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刚刚还像被点着的炮竹,结果一听这话却瞬间蔫了:“我,那个,马上……”
顾南澈低着头轻哼了一声:“就这样还管我?照顾好自己吧。xinghuozuowen”
肖子清神情复杂,就听他已经又似笑非笑道:“亲、爱、的。”
这什么?
这!是!什!么!
当下的那瞬间,肖子清简直像是个装满了氢气的气球突然被人暴击,整个都炸开了。
所谓百爪挠心心乱如麻,大概也不过如此。
对面,谁啊?!
虽说顾南澈与她对话的语气也谈不上有多亲热,那句“亲爱的”还带着明显的嘲弄语气,但如果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度,就他这种冰山性子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随意说出口。
而她竟全然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肖子清瞪着眼睛,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边顾南澈已经挂了电话,下意识扭过头来看向厨房,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傻愣愣站在那里仿佛被雷劈了的她。
他的表情霎时间也有些古怪,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你……锅底做好了?”
肖子清站在那里没动,也没回答。
私人通话,碍于礼节照理说是不好多问的。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偷听的行为已经不太妥当,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刚刚,谁啊?”
顾南澈的神色僵了一下,似乎变得有些紧张,甚至还添了些说不出的……羞赧?
他低下头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机,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抬起头问:“你都听到了?”
肖子清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此刻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情况,又不想在还没把事情搞清楚前就先乱发脾气,虽然她也说不清这莫名即将火山喷发一般的脾气究竟从何而来。
一口气堵在胸口,酸酸涨涨叫她非常难受,但她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冷静。
“我不知道你说的’都’指的是什么,如果是对方喊你亲爱的,你也喊她亲爱的话,那我是听到了。”
“……”顾南澈有些头疼地伸手捏额角,低声重复:“亲爱的……”
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太过着急想让对方闭嘴,顾南澈觉得自己大概率真不会用这种反讽的方式来对待这三个字。
他怎么就没忍住跟着重复了这个可怕的称呼呢?
大约是今天本就因为要与她独处一室而有些心神不宁,又因那个毫无预兆的触碰而让早已消失的耐心变得更加蠢蠢欲动。
也或者是屋内的灯光太柔和,而肖子清在厨房里忙碌时传来的声音莫名就让他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心神太过放松的结果,就是毫无预兆地翻车了。
他默默地拧着眉,想要说什么,可太多话堵在胸口,反倒让他无从说起……
生平第一次,他烦躁起自己的口拙。
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可他又暂时还没法将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再次硬生生剥开,还要逼迫自己面对。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场面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见他为难,肖子清却默默点了点头:“好,不能说就先不说了。”
没等顾南澈反应,她就转身进厨房把锅底端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插好电,看着他道:“不是让你保护好胃吗?不早了,吃吧。”
“……”顾南澈抬起头看着她,“不是,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子清虽然表现得一直很平静,可他心里却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这件事说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当时电话那头的人实在太能啰嗦,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他妈一般,碎碎叨叨没完没了。
又一句一个“亲爱的”,念得他实在太烦,才想都没细想就……
他无奈地揉着额头,好一会儿才抬眸道:“那是我姐,堂姐。”
自从父母去世,顾南澈也曾很是放纵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刚好被她撞见,差点没把她给吓死,至此好好一个姑娘硬是给人当了妈。
他这个堂姐从小在国外长大,有用的东西没学多少,倒是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洋腔学了个十成十。
尤其是知道他渐渐不爱跟人接触之后,更是故意似的,就用“亲爱的”来指代他。
顾南澈虽然不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她。
至少姐姐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真心想要照顾他想要他好的亲人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亲堂姐。”
“……”饶是肖子清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想了无数可能,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亏她刚刚还用尽了这辈子最强的演技扮演宠辱不惊的老佛爷。
结果这会儿手里的夹着的肉片就一下掉到了桌上:“啊?”
顾南澈表情古怪地将整个身子都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许久才道:“她很照顾我,不过对外我们没有公开过关系,而且她也不姓顾,至于原因和细节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但有件事你可以放心,”他强调,“她父亲和我父亲是亲兄弟,而且如今她已经三十五岁,小孩都有了。”
后面的这些有的没的,肖子清其实压根就没再仔细听。
从她确定对面那人虽不是他的长辈但却是姐姐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只是坐在那里,五味杂陈。
第一瞬间是知道他并没有喜欢别人的兴奋,接着则是那人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放心,但更多的则是某种终于看清自己内心的坦然。
顾南澈难得憋出那么长的几句话,结果慢慢吞吞说完之后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视线不知不觉就落在她的脸上,紧紧盯住,焦急而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她这么在意,会不会是因为在她心里他其实也是很重要的呢?
视线相对,她的眼神明显还有些空,下一秒,她忽然开口:“你……”
其实今天自从在外面碰了她的脸之后,他俩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会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误会,某些一直被泥土覆盖蠢蠢欲动的种子就仿佛收到了阳光雨露的滋养般,悄然破土。
肖子清向来有些大大咧咧,有时会有点男孩子脾气,还有点一般小女生所没有的霸气,但此时此刻却只剩下了显得有些刻板的,说不出的淡漠。
或者也不是淡漠,而是刻意装出来的冷静。
她不说话,他担忧焦虑,她突然主动开口,他好像更焦虑了……
危机再次来临,他一下把整个儿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在食堂告白过,后来也不止一次暗示过,可她都没有给过他正面的确切的答案。
但她没有拒绝没有抗拒,那其实就代表着她至少是不厌恶与他在一起的。
可不厌恶在一起究竟是把他当朋友,当前辈,当老师又或是其他,究竟将他放在怎样的一个位置,他心里却完全没底。
烦恼与担忧同时袭来,一瞬间,顾南澈居然害怕听到她后面要说的话!
如果……她是要说,她对这些完全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地好奇问一问,如果……她是想说,其实无所谓,你就是跟别人生小孩我都会给你祝福,那他又该怎么办?
然而他尚未开口,就见肖子清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直直走到了他的跟前,低头道:“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
“……”顾南澈昂起头看她,捏了捏拳头,凸起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嗯……”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她又问。
顾南澈没动,嗓子也有些发干,但还是回答:“嗯。”
他本就清冷,但今天因为造型的关系,所有的禁欲都化作勾引的性感。
那会儿在视频里看着就已经很惊人,后来进屋时他把整张脸都露出来时她也已经愣神过,但此刻正面暴击还靠的这么近,肖子清甚至能看到他鼻尖上的绒毛……
反正也不知道是美色误人还是因为明白了自己心意,她心里只来得及哀嚎了一声,就不由自主发出了经常听人喊出的那声:“啊我死了!”
不得不说,这次的造型师是真的下了工夫。
顾南澈这张脸在镜头前总是非常高级的,也因此妆稍稍一浓,就更添了诱人的气质。
他的肤色本就冷白,眼神深邃,微微向下的眼尾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许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于是化妆师便着重修饰了他的眼型。
大地色的眼影颇有层次的将他的眼角往上提,整个轮廓被再次加深,深棕色的眼线不至于太夸张,反倒透出些性感之后的诱惑。
最夸张的还是衣服。
肖子清都不知道该夸他听话还是什么,让他不要动他就真的没动,脱掉外面罩着的羽绒服,里面竟然只有一件白色的闪着亮片的宽松针织衫。
有多宽松呢?
他稍微动一动都能看到漂亮的锁骨,如果再拽一拽,可能可以直接从肩膀处掉落……
从肖子清此刻的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里面胸肌的轮廓。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不解道:“为什么呢?你这么优秀,这么帅,这么好,还这么有钱,除了不会烧饭什么都会,怎么会喜欢我呢?”
原本紧张的情绪,愣是被“不会烧饭”四个字给搅成了一团浑水,顾南澈深吸了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挑了一下眉:“可能,因为你会烧饭?”
“可我除了烧饭啥都不会啊!”肖子清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有些崩溃地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埋了一会儿,倏地抬起头,“最关键是,我连有机化学都不会!”
顾南澈被她这挺奇葩的逻辑给弄得又顿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这种话题上,但还是试探着回答:“可能,上天就是让我有这个机会来教会你?”
肖子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走了狗屎运。
这些天,她其实也渐渐了解到自己的内心,只是一直都没有好的时机来面对来处理。
但今天,当他听话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当他心疼地将自己戴着的手套套到她的手上,又把围巾也围上她的脖子,当他那么自然地将手掌贴上她的脸,更因为这一碰而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
当他害怕自己误会,当自己真的误会了。
肖子清才突然发现,原来她早已经无法接受顾南澈属于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原来顾南澈如果喜欢上别人的话,她竟会是这种感觉。
酸的,疼的,几乎是揪心的无法呼吸的感觉。
肖子清慢吞吞地站起身。
顾南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
“我可能……也喜欢你了……”
因为是同时开口,顾南澈一时间竟没听清,又或者的确听到了一些却无法确定,他呆住:“你说什么?”
肖子清抬起头笑嘻嘻地道:“就是,我觉得我好像也喜欢你了。”
“你,”顾南澈低沉的嗓音有了一丝喑哑,“你喜欢我。”
他好像是在呢喃,又好像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但还没等他反应,肖子清却突然大马金刀靠过来,抬起一只脚踩到了椅子的横杠上逼近到他跟前,又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问:“所以,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仿佛一个调戏清纯小女生的恶霸。
不过她自己却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句话刚一出口,自己那好似浮萍般飘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最近这段日子所有的空虚,不解,迷茫,疑惑在一刻也终于都有了答案。
是啊,所有一切,不过是因为喜欢。
她喜欢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与他触碰时会心乱,与人聊天说爱说起,找不到他时会失落,看他和别人接触时会吃醋。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就有了挂念。
之所以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也正是因为他虽然表白过,可她却一直没有真正给过答复,当时是他没追问,她也还不确定自己的心。
而现在她想通了,那,这次就让她来做主动的一方好了。
肖子清笑着,看他:“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