”
范泽西望着他的背影,终是亮出了他的獠牙。
“你弟弟喜欢傲云,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那个高大的身影顿时停住。
“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接下那部叫《大鱼》的音乐剧。明明是个歌剧专业的高材生,偏偏要去挑战这么高难度的音乐剧,就算被人骂得一无是处还要头破血流地坚持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曲家已经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不孝子,如果再出一个,曲瑟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曲锦转过身来,对着范泽西笑道:“范泽西,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