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叹了口气,肖子清纠结,她也纠结。jiuzuowen
虽然一直在工作室,也是助理团队里的一员,但她很早之前带的并不是演员,进了公司也没什么机会近距离观察影帝的演技。
况且就算观察了,她也未必就能领悟多少,所以这种情绪上的把控,她最多只能发表作为观众的感觉,却无法真正帮助到肖子清提升。
再说剧本这种东西其实标注得都很简单,并不像小说那样还有人物心理描写的辅助。
对于很多复杂的情绪,可能都需要演员自己去体会添加,而所见的文字也许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譬如“站起身”,譬如“转身”,再譬如“佯怒”等等。
而究竟要如何起身,怎样转身,用什么表情和动作佯怒,就完全没有多余的标注。
肖子清抱着个剧本,在椅子上翻来覆去,怎么想都get不到那个点,尤其是这一段如此复杂的情感,上面居然只写了两个字“抬头”,于是等顾南澈下戏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张面无表情却又如丧考妣的脸。
“怎么了?”这表情在她脸上可不常见,顾南澈有点好笑,“饿了?还是不想背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好吃懒做吗?!”
肖子清差点没气得直接跳起来,下一刻又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发出了濒死般哀叹:“不饿,也不是不想背,事实上我已经背完了,但现在不是背台词的事儿,是我不会演。”
她抬起头:“我不知道这个抬头的眼神应该是什么样,总不能就这么干巴巴毫无情绪的吧?对比上下文,我能猜到玲珑的表情会很复杂,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摆,刚刚试了几个,不是太丧就是太激动,要不就是太假太表面。”
顾南澈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在她身旁坐下,侧身过:“哪一段?”
“呐。”肖子清干脆把本子直接递到了他跟前。
“就这个啊,之前跟你说过的第二个片段,俩人应该还在暧昧阶段吧,就是男主对她也有点不同,玲珑心里萌生了爱意,利用自己的身份暗中替男主打探消息,既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能让男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总之夹在中间,就是个夹心饼干汉堡包。”
肖子清大概讲了一下,哀叹着躺回椅子上:“真的看不懂啊看不懂,也不对,懂是懂了,就是这么复杂的情绪表达,不会啊不会。”
她是真不行,也真不会。
这么长时间在片场混着,她也知道导演的要求很高。
在这个剧组,演员脸上不需要有太多太大的表情,而是尽量用小细节,用眼神传达心中所想,所以对比起来她之前拍的那些玛丽苏剧动不动夸张的大吼,或者时不时就哭得声嘶力竭来说,如今的她需要更加内敛,或者说控制情绪。
等顾南澈把那段内容大概扫了一遍,就大概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这么纠结。
这其实和肖子清本身的性格有关,也和她的遭遇经历有关,更和她自己的三观有关。
她从内心深处就不能理解女主这种为爱奉献却又遮遮掩掩的态度,又习惯了所有事都直来直往,因为某些原因,她很早就已经学会如何将内心最柔软的一面用最坚硬的壳裹住保护好,所以这种抛开胸怀的软,她的确演不出来。
顾南澈把剧本翻开:“你先讲讲这段戏你的理解?”
“我的理解?”肖子清翻了个身,“我的理解就是我看懂了但不能理解。”
“说实话我觉得玲珑这角色是很复杂很生动,但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明明是朝廷派来的间谍,带着目的接近燕王却会爱上他,也不能理解明知身不由己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以命相搏背叛朝廷去帮他。”
“人物的动机,我是真找不到。”
“因为如果是我,作为一个忠于朝廷被派来做间谍的人,我完全就不应该对一个敌人动心啊,何况燕王本身对她也有怀疑。”
“或者如果我真的动心了,那我肯定会做出选择,要么快刀斩乱麻结束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要么干脆向燕王投诚。”
顾南澈点了点头:“所以你搞不懂她为什么矛盾。”
听肖子清“嗯”了一声,他才道:“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想法来带入玲珑这个角色,先要想想这个人本身的性格和出身,包括她所处的环境。”
“一个身世飘零的舞女,她其实没有什么依靠,说靠不过是背后的朝廷,以及她从小学到的本事。可能你会觉得她性格刚烈,但其实她也有内心柔软的一面,你有没有看前面的情节?她初出场时,就是在救人。”
“之后为什么会对燕王暗生情绪,也是因为她心疼男主角被父亲抛弃,侄子质疑。”
“她同情他的遭遇,再带入了自己的一生,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的人生经历其实是很像的,玲珑为什么会入青楼?她母亲早逝,父亲因为要给自己的儿子攒银子娶妻,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将她卖了。”
“不仅卖了她,时不时还想从她这里讨点好处。”
“后来知道她被朝廷重用,一方面以此为威胁拿捏她的把柄,一方面又希望通过她的关系认识达官贵族,将整个家族拉上上层。”
“她因为不愿意受人所制,从京城到了北平,却还是一次次被威逼利诱,不仅险些要了她的命,甚至差点泄露朝廷机密,她被逼得无处可退,才最终对家人痛下杀手。”
“燕王也一样,为什么要起义,为什么要靖难?至少在玲珑看来,他是被逼的。”
接下来的时间,顾南澈几乎花了大半个小时给她讲解剧情发展,人物动机,如何表现出不舍,怎样才能从眼神中传递出悲伤等等等等。
肖子清一开始还是被迫承受,听着听着倒是真听出了门道。
两人边研究边演练,等顾南澈又去拍摄下一场戏时,她再找萍萍搭档,感觉就明显不太一样。
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试,直到天黑收工,肖子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而这边在紧锣密鼓忙着如何进步,在另一个城市,也有人开始接下来的忙碌。
薛青脸色极其难看的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从那种虚幻又迷离的状态中清醒,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带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坐起身,靠在床头,视线从前方的电视机移至窗外,又愣了一会儿,低头拨出去一个电话。
“是薛强吗?”
她声音轻轻的:“上次你说的事,我考虑过了,可以合作。你那边是不是还有个叫陈希元的人?他怎么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身后的人会对你,或者你的家人做出什么事。”
那边答应得很快,她把话说完,浑身脱了力似的将手机扔到一边,捂着脸发出了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声音。
事情究竟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呢?她已经完全说不来了。
最开始之前希望自己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渐渐的是希望自己不要过气能有戏拍,再然后就想即便不能和苏文楠在奖项上相提并论,至少在人气上也别差出太多。
为了维持这虚假却繁荣的人气,她一次次的放纵,一次次的妥协,甚至一次次主动邀请,从最开始听从旁人的劝解,到提一提她就理所当然的答应,到她主动去寻找目标,好像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如今的她,有钱,有地位,有资源,有后台有背景。
虽然在某些方面无法再像从前那么自由,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任何事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啊,她得到了这么多,那付出一些东西不也是应该的吗?
小八说是公司最厉害的经纪人,可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用心,之前他畏畏缩缩安排的那些事,雷声大雨点小,薛青早就觉得没什么用,只是事情没有真到这一步,都没办法说是否可行。
结果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又是追车又是拦截,还特意找了那么一群人,又是用网络拨号又是变声器,结果呢?警方还不是差点就查到她们?反倒是肖子清一点事都没有。
而小八自己却为了保住一家的命,最终走到了顶罪这条路。
肖子清,既然大人物几次点名都是想要她,那这次就干脆一步到位,让她好好尝尝什么叫声败名裂。
只是她如今一直在顾南澈的重重包围之中,想要接触到,首先得有机会把人弄到外面来,又或者能让人有机会进到剧组里。
之前那个陈馨月被换掉,听说空出来的女二号要重新换人。
其中一个是曹宁,跟她关系并不好,另外一位新人叫高弈秋,也不知道是哪个公司的,之前好像听说是qc娱乐,如果真是的话,那不就正好是星光下面的子公司?!
薛青想到这里,忽然异常亢奋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就往门外走去。
试镜的事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
三个片段肖子清已经烂熟于心,站在试镜室门口,心情却还是有点紧张。
萍萍在旁帮她拿着东西,时不时问一句:“要不要喝水?或者去一下厕所?不要急啊,等她们俩一起过来,里面工作人员会报名字的,你们就三个人,试镜结束之后基本上是立刻出结果,到时候直接在外面等着就好。”
嘴上说着让肖子清别急,可她自己却热了个满头大汗。
因为反差太大,反倒弄的肖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像唐僧,我本来还好,硬是被你给说得都慌了。”
“不慌不慌。”萍萍摆手,“希望有影帝保佑,能让我们试镜顺利。”
又干脆双手合十在那儿祷告:“天灵灵地灵灵,天上老君快显灵,别的不说,咱们也可以让别人有点小失误的,虽然这种想法不太好,但我实在忍不住……主要倒也不是工作机会的问题,我就想让我的cp能有合作一部戏的机会……”
肖子清刚才并没有注意她小声的在说什么,等听到最后一句时,人都傻了。
“你嗑我和影帝的cp?”
“啊,”萍萍愣了一下,猛地停下来捂住自己的嘴,又用一种懂自懂的眼神眨巴了一下眼睛,“其实,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嗑,我一般不说出来的。”
两人说着话,因为闲扯了别的事,反倒把之前的紧张气氛驱散了几分。
肖子清正好笑着想说自己对这方面并不介意,就见不远处有几辆车开了过来,人群中有些骚动,她透过走廊的玻璃往外细看,才看清来人。
走在前面的是曹宁。
她其实已经演过好几部戏,在娱乐圈颇有艳名,这个艳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颜值上堪称一绝,饰演的角色也通常都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肖子清之前没见过她本人,只是在看《凤临天下》时跟许静怡一块儿感慨过。
如今得见真人,那种视觉冲击就更厉害了。
要说曹宁是不是那种纯粹五官端正的美女,其实并不是,她就是很有风情,一颦一笑都像是怎么说呢,肖子清在心中冒出一种念头,像是千年的狐狸精。
至于她身后跟着的,就没见过了。
不过看样子也猜的到,估计就是另一位试镜的演员,新人高弈秋。
高弈秋看上去年纪小了点,也稚嫩些,大概是公司格外保护的意思,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这么一反衬,显得她更加娇小。
几个人相互间打了个招呼,就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直到转过弯在走廊碰面,才笑着朝肖子清挥手。
曹宁是个开朗性子,远远的就先道:“哇!肖哥!我看过你的综艺,你做饭看上去好好吃!可惜这次只选一个人,不过如果能合作,我是不是可以尝到你的手艺啊?”
高弈秋则只是笑了笑,一声不吭地站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