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之被一盆水泼醒。
饶是已经到了化神期的境界,折辱人的手段倒是还与凡人没什么不同。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愿意说出犼兽的下落吗?”
来此观刑的人是宋巍,他依靠在太师椅上,千年的灵木有着蕴养神魂的功效,正是宁瑶子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仿佛是故意般,宋巍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在扶手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宁瑶之的伤口,晾了半晌,才缓缓道:“想清楚了吗,宁仙子,到底是选择犼兽还是你这条小命。”
宁瑶之被吊在水牢里,灵力被封,下半身浸在水中,而双手由于长时间的束缚已经开始充血,多亏了元婴期修士已经经过了锻体,否则这手早就废掉了,但如今这种情况,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宁瑶之缓慢地抬起头来,宋巍以为是她终于想通了,也从太师椅上微微坐直了身体,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我要见掌门。”
宋巍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到底还在做什么梦,早日把犼□□出来,也早日免受这般苦楚。”
这句话宋巍可谓是真情实感,看了这么多天宁瑶之这张死人脸他也早就腻味了,“你要是早点说出来,还能早些解脱。本长老可不是骗你,这水牢里头只有水也未免太过单调了,如果放些巨舌骨鱼进去,你觉得如何?”
巨舌骨鱼,食肉。
宁瑶之脸色一变,仿佛没想到宗门会这般对待她,而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死得轻松一些。
这样的宗门,真的值得她与君临歌为敌来拯救吗?
宁瑶之的道心开始动摇,这几日的折磨已经让她快记不清重生是怎么一回事了,水牢里面的寒气入侵身体让她日夜饱受折磨,好几次都痛晕过去又一身冷汗地痛醒。
上一世的事就好像化作了梦魇,血染红了整个月临仙宗,连海上的月亮也都是血月。
她几经张口,宋巍等了又等,终究是没了耐心:“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也没有跟你客气的必要了!”
由于不知道宁瑶之到底是用何种方式契约犼兽,也不知进入秘境的长老们到底是被谁所害,投鼠忌器之下,长老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让宁瑶之主动把神□□出来。
但如果宁瑶之软硬不吃,那也不能怪他们狠心了!
外头关于月临仙宗得到犼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少门派都递来了帖子想要一睹神兽的风采,而这时候,他们到底有没有神兽已经不重要了,那些宗门将会自己来求证,将月临仙宗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名弟子都查找得仔仔细细,确认万无一失。
一想到这,掌门就烦得手都在发抖,偏偏还没有其它方法。
而早日送出去求助的书信不知为何没有一封回复,他气急败坏得直接拍塌了半个宫殿,“他们如今敢假借交流的名义来逼宫,其它宗门就不怕唇寒齿亡吗!”
其它长老也皆是一脸苦色,他们的修为并不高,否则能接触到核心秘密被派去秘境分一杯羹的人就是他们了。
从外面的风声到如今各门各派逼上门来也不过寥寥数日,有些人还是刚刚从闭关状态被强行“请”出关,如今连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都不得而知就要面对灭门的大灾。
宋巍风风火火进入议事堂。
掌门:“如何,宁瑶之肯说出犼兽的下落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宋巍身上,如今能挽救月临仙宗倾颓之势的就只有神兽了!
宋巍:“说了,也没说。”
其它人觉得自己被耍了了:“她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可别卖关子了。”
“宁瑶之说她并没有带走犼兽,最后是叶家兄妹把犼兽吃了,与君临歌一同叛出宗门。”
殿内寂静了一瞬。
各大长老们发觉自己好像突然间听不懂人话了。
什么叫做叶家兄妹把犼兽吃了?
那叶家兄妹和君临歌是谁?他们宗门内有这些人吗?
眼见一干长老蒙圈的模样,还是掌门师兄站出来解答,三言两语概括了宁瑶之与君临歌之间的恩怨——不知缘由,就是杠上了。
掌门有些迟疑:“那会不会只是她将死,不忍看见仇人逍遥自在,故意说出来蒙骗我等?”
宋巍点头,“在下也有这种猜测,宁瑶之还说到叶家兄妹的真正身份乃是烛九阴,其住所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因此在来禀报之前,先去了一趟他们的住所,果真让我找到了些东西。”
宋巍张开掌心,一块细小的幽蓝色鳞片从掌心浮现,强大而不知名的力量从鳞片身上源源不断地溢出,仅仅是一个照面,其它人就已经对宁瑶之的话深信不疑了。
但也只是眼热了一瞬,理智很快就回笼,显然,如今这种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月临仙宗是万万不可能再独自吞下,掌门闭眼,遮盖住眼底的不甘。
“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再夸大几分。”
“掌门!哎……罢了。”其它人哪里不知道此时月临仙宗的境况,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放手,只希望这些虚实难辨的消息能够让月临仙宗成功渡过此劫。
*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隐蔽的水牢里面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郁诗隔着水看着宁瑶之,万分不解:“这不是她来日东山再起的消息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交代出去,要知道一旦被证实,她就只有死的份。”
诸惊羽诧异地瞥了郁诗一眼,没想到她能够一眼就看出宁瑶之必死的缘由……这可一点也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
宁瑶之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但是想凭一个消息换活命的机会却是绝对没有可能。
先不说月临仙宗的人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再说他们把宁瑶之放出来了,还要担心她怀恨在心来日报仇的隐患,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整个痛快。
但郁诗好奇的是,宁瑶之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依照她的性格月临仙宗这般对她她必定不会让他们得逞,那为什么最后还是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郁诗踩着一根竹漂到了宁瑶之面前。
她再次被疼痛折磨到昏迷,根本无法察觉到郁诗的纯在,饶是她已经那么大大方方地显性站在了她的面前。
郁诗挑起她的下巴,眼底没有什么真诚地感慨:“真可怜啊。”
“但是……为什么还是那样做了呢?”
“如果是你,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让仇家得逞。”郁诗看向旁边非常有逼格浮空的魔尊。
诸惊羽在郁诗敬佩的目光下难得察觉到了几分不好意思,仿佛在郁诗的眼底他又年轻了不少——好一个中二少年。
诸惊羽如芒在背,他该如何解释身为魔尊就应该小心行事,谁知道那水面有没有什么陷阱。
他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郁诗,就像看见了自家不懂事的徒弟,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若是我,那必定是有更大的图求。”
郁诗摸了一把宁瑶之的脸,想不明白她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图求。
“是为了自己吗?”郁诗忽然灵光一闪,“是因为你在上一世看见了这副场景吗?”
是能够因此而脱困吗?
郁诗抬头仰望天空,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漆黑的岩洞,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转而捧住了宁瑶之的脸。
“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是假的。”
“未来从来不该被预见。
就像薛定谔的猫。“
一旦被观测,结局即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