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衣带着臣年穿过丛林,偶遇数只从林中突然窜出来的小动物,又在听见他俩的动静后迅速逃离。
山间的风从他们的耳边吹过,有些糟乱的发丝被清风带起。臣年已经许久未曾感到此番的宁静,等到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眼前,同沈南衣拉着的掌中渐渐生出了细汗,他才终于确信他们两人已经逃离了危险,回到了沈南衣的家乡。
很快,眼前的树木逐渐变得稀少,阳光变得刺眼,一幢看似平凡却又十分温馨的小屋子出现他们的眼前。
沈南衣慢慢停下了脚步,“这就是我家啦!”
臣年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是觉得自己处于梦境之中,自己居然就这么随沈南衣回到了她的家。
沈南衣拉着臣年坐在了院中,又从一旁端了两碗水,持续地奔跑,两人早已口干舌燥,端起带着甘甜的泉水便一饮而尽。
落在两人身后的易自山和沈奕岚也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小院中,远远地便听见易自山的打趣,“小南衣,你跑那么快作甚?你是不是嫉妒他,不想叫我收他为徒。”
沈奕岚在和易自山同行回来的路上便从易自山的口中得知了臣年的身份,知晓了他是沈南衣在凡间交的好友。
她并不反对沈南衣将朋友带会山中,但介于沈南衣目前特殊的情况,她仍旧无法充分相信臣年。回到院里,沈奕岚就将沈南衣拉进了屋内,关上房门,“臣公子,我想同我女儿说些悄悄话,还请你在院中等会儿。”
易自山自然知晓沈奕岚要说什么,但是他选择将时间就留给他们母女,自己就在院里坐着等。
沈南衣疑惑地看着娘亲将自己拉到屋里,有将房门紧紧关上,两人坐在房中的桌旁,娘亲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南衣,接下来,娘亲的话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必须知道。”
沈南衣呆呆地点点头,看着娘亲的神色,此时她也不敢再多打趣。
沈奕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南衣,娘亲是不是从未与你说过你的爹爹。”沈南衣继续点点头,“是啊。”
“你的父亲,曾是魔界少主,岁饶。他的父亲是被长垣神君封印了的魔君壬麟。你的身上流着魔族的血。”
娘亲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中沈南衣的心间,“什么?”沈南衣慌乱地站起身,匆忙之间打碎了一只茶壶,茶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奕岚将沈南衣拉着坐回了凳子上,“你先坐下。曾经娘亲还在乾祁门之时,偶然之间在路边救下了你奄奄一息的爹爹,并将他带回了山门中。后来,他便留在了乾祁门中。”
沈奕岚忆起往事,眸中神色变得暗淡,“再后来,你的爹爹被魔君威胁,他将被修改过后的乾祁门阵防图将给魔君,却没想到魔君带人攻入乾祁门,致使乾祁门伤亡惨重。你爹爹为了挽救乾祁门于水火之中,同长垣神君联手,将魔君封印,这才使得天下没有大乱。”
“魔君为了增进功力,将他的子女全部献祭于秘阵中,你爹爹侥幸逃了出来,被我遇见了。你身上的魔神之力也应是从你爹爹体内得到的。”
沈南衣被娘亲说的话重重压在地上,她从未想过她是魔族的女儿,但她娘亲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叫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沈奕岚扶着沈南衣的双臂,眼含泪珠,哽咽道:“南衣,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得知道。魔神之力,它有足以毁天灭地的能力,它能控制你的心神,叫你丧失自我,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闻言,沈南衣的心如同跌入深渊一般看不见一丝光亮,犹如坠入冰窟一般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她丝毫不能想象到若是自己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草菅人命的魔头该怎么办。
沈南衣望向娘亲的眼神中写满了迷茫,声音颤抖着:“娘亲,你是说,我吗?”
沈奕岚看见女儿的神情,似是有许多利剑割在她的心口,她将沈南衣紧紧抱在怀中,放声大哭,“南衣,你师父和娘亲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沈南衣眸中最后一点的光亮消失殆尽,她以为,等她回到罪魁山中就可以重新过上安静宁和的日子,每日不是下水捕鱼,就是同臣年在山间旷野里奔跑。
在圣拉格雪山和妖界亲眼见到魔界之人为达目的滥杀无辜,嗜血成性,以至于,她如今十分痛恨魔族之人。
可原来,到头来,她竟也是那般,她最讨厌的,最憎恶的暴戾恣睢的魔族之人。甚至,她还会变成,比那群魔族人更恐怖的,只知道杀人的魔物。
沈南衣缓缓推开娘亲,迈着沉重的步子,钻进了被窝里,试图找寻一点温暖,试图说服自己,不会成为那般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易自山推开,他一眼便看见了床脚凸出来的一坨。
沈奕岚坐在床边,听见开门声,无措地看向易自山。
易自山自是知晓,沈南衣是最善良不过的人,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今后可能会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必定是难以接受。
易自山轻轻拍了下沈奕岚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我来与小南衣说。”
沈奕岚将最后的希望悉数放在易自山的身上,带着无比的期待看着他,十分郑重道:“拜托前辈了。”
沈奕岚离开后,易自山走到沈南衣的床边,柔声道:“南衣,为师定会找出办法,解决你体内的魔神之力。你出生之时,魔神之力便已在你体内存在,为师能将那魔神之力封印一次,便能封印第二次。你切不可失了信心。”
沈南衣从被子中探出脑袋,脸上还残存着几道泪痕,“真的吗?”
易自山,摸了摸沈南衣的脑袋,“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为什么?为什么已经被封印了,但它仍旧会冲破。即使再封印一次,真的就能确保,魔神之力不会再次冲破,控制我的心神吗?”
说实话,对于此时再次封印魔神之力,即便是易自山,也没有把我能成功封印,就算成功封印,他也不能确定,魔神之力今后不会再次溢出。
见易自山沉默的回应,沈南衣再次钻进被子里,此时的她感到十分的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她不想变成那魔头,但是她控制不住,也没人能够帮她。
*
沈奕岚退出小屋,掩上房门后,转头却看见随沈南衣回来的那少年仍端端正正坐在院中,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他现下十分的紧张。
“你叫什么?”沈奕岚坐在臣年身边,看向天空中不带一点白云的蓝天。
臣年清了清嗓子,“臣年,君臣的臣,年岁的年。”
“臣年。”沈奕岚口中低声重复着,“你和南衣是怎么认识的?”
臣年只以为沈奕岚是试图了解被沈南衣带回来的男子的身份,却不知沈奕岚是想知道眼前之人究竟可不可信,若是不可信,她定会在他察觉沈南衣的身份之前,赶出罪魁山。
“我住在山下的南平城中,在城中,我因为无父无母,被城中人欺辱,是南衣救了我。后来她们离开南平城时,我便跟着她一同离开了南平城。”
听见臣年的身世,沈奕岚不免顿了一下。
她也是无父无母,被人遗弃在路边,幸得师父的救助,自己才能活了下来。
原来,他也是孤儿,如同自己一般。
沈奕岚心中看向臣年的目光立即变化了几分,但猜疑仍未消失,“你们这一路上遇见了些什么,你与我说说。”
臣年将自己同沈南衣遇见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与沈奕岚娓娓道来。
只是当沈奕岚听见她们在圣拉格遇见魔族之人时,她立马变得十分紧张,“魔族人?那南衣可有与他们交手?”
臣年对沈奕岚突然转变的情绪感到十分疑惑,呆呆地点点头,“有,但是听圣拉格的笙笙说,与南衣交手的那群魔人都是没有心智,被控制的傀儡。”
沈奕岚听闻,立马松了口气,“然后呢?”
在臣年讲到他们去了玉剑山庄,遇到了玉剑山庄的庄主后,他注意到,沈奕岚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柔和。
于是,臣年立马接着说道:“南衣说,伯母经常与她讲玉剑山庄的故事,所以她下山的目的便是寻找玉剑山庄,我们去圣拉格雪山也是为了找寻玉剑山庄如今的位置。”
沈奕岚轻笑一声,“我就知道,她梦想就是做一名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剑侠。”
臣年接着讲他们离开玉剑山庄之后的故事,但当沈奕岚听见沈南衣曾受过重伤,滞留在妖界,遇上魔族人攻入妖界,后又被妖王带回了妖王宫。
沈奕岚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中变得十分慌乱,直至她听见从臣年口中说出的“魔神之力”,她的神色变得绝望。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又不死心,朝臣年问道:“那魔族人,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臣年对沈奕岚的举动感到十分奇怪,“好像叫,鸦青。”
沈奕岚抓住臣年手臂的手立即泄了力,似是被什么击中,眼泪不停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