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罰·失乐园 第8章 杂货铺老板

周日下午，刘晓华在猪肉铺里忙碌着。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红色布围裙，围裙上零零星星沾着些猪血的痕迹，像是暗红色的**的花朵。

女人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

对面菜摊的王春花搭着话，“晓华，怎么快一年了，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你家那口子”。

王春花给蔫了菜洒点水，看着菜市场的人流量估摸着今天是不是要早点走。

刘晓华面前的案板上放着一大块新鲜猪肉，色泽红润。

只见她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沉重的砍刀，眼睛里透着一种果决。她抬起手臂，肌肉在袖管下微微鼓起，那砍刀在空中短暂停留片刻，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禽。

然后，手臂猛地落下，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砍在猪肉上。“砰！”的一声，案板似乎都跟着颤了颤，猪肉被砍开一个大口子，溅起点点的肉末，血迹溅到了她的眼角。

“在外地跑车，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刘晓华旁边始终放着那一把锋刃的从来不用来砍肉的菜刀。

“也是，我家那口子也是，一个月也不着家几次，说是挣钱，也不见那钱上交多少”，说起这个，王春花就来气，“烟酒是花了不少钱，出去了不少钱，那进的钱嘞？只少不多”。

说到这里，她眼神提溜转，“晓华，你家那口子在外跑车得挣不少钱吧？”。

刘晓华把砍好的肉摆放整齐，“挣不了多少”，她洗了把手，接着把眼角的血迹抹去，“要不然，我和乔奈也不会挤在那个小巷子里住着”。

王春花点点头，“也是，要不然怎么会让你一个女人天天在这猪肉铺子干苦力活”。

“不过，你女儿争气啊，成绩那么好又听话，还长得白净漂亮”，不像她家的，只会伸手朝她要钱。

听到这里，一向不怎么笑的刘晓华嘴角轻轻上扬，如同初绽的花朵，“是她争气，和我没多大关系”。

王春花摇着扇子，“哟，还谦虚上了！”，“你家姑娘那高中，一般人可进不去”，“来年怕是能考一个重点大学的哟”。

不知道为什么，刘晓华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接了话，“不会的”，因为没有来年。

来年这个词，她们是没有的。

王春花瞧着她脸色一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惹得刘晓华不高兴，但转头一想，不对啊，她说得全是好话，好像也没得罪人。

正要开口的时候，乔奈来了。

“乔奈来了，我正和你妈妈夸你呢！”，王春花赶紧喇着嗓门说话，她就是个大喇叭，说话声音根本不小的。

“王婶好”，乔奈带着温和的笑礼貌打招呼。

下午四点四十，虽然还有些猪肉没卖完，不过刘晓华已经开始收摊，打算回家了。

刘晓华看她脸色不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就回家”。

乔奈应好，拿出试卷开始写。

她周六周日耽误了两天，试卷堆积了很多，不过堆积的时间两个小时她就可以写完，她只是不想回家写。

刘晓华特意拿了些排骨打算带回家炖汤给乔奈，乔奈的脸色实在很差。

路上两人静静地，都不说话，直到刘晓华说了一句，“你的成绩很好，如果你想读大学的话，我钱不多，但也应该够了”。

刘晓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有时候她的想法很矛盾，明知道这句话是不必开口的。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乔奈的想法，未来，她是没有未来的，和她一样。

可今天，王春花又一次提起乔奈，她内心也跟着生出骄傲，这样一个漂亮的优秀的女孩子不应该和她一样，应该去读大学，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乔奈眼神平静无波，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刘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接着轻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会有未来的”。

她知道刘晓华的想法，对于刘晓华来说，她的年纪确实只是一个孩子，刘晓华可以决绝地没有任何牵挂地走向她所希望的那样的结局。

但站在刘晓华的角度，她会动摇，因为在她眼里，乔奈是一个孩子，她似乎应该有更好的一个未来。

乔奈很感激她，因为刘晓华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她会这样想。

刘晓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某种程度上，她和乔奈是一类人，知道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自己，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眼前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是巷子口的杂货铺在重新翻修。

人群中谁是杂货铺的老板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穿得板正，和工人有说有笑，手里拿着烟，正在发给工人。

他身材略显微肿，可板正的衣服又掩饰得很好，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狡黠，言语间透露出自以为是，却又不那么明显。

刘晓华止住了步，手不自觉地伸进自行车前方的杂物篮里，握紧了放在菜肉下的锋利的程亮的菜刀。

乔奈察觉到刘晓华的情绪变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杂货铺老板就是刘晓华口里念叨了很多年的人——周世昌。

刘晓华的眼里满是恨意，绵绵不绝的，不断涌出来的恨意。

“他终于出狱了，我等了那么多年，他终于出狱了” ，刘晓华喃喃地说着话，菜刀越握越紧。

不远处的周世昌抽着烟往刘晓华和乔奈所在的方向看一眼，顿了一下，又多看了几眼，不过，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乔奈身上。

乔奈看往前微移一步，挡在刘晓华面前，阻隔了周世昌的眼神，看向刘晓华，按下她手中的菜刀，“我们可以再等等，现在该回家了”。

她语调轻柔，手指微凉，安抚着刘晓华。

刘晓华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怨愤，那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恨就像一条盘踞的毒蛇，吐着芯子，毒蛇渐渐靠近心脏，和她融为一体。

那是心脏最深处尖锐的疼痛，如跗骨之蛆，渗入骨髓。

两人等周世昌进了杂货铺后才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阴暗，墙壁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侵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们到家了。

黑白相框里的女孩儿，今天也依旧笑着。

1.关于为什么没有未来，后面逐渐揭晓。

2.刚开始的十章左右，读起来可能云里雾里，后面就逐渐清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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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杂货铺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