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庄
桃花缤纷,绯色漫漫。
暖风入屋,应是好梦。
临醉睡了,本应是星河灿烂,樱花纷飞梦境,眼前却浮现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
梦中有位女子,脸上数道鞭伤,发髻散乱,衣衫条条款款,从内到外殷红一片,不停的流着血,血迹顺着受伤的手臂一滴一滴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春情烂漫的夜中格外瘆人。
临醉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中,我们见过么?”
女子笑了笑,唤他:“醉儿……你……”你可还好?
话还未完,“哇哇”两声,吐出一滩血。
“你是谁啊,为什么我这么熟悉你,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临醉眼睛瞪的老大,心中怪异,想看清那女子面容,怎么也睁不开眼皮,那女子咳血断断续续,一双眼睛哀怨看着临醉——
冷宫,春风不暖,柳絮不飞,樱红残碎!
妍妃捂着帕子,咳出一口血,结白的帕子又染了红。
小桃害怕,赶紧端了冷水过来。
妍妃看着浑浊冷水,嘴角一勾。
南宫生春草,汉宫没古丘,时移势易,拜高踩低,自古如此。
哪里能肖想不该想的,这里可是冷宫啊。
有水喝,当知足。
妍妃轻轻道:“罢了,红尘繁华如烟云,不论你曾经多么芳华绝代,艳压群芳,一旦跌下高位,都像随风飘落的叶子一样,不知哪里是根,不明何处是家。”
小桃心酸,说:“公主不可这样想,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呀。”
“咳咳”妍妃咳出一滩血,缓缓说:“你觉得这宫里冷么?”
小桃把水递到妍妃唇边,颤声道:“冷,不光冷,还看不到希望。”
妍妃惨淡一笑,一手挥了茶杯,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小桃:“公主,公主不可置气,养好身子才能早日看到少主啊。”
妍妃冷道:“连你都知道这里很冷,没有希望。我还这样年轻,叫我活活熬死,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小桃哭道:“公主不能这样想,公主还有希望啊,公主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少主想想。您若是有个好歹,少主该多伤心啊。”
妍妃无力挥挥手,说:“你下去吧,本宫现在累的很,想歇歇。”
“公主”小桃不放心:“您别想不开。”
妍妃说:“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你去吧,将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别留了疤。”
小桃躬身,给妍妃盖好被子便出去了。
兰贵妃很闲,又带着一群人来嘲讽,落井下石。
小桃走后,妍妃无力躺在床上,像一片要消散的云,怔怔望着帐顶。
曾经她也有芙蓉帐暖,锦衣玉帛;曾经她也前呼后拥,受人尊崇……曾经她也爱过一个人,在那人身边舞姿翩跹,笑靥如花。
她也和那人约定好三月春花,两人一马,衣袂飒飒,曾经……哪里还有什么曾经,从她是公主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和师兄再无可能,属于她的家国责任,她从出生就不曾避开过。
“啧啧。这冷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老鼠都比人大呢,不知吃了多少老女人的手脚呢?看看那妖妃,要不了多久也是老鼠嘴里肉。要死不活的,老鼠估计都不吃,真是晦气!“
门外传来女子声音,妍妃回神,盯着门外,轻哼一声:“我的今日说不定就是你的明日。”
那声音接着说:“这里太晦气了!进去了整个人都不干净。桃红我们走!”
“是,娘娘。”女声回应:“娘娘赶紧回去,奴婢给你烧一大锅热水,娘娘洗干净些。”
门外一阵环佩叮当声响起,兰贵妃来的一行人走了两人。
妍妃心中凄凉无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日子的确能让人生不如死,怪就怪我生错了国,生错了家。咳咳……这身子苟延残喘至今,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师兄……师兄……希望你帮我好好照顾孩子……”
“哐”,门被踹开,进来一衣衫秀丽华美的女子,冷笑道:“妍妃,每日这样好受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说你活着连本宫宫里的牲口都不如,为什么不一条白绫早早魂归九泉,那样早些投胎,找个好人家,也好过在宫里老死病死不得善终!”
妍妃抬眼,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妍妃说:“又是你,你不怕我死后魂魄不宁,怨气冲天,日日缠着你,叫你茶饭不思,儿女早夭。或者……本宫早早悬梁,带着诅咒,诅咒你后半生无宠无恩,子嗣全无,晚景凄凉!诅咒你九族当诛,不容于世,嗯?这样的诅咒和‘心愿’兰贵妃喜欢么?!这可是本宫心心念念的呢~~”
妍妃说完,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咳了好几滩血。
兰贵妃特地精心打扮过,穿的那个妖艳,涂的那个惨白,抹的那个大红,远远看上去的确好看,她本想美美的站在妍妃面前,好好羞辱她,折磨她,给她各种打击,炫耀她的得意。
此时听了妍妃的话,脸上面粉噗噗掉,面容狰狞,一巴掌甩在妍妃脸上,大喝道:“果然是贱|人!说的都是贱话,好歹是一国公主,心思这般恶毒,包藏祸心,活该你生的孩子是妖,那是老天给你的报应!也活该你国亡家灭,远嫁千里,成为两国之间可有可无的棋子,得不到盛宠!活该你沦落冷宫,日日煎熬,被被本宫欺凌!都是你活该,你这样歹毒心肠,肯定死在本宫前头,本宫一定求圣上,将你挫骨扬灰,扬在山川河流之间,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妍妃呵呵笑,说:“来啊,有本事给本宫一个痛快!”
兰贵妃:“你以为本宫不敢?!”
妍妃:“你当然敢!可别忘了,本宫是妖,是你们眼中不祥之兆。本宫死后,所有山川草木,精灵**,都将承我心意,扰你清梦,毁你盛宠,搅你家族,噬你孩儿,迷你神智,抽你血肉,就算你死,他们也会将你抽筋剥皮,剜目削唇,口塞糟糠,身塞黑土。你!兰馨儿,从来都不是本宫的对手,是本宫不屑和你斗,是本宫从未将你放在眼里,因为……你不配!”
兰贵妃怒极,再次一巴掌打在妍妃脸上。
妍妃喘了喘,呵呵冷笑,死死盯着兰贵妃,说:“怎么兰馨儿,你怕了,本宫说到你痛处了么?本宫一国公主,就算今日落魄,本宫享受的,本宫经历的,本宫所能见到的都是最好的,从来都不是你这种市井泼妇能比。本宫不要,看不上的,才轮到你,你明白么?你真当本宫在乎那点恩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莫拿你那小肚鸡肠和本宫比,脏!”
“贱人!”兰贵妃掐住妍妃脖子,眼睛发红,道:“芙华!死到临头还嘴硬,本宫向来不信鬼神,更遑论你们这些妖孽。来一本宫杀一,来二本宫灭一双,这宫里,这皇城里怨念冤魂还少么?本宫能爬到今日位置,早已看淡一切,就算本宫晚凄凉,不得安宁,你也得死在本宫前头,好好在下面看着本宫如何将你妖族兄弟姊妹屠尽吃光,剥皮焚骨;好好看着本宫如何醉生梦死,将你鞭尸挖坟!看是你的诅咒狠还是本宫的心狠!”
“你!”妍妃脸色发红,脖子被掐的说不出话来,病体弱躯,力量乏陈,妍妃抗争不过兰贵妃,由她掐着脖子,眼睛冷冷盯着兰贵妃,兰贵妃被她看的发毛,扯过妍妃头发,将人拖下床,将妍妃头不断向梳妆台上一角磕。
妍妃喘息阵阵,惨叫不断,兰贵妃发泄完后,将人按在镜子上,拔下簪子,划过妍妃的脸,阴森森道:“你说你是妖,所以能容颜永驻;你说你是妖,所以能祸国殃民;你说你是妖,所以能迷惑圣心;你说你是妖,和凡夫俗子不同……那么……本宫就划烂你的脸,叫鬼都认不出你,呵呵……到时你尽管来找本宫报复!”
“你!”妍妃咬唇:“兰馨儿,你!你敢!你若敢动本宫,本宫……本宫……咳咳……”
——梦忽然散了。
“这女子好似在哪里见过,有些像记忆中熟悉的人,为什么她的肩背印着桃花样,是母妃么?不……不……不是,不是母妃……”
临醉呢喃自语,话到最后,噗噗吐血。
“不好了,封印松动了。”贤祖气喘吁吁过来,说:“快把魇枫师兄喊来,快!”
锦华听到声音,赶紧去找魇枫。,
丹婷和贤祖暂时留在临醉床边,帮他缓解疼痛。
临醉坐在床上,大声道:“母妃,母妃,你在哪里,为什么是本宫,为什么……您究竟……怎么了?”
那说话语气很是癫狂,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那个梦就在眼前,一下一下刺激着他:“是不是你们图谋不轨,要加害我母妃!”
丹婷慌了:“怎么办?”
贤祖说:“打晕他,快!不然他会发疯!”
丹婷照做,一肘子打在临醉脖颈上。
临醉白眼挺了挺,像面条般软软趴下去了。
丹婷急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贤祖:‘此事说来话长,事后我在告诉你。”
丹婷点头。
贤祖说:“将魇枫师兄的药丸给他付下。”
丹婷照做。
临醉吃了药,安然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癫狂。
丹婷不放心,和贤祖守在床边。
不肖片刻,魇枫赶来。
贤祖道:“师兄快来看看醉儿……他……”
魇枫道:“快扶起来,晚了有危险。”
临醉身上有渺渺桃色光晕,从身上的封印处流溢出,身上也泛着淡淡地红。
魇枫心道不好,手掌运力,一掌推过来,直接盖在封印上,说:“临醉体内封印差点被桃潋冲破,封印一旦冲破,临醉危险!”
丹婷脸色微变。
魇枫将封印压住,又说:“封印我用自己的力量封住了,但气流还在身体中波动,一会临醉躺下,丹婷你按住临醉心脏。”
丹婷不懂,“为什么?”
贤祖解释:”封印的后遗症,也是每一个桃妖的命!宿命!”
丹婷更加不懂:“什么命,什么宿命,我怎么不知道?”
贤祖说:“一旦被发现身上有桃潋的气息,就会成为药引子,人世间的人就像迷长生不老一样,想法设法想吃了临醉,懂了么?”
丹婷发抖:“这么,这么惨?”
贤祖忧心忡忡,说:“临醉这样,宫里一定出事了。”
魇枫不明:“宫里怎么会出事?是她么,和她有关系么?那她……她……”
贤祖说:“你难道不知道桃妖有母子连心之说?一方出事,另一方也会有反应。”
魇枫:“那芙华岂不是!不行,我得去宫里找她,你们必须死守在这,护好阿醉,不能让他出事,否则,后果更严重!”
魇枫吩咐完,众人都点头。
魇枫再强调:“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发疯,知道么?”
贤祖道:“快去吧,那边说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魇枫看了一眼天,衣袖一摆,直接往皇宫方向去了。
贤祖看着魇枫背影,怔了怔。
魇枫还是忘不掉宫里的那位红颜。
如果芙华不是公主,不去和亲,不成为后妃中的一个,就和魇枫相守在一起,养一双儿女,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该多好?
以魇枫对芙华的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是一生归宿。
当时的芙华怎么就不听呢?
宫墙之柳真的要比世外桃林好么?
魇枫想不明白当时芙华为什么要入宫。
贤祖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两人,最终没在一起,宁愿去那宫中挣扎。
天不怜,人皆苦。
软红三千丈,却最难过的是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