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之人生交错 第6章 6

“小荣，这么累了，还是休息一会再投球吧。”

疲惫的御幸被突然袭来的灿烂阳光迷了双眼。

离开了那里吗？御幸看着眼前翠绿的草地，心情复杂。

御幸接受失败，但从来没想过，或者说也并不甘心于现在的结果——让自己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被动获得失败的结局。

御幸高超的棒球水平、矮小的个子、严苛的要求标准、冷静的思考方式以及略微刻薄的沟通表达，这一系列特征组合在一起，让他成为被高年级欺凌的对象。同年和后辈即便佩服他的技术，也因害怕被牵连成为下一个欺凌对象而对他敬而远之。

御幸并不害怕被欺凌。从一年级就被选拔为正捕手的他，深刻明白这些人尽管用语言行动欺凌他，但却不敢真的伤到他，令他无法参加训练和比赛。对御幸而言，只要还能继续打棒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都可以忍耐。

然而，当作为正投捕的御幸和佐藤因为配球的问题一次又一次地争吵后，同为二年级的佐藤也加入了欺凌他的队伍。佐藤的加入带来了极恶的后果，那便是作为佐藤父亲的教练会在每一次冲突中毫无节制地偏袒佐藤。本来就只是一个类似于课后托管班的江户川青少棒队，没有任何外力会因为球队的难看成绩去约束教练的行为。佐藤作为江户川青少棒队这五年来最好的投手，本就备受队内偏爱，在教练的刻意放纵下，他与御幸的冲突也逐步升级。

而这一次，佐藤不断否认自己的配球，自作主张提前暴露还在开发中的滑球，甚至到最后还利用教练将自己赶下球场。

这是御幸加入江户川青少棒队后第一次没有在球场上呆到比赛的最后一秒。而这也是御幸国二最后的夏天，难道这个夏天也要仅仅止步于西东京地区选拔赛吗？

只是身体和语言上的欺凌，御幸可以不以为意。但当欺凌升级到让御幸无法上场打球的时候，御幸无法再淡然相对。

然而他又能怎么办？

打败他们？个子不占优势。也没有能够作为后盾的小群体。

用胜利证明自己？很明显，教练和队友根本不在意胜利与否。

一直靠实力为自己说话的御幸第一次在人际交往的问题之外感觉到了无措。如果实力都无法让自己获得留在球场上的机会，那御幸还能够怎么办？依靠语言吗？

“小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个少女关切的声音传来。

御幸回过神，看向眼前两个面露关怀的少年和少女，猜想这就是泽村经常念叨的“若菜”和“阿信”了。他摇摇头，“不是说要投球吗？来投球吧。”

就算只有一秒，御幸只想在这刻拥有那一颗小球。这样，才能让现在的自己感到心安。

泽村的身体素质明显改进了不少。御幸看着自己按照标准四缝线握法投出的直球，欣慰地发现球速和准确度上涨不少。

御幸忘我地继续投了十多球。

投手都是些自我中心的顽固的家伙。明明我的配球可以获得胜利。明明不会失去那两分。

明明泽村可以看见他在场上帅气的表现，而不是一只被赶下球场的败家犬。

只要还能站在球场上！

“小荣，你不开心吗？”

一直默默接球的阿信终于忍不住，小步跑到御幸面前，“虽然今天的球意外地好接，但你的球好像非常沉重……”

安静观望的若菜也投来安抚的眼神。

“什么也没有。”御幸撩开刘海擦去额头上密布的汗水，“阿信，以后帮我接球的时候记着提醒我按照今天这样握球。”

“这都没问题啦，”阿信焦急地拉住御幸的手腕，“但是小荣你真的很不对劲哦！”

“小荣，有什么事不能给我们说吗？”若菜恳求道。

他们是泽村荣纯最好的朋友。我是御幸一也，但这一刻我也是泽村荣纯。如果是泽村的话，这些话就可以说出口了吧。御幸沉默半晌，慢慢道：“只是暂时对有些问题没有能解决的思路。所以，连努力都很难做到。”

“是关于东京的那个人吗？”若菜的声音带着一些惆怅，“那个人，有那么难追逐吗？”

御幸愣住。东京的那个人？是指自己“御幸一也”吗？

阿信鼓着脸颊，“我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多厉害，但是小荣你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追逐他了哦。你不是说365天有365天在努力的话就一定可以追上他的吗！”

御幸屏住了呼吸。

“虽然小荣你每天都只顾着去追赶那个家伙，让我们很寂寞，但是我们都会支持你的！”阿信紧握住御幸的手。

若菜也握拳鼓励，努力绽开笑容，“是哦！虽然那个吸引了小荣所有目光的家伙让我们很嫉妒，但是我们都会一直、一直为你应援的！”

御幸不明白现在翻涌在胸口里的情绪该如何称呼，但是他终于可以露出被换下场后的第一个笑容，“阿信，你的捕球还有一点问题，我帮你看看吧。”

很想知道，那个正在拼命追逐着自己的笨蛋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只被赶下球场的败家犬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会失望吗？

但是，尽管这样，御幸却觉得似乎可以对这个人有所期待。

有了这些期待的话，自己也不得不振作起来。因为一个被追逐的人绝对不能让那个追随着的笨蛋看笑话。

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御幸感受到手机因接收到汹涌而入的邮件而不断提示的震动，感觉到了诡异的安心。

不过，原田是怎么回事？御幸看着泽村发来的邮件，一时摸不着头脑。如果御幸没记错，原田似乎是今天比赛的对方捕手和四棒，有着亮眼的表现。

突然又收到了邮件，御幸本以为还是泽村的回复，结果点开一看，竟然来自“原田雅功”：“你今天第四局对我们一棒的配球，为什么会选择三个内角球？”

御幸一脸困惑。为什么自己会收到原田的邮件，泽村到底做了什么？

御幸用语言将原田糊弄了过去，然后快速冲泽村发问：“我怎么收到了原田的邮件？你做了什么？”

御幸主要回复着泽村不断发来的邮件，偶尔抽空搭理一下非要和自己复盘今天配球思路的原田。

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要同时回复两个人的邮件。莫名其妙地有一个笨蛋在为他不甘心。莫名其妙地本该非常不甘心的他却只觉得有一点好笑。

直到，那一记直球突如其来地打入御幸心底。

——“啊啊啊啊混蛋四眼！我就是想说！如果我是你的投手！我一定会投你要的球！！”

泽村这个笨蛋。明明是个只有潜力、技术欠佳、还在玩软球的乡下三流投手，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发送 at 20:54 “我会一直当正捕。我会在高中前往东京的强队。你要成为我的投手，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紧张。

接收 at 20:55 “虽然不太懂，但是只要你在前面，我就一定会追上去的！绝对！！”

接收 at 20:56 “给我等着吧！！！！”

收到了，来自你的直球。正中红球哦，泽村。

第二日自行前往青少棒队训练场地的御幸，在周围人的低声讨论中，才终于梳理清楚昨日与江户川中央的比赛完全可以用溃败来形容。

不过，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改变了。没有了国二的夏天，御幸还有下一个春天。御幸没有再多想什么，径直默默练起打击。

“御幸，和我聊聊。”佐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御幸条件反射般在心里开始挑选逃跑的路线，将位置调整好后，警惕地望着佐藤。

“为什么第三局对上对方四棒的时候，你不让我投滑球。”佐藤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封锁御幸拟定的逃跑路线，身后也没有跟着任何跟班或前辈，只是一个人定定地望着御幸。

“你的滑球并不成熟，在这场比赛的关键时刻首次亮相才能发挥奇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御幸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思路，“这种不成熟的滑球出现太早，对面的打者就有了准备，后面一旦选中便一定会被打出去。所以，在没有失分垒上无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三振对面四棒而过早暴露滑球。”

佐藤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御幸静静等待着。

“除了你之外，这个队里没有任何人会真正去思考怎么该胜利。”佐藤睁开眼，长长叹了口气，别扭地看向一旁，“我从来没想过御幸你竟然会认可我，认为作为王牌的我很帅气，可以带着队伍前进。”

御幸平静地看着佐藤，心里感叹，泽村真是一个直球大师。不过，用“御幸一也”的名义对佐藤说这种话，真是羞耻度爆表。泽村，你这个笨蛋。

佐藤深吸口气，终于看向御幸，“我不想再失败了！我也想成为你口中那个真正的帅气的王牌！我想带着大家一起前进！御幸，我会好好配合你，让我们国三真真正正地和对手较量一番吧！”

欺凌者和被欺凌者能成为朋友吗？御幸认为不可以。因为伤害并不是简单的话语可以抹去。

但欺凌者和被欺凌者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吗？御幸认为可以。因为为了胜利，为了自己能继续站在棒球场上，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御幸向佐藤伸出手，“接下来一年请多指教。”

佐藤回握住御幸，“请多指教！搭档！”

御幸微笑着点头。虽然不是你的搭档，但作为捕手，我一定会好好利用你获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