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言家即将出现的那个地点,就是海湾城裡某一间佔地面积超级大的赌场。」
那个超大型赌场的经纬度确实是我留下的,但学弟他那么快就从加密信息之中破解出来吗?
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晚上,到时候所有的舞台灯光也已经佈置好。我真正所邀请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因为我只给了半天的时间。
好傢伙,我才发出了消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对方果然是反向被我钓出来了,在网络上的消息绝对不能欺骗到他。别人还在忙着解谜时,他就已经直接破解出答案了。
没错,又是这个表情。
学弟他当初一开场就是这个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偶尔还会流露出皱眉思考的神态。
无论是他沉默冷硬的疏离态度,他疲惫而残破的颓废身心,他苍白瘦削的侧脸和身材,都令之前的他像一个不受理解、远离人群又冷漠孤僻的残疾人士。
简称主角脸。
虽然自从刚才再次遇到我之后,学弟他的脸上就瞬间充满了热情洋溢的高兴笑容。
不但原本死气沉沉的他整个人变得一下子鲜活过来,连他的言谈之间也是一副豁达开朗又看淡生死的心态。看到他对我一副彷彿在他乡遇故知的好兄弟样子,恨不得跟我彻夜促膝长谈,连酒吧裡也忽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乐观爽朗又极度面对人生的自力更生人士,恨不得向别人倾囊相授自己曾受苦被坑的经验心得。一看就知道他曾经被某个人好好治疗过!
上一个如此正面温暖又励志健康的例子,我也是在不到12小时之前见过。
就跟明明身为充满前途的实习医科生,却不学无术误信了邪//教走入歧路,幸好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被某个好心人回来之后大彻大悟,在光的引领之下痛苦地挣扎改过自新,最终决定从此以后好好学习而每天在背单词的修一样。
「要喝些甚么吗?客人。」
「血腥玛丽。」
看到学弟他在我面前所点的血腥玛丽,我的心凉了,他真的要喝下这种世上最难喝的鸡尾酒吗?听说它全部都是各种辛辣的调味料,传说中比白花蛇草水更难喝的饮品。
连玛格丽特跟它相比起来,也只是清纯不做作的酒精果汁。
住在吧台前的两人仍然充满了沉默,学弟他低头凝视着自己交叉的双手已久。他果然在民宿酒馆监视了我一会,还看到我之前在点酒的过程吧?
我感觉到有甚么薄薄的帷幕笼罩在我们身上,旁边的人连交谈的声音也被隔绝了。
「这种熟悉的入侵技术真的令人无法无视。」
「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本人就在这裡,你竟然还敢四处群发消息。你就是之前医院前面约我见面的那个代理人吧,所以你这次邀请我又有甚么事?」
「我只好奇而已。」
「我承受不了你的好奇心。」他拿开了杯子,彷彿不想再多谈一样。「我记得我们的关係还没有好到可以在私下会面的程度。你暴露出那个人的位置是想做甚么?」
虽然他知道我知道,但是他也是分开马甲和本体吗? 毕竟他正在新人试炼期间。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我摊开了扣住桌面的手,出现的不是硬币而是一张纸巾。他也直接了当地道:「就像你有能让别人记不住你的方法,我有特殊的寻人技巧也很正常吧?」
「大哥你冷静一些,千万别冲动,虽然我知道你是预言家的粉丝。」
「其实我也是他粉丝。」我立即用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你下一个月的房租怎么办?你的年纪已经不轻了,该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你天天为自己的偶像做那么危险的事真的值得吗?」
「没事,虽然我很穷......」被我立了奇怪人设的学弟他没有解释反驳,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这种不值亿提的话题。「但我有一个朋友,他刚刚借了一些钱给我周转。」
「而且我单身不需要供养别人,日后亦不打算结婚生子。」
「遗嘱早就已经在我二十岁时写好了,我本身对于人生是没有甚么顾虑。」
「你最好先想清楚才再回答,因为我是一个追求稳定而且很较真的人,我不喜欢任何变化、惊喜和恶作剧。」他望着我的眼神有些莫名,我也望着他沉默一会。
这是心存死志了吗?
啊这个......学弟他果然病得不轻,急需要我的物理治疗和心理辅导啊!
放在我的视角来看,这只不过是一本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主角流的搞笑文。我跟学弟两个人的脑回路根本就不一样,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所以我的心态一直放得很开。
反正我现在的人设只不过是一个活泼开朗又自我放飞的精神病。我用的又不是本体的脸,连我的声音也变了,丢一些脸又怎样?
对年纪比我小的学弟叫一声大哥又怎样,毕竟我现在的人设就是一个话痨新人后辈。
但同样的剧情如果放在学弟的视角来看,这是一本类似大逃杀的跑团通关游戏,不但是智斗悬疑的题材,说不定它还含有卧底调查的元素。
他这个男主角经历的绝对是最正统的无限流大男主爽文。
冷静多疑只是他最基本的心理素质,杀戮果断只是他为了生存的必要手段,说服技能点满只是每一个猛新身上的必备技能!
对于身为怀疑论者的天蝎男学弟而言,此行必然是危机四伏。
敌人早就已经在这座城市佈下了针对他的天罗地网和连环计陷阱,甚至对他身上所隐藏的大佬身份背后有不明的图谋。
只不过没想到我跟学弟之间的同门之谊,实在太过深厚又坚固不移了。
令一向知恩图报的他对我当年对他的栽培之恩一直念念不忘,连他成为了大佬之后,每逢他在外面遇到人就提起我想当年。看他如此衷心感激我的架势,彷彿恨不得对我当年的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做人一向不求回报的我坚定自己要披好马甲,看来这个亲真的不能乱认,会死人的!
「大哥,你先听我说一下情报。」
「虽然我以前确实没有出来见过甚么世面,亦一向不爱跟别人交流,但我也知道这个世上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像赌场这种地方,不是我这些经验浅薄的小年轻能玩得转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智商超高,他就是那个......很特别的那一类人。」
「他彷彿能看穿所有的牌,连你的内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大脑也不知道是甚么构造,能记住你的所有小动作和脸最微小的微表情......」
「如果你有一天在赌桌上遇到他,你记得要立即跑掉,千万不要回头。」
学弟一边看着我立即趁其不备地低头帮他喝掉了他那杯鸡尾酒,一边这样冷笑道:「真巧,我有一个朋友也跟他差不多,你的朋友是叫甚么名堂?」
「他的名号是......叫教授。」
「你所说的那个教授......」学弟他仍冷静的嗓音这样道:「他......厉害吗?」
「这个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人。」
我用一副遗憾的表情回味道:「我还记得在那一晚的世纪赌局裡,听说他曾在差些就被对手用三条A赢的危急情况下,被他靠演技和大心脏唬住他的对手,最后他成功以一手烂底牌精彩地绝地翻盘了......只可惜我认识他这个朋友,他却不认识我。」
「当然,他很少亲自下场,这个是他很久之前在那个赌场刚开幕时所发生的事。」
「听说他当时已经是俱乐部的海湾城管理者了,他所允许的赌注是他作为长生者的一个承诺。只有真正的赌徒才会用凡人的身躯,去跟他赌运气,去挑战命运的极限。」
「他曾经在里世界说过......」
「只要有人能在那一晚成功赢他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全部一夕之间能实现。」
「无论他们想要的是功成名就、荣华富贵还是香车美人,还是他们想要接触到神秘之路所需要的秘传、资源和无形之术。甚至乎是想要他们自身家族的长盛不衰,连后代子孙也能得到长生者的庇护。」
「但是在禁止所有作弊和超凡手段之后,仍然没有任何一个赌徒能在赌桌上胜出。」
「那件事被喻为世纪豪赌,它可以轻易就扭转所有挑战者的命运,属于海湾城的里程碑之一。而俱乐部就是当时负责公证的中间人,让双方的承诺得到兑现的主办方。」
「双方也不能带上加持幸运和干涉精神的东西,凡人和长生者之间的界限是模煳。」
「来自一个长生者的承诺,它是受到俱乐部所主持公证的世纪赌局。但哪怕如此,教授他在赌博方面上仍然从来没有输过,所有曾经挑战过他的人全部都失败了。」
「教授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拥有了不败神话。」
我也不是没有做功课,我去找富商聊天时已经恶补了大量属于教授所留下的事迹。
我决定在同一间赌场,復刻当年的那一场世纪赌局,给我的教授身分疯狂刷扮演度,这个就是我目前想出来的破局方法。
首先我目前未能掌握教授手上的所有技能。其次,我需要在一天之内完成扮演度。
为了表示公平,赌桌上不能使用超凡能力,只考验双方各自的赌博能力。它同时满足所有苛刻的条件,即是我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只在一天之内刷满了足够的知名度。
像那种超凡者搓牌就直接变牌的手段,也是会直接被俱乐部当成选手在出千而出局。
「这个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赌局。」
「哪怕不动用任何超自然手段,他跟凡人之间的身体质素本来就不一样。他可以轻易记住所有牌,甚至听声辨位。他能观察到对方心跳,令对方在对峙之中感受恐惧。」
学弟他不以为然地道:「估计他只是在为了**,而去完成特定的仪式而已。」
「这个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因为他们最后胜出的可能性只有不到1%。想要欺骗一个长生者太困难,他们以为自己跟对方同坐在一张赌桌上时,双方真的是平等吗?」
「就是因为不可能做到。」我有些感慨地道:「所以它才被称为奇蹟。」
「教授的赌术是靠记忆力、计算力和心理博奕。他更加像是在寻求彼此算计的刺激,他一直在拼命地追求那个虽然理论上存在,但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1%可能性。」
「它就像随心所欲的变数,它就像你口中所说的任何变化、惊喜和恶作剧。」
「它就像教授忽然再次在赌场裡出现,完全不在所有人的情报之内的意外。又正如我们两个交易对象竟然在这裡碰面了,还在聊着一堆毫无营养的话。」
「它们开始令你心烦意躁,令你开始想剷除变数,因为你追求稳定和可靠。」
「预言家像机械运作般的缜密计算,往往就是差在那一丝的可能性。就像圆周率后面的小数点,越往后就越精准......」
「但是如果它在计算时的偏差只要差了一点点,后面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结果。」
「教授相关的行踪情报不是随便谁也能有的。」我摸了摸下巴,有些费解地道:「我虽然提供了他的坐标,但是预言家不一定会去,所以我自然要用另一种方法提醒它。」
我不但卖学弟,我还卖我自己的情报!
学弟他似乎在思考着甚么:「你所提供的位置,是教授即将出现的坐标?」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袭击我的蒙面猎人的话,也许他是想起教授曾经跟叫肯恩的猎人打过赌。良久,他才用冷漠的嗓音低声道:「你真的不怕预言家选择直接把你弄死吗?」
「教授他真的从来没有输过吗?」
我忽然问道。
「当然没有,至少在他所有公开的赌局上从来没有输过,他是海湾城的不败神话。」学弟他反而回答道:「你刚才说的一切情报,我早就知道,除了你所说的坐标之外。」
「那么你要去做那个例外吗?」
掏出了手上的赌场邀请函,我缓缓开口道:「还是当做今晚没事发生就算了。」
「虽然我社恐又自闭,但我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热爱生活。所以我从来不做会让自己作死的事,除非我知道自己死不了,我真的很希望能看到他输掉的样子。」
「不过他的行踪一向难寻,等到这次机会消失之后,他又不知道去了哪裡。」
「邀请函......」
学弟皱着眉头看着他面前的东西,他似乎无法理解。
「今晚那边确实是有一个常规的联谊赌局,但是教授没说过他会出现。毕竟它已经是一个月前所准备的上流人士聚会,而他本人已经失去消息十年那么久。」
「你的情报究竟是从哪裡得回来,又是从哪裡弄到邀请函,你跟教授他有仇吗?」
学弟他扭头望了我一眼后道:「如果我也好奇他会不会出现的话,你接下来就会陪我进去观摩一下是吧?毕竟你刚才自称预言家的粉丝。」
被学弟带走的我还会有未来吗?
面对这种两人看似交心的谈话,我反而认真地打断道:「当然不会,大哥你在瞎想甚么,我可是一个老实人,我会跟一个刚刚才在酒吧认识的男人一起去赌场吗? 」
「我可是不赌不嫖不借钱的三好青年。」
「哪怕你用胁迫手段带着我去赌博,我也只是被迫多次就范而已,绝对不是真心的。我生平最讨厌就是赌,你是改变不了我的正直性格。」
「我最喜欢游乐场了,我们明天就在游乐场的海盗船上见吧!」
就在我自然地说完再转身时,学弟他只是头也不回地道:「你再仔细想一下。如果你想要朋友的话,我可以成为你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预言家究竟是甚么人物?」
「他值得让你为他要死要活? 而且你怎知道他一定也会出现赌场上。」
我正打算用严肃的表情忍住笑地听他的自吹自擂,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介绍了一下。「在四十年前,大约是网络刚刚出现普及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于世。」
四十年前?
我忍不住愣住了,为甚么年纪好像对不上,难道学弟只是继承了「预言家」这个称号?
「预言家是一个传说中的金牌情报贩子,在世界范围内最顶级的那种黑客。听说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么你即将能从他的手上换取世上任何一条情报。」
「但是任何人想要跟他进行交易很困难,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预言家一向行事神秘而且随心所欲,在网络后面从来没有现身在人前,他只会主动去挑选寻找自己的交易对象。而且他不一定是收钱,每次都会向交易者提出一些特定的要求,可能是一个约定、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要求对方去某个地方。」
我的面色微顿,因为我手机上的交易信息就是这样,黑泥说对方要求一本书。
「往往在交易对象还不知道的时候,预言家就已经知道他们身上的一切秘密。而他即将会给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情报和价格,从来没有人能拒绝避开过他的交易。」
「虽然曾经有人在地下世界用高额悬赏过预言家,他们放过狠话说自己想要联络上预言家做交易。只要预言家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他们即将能满足对方所有要求。但是最后也是没有人能找到他,包括他曾经的交易对象们。」
「预言家的形象一向看上去无欲无求,而且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是他其实失踪了,就在十年前。」
「我只不过是模彷他的行为而已。」学弟他用冷静的声音道:「所以我一直以来在追查十年前的事。凡是跟十年前有关的情报,我也不会放过。」
「无论是教授还是俱乐部,无论是猎人还是求知者,他们都只是我的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