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
展信佳——当然,你就算不佳我也没办法。
大致情况我在你上一封信里了解了。我还以为是多么紧急,切,又是这点破事……没错,我的确曾经是生命学派的成员。划重点:曾经是!
怀着同样的研究生命炼成的热情,希望集结力量,交流经验,我和沙利文、摩西建立了这个组织,至于后来慢慢壮大,就是沙利文那家伙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平等地厌恶每一种智慧生物,更不可能和他们打交道。一开始我们也只是一起做些正常的学术交流……我不知道是从谁开始改变的,呵,也许还要怪我?我的确是个疯子,但是没有他们疯得彻底。
我最多是以自己为实验皿,他们倒好,改造来改造去嫌麻烦,不满足地开始做些残害他人的行径。还有些没脑子的走上了活祭之类的邪道,真是可笑,这是创造新生命么?喂养邪神还差不多吧?
本来我也不想管,地球生物贯是会自相残杀的,至于他们把我的研究成果用来用去,我也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后来研究坏了脑子,想劝我加入,被我拒绝后就撕破脸。我明明一直这样守口如瓶,他们偏要把“叛徒”的称号强加于我——为什么不名副其实呢?我放了一把火。哈哈,听说那火烧了接近百年,到现在还在,如果你路过说不定还能看见。
连熄灭祸端的能力都没有,无怪乎那群废物到现在还是默默无名。
——所以,如果你想要获得什么“自己老师其实清白无辜”的安慰,我很抱歉的告诉你,估计不行。因为他们目前使用的技术,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来源于我——但是,一把刀能用来杀人也能用来切菜,他们怎么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一想,你也许能轻松些?呵呵,我可真是个关爱学生的好老师。
比起这些,我对你信里写的那个,关停了谢尔盖第二阶段的人更感兴趣。怎么做到的?你可能没什么概念,所谓的第二阶段,就是进行现场的某种炼金操作,以自己短期内的意识和血肉为原材料,使自己变成更为彻底的炼金体。
也就是说,不再有弱点,能够吸收魔法攻击,而不仅限于蕴含魔力的客观物质。最恶心的是,这个阶段他们的躯体是可溶可塑的——你懂吧?他们可以把自己扭成任何黑漆漆的模样,看了就让人胃口全无。而正是这种特性,那群人沾沾自喜地将那种形态取名为——
【生命活胎】。
……啊啊,太恶心了,我不写了,再写下去我都要吐了!
到此为止!
PS:准备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说——你所担心的那件事,放心吧,虽然我的确之前在你身上做过实验,但是你完全没有被我改变什么。你身上的谜题就由你自己解开,其他的就别胡思乱想了。小孩,你干干净净!
你没有被注入过任何无辜之人的血!
——莫妮卡”
……
谢涯把信件合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桌子对面的乔伊斯,长叹一口气。
“所以,”他轻声细语,“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我会好好听着的。”
他们坐在一间咖啡厅内,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映在浅色的桌布和冒着热气的咖啡上,给人以温暖的视觉。正值上午,咖啡厅内人不多,让这个布下了隐匿魔法的角落更显安静,二人面对面坐着,摆出轻松闲聊的氛围,倾听者看向他的眸色平静而温和。
乔伊斯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失控过一次。”
“那是在地面上的伊诺尔塔,”他低声说,谢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刚开始进入莱布利亚,填表格时,他们就在来源地写上了这个名字,“因为一直相依为命的姐姐被……所以,我失控了。是老师阻止了我,然后,将我带回了地狱。”
“她没有向我解释原因,只是告诉我,作为报酬,请求我配合她的炼金研究。我同意了。”
“……她的研究,”乔伊斯顿了顿,“是对我注射不同的血。”
谢涯的眸色一沉。
“那时候的我还不能分辨。……但毫无疑问的,涵盖各种种族。至少我就曾经见过传说中透明人的蓝色血液,和亡灵鸟的白色髓质……而每当她注射入一管后,隔一天就会抽走一管。我没有反抗,既是不能,也是不想——那时候的我浑浑噩噩,对任何事情都报以麻木的态度。”
“我不知道我的躯体因此发生了什么改变,也不知道她想在我身上达成什么。”乔伊斯轻声喃喃,看着自己的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最后在某一天,她将我放出了那个屋子,然后告诉我:她将成为我的老师。”
“她对我说:‘如果是你的话,改变整个炼金界也不是不可能’。”
“我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她对我进行了某种改造,让如今的我,能做到某些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虽然也许是某种潜意识的抵触,我至今都对炼金术本身没有多大的热衷,自然也谈不上造诣。”
“一直以来,我对这天赋都是毫无概念的状态,无措迷茫。而在得知老师她是生命学派的成员后,更是有些惊慌——”
“我被改造成了什么东西?我的体内……流着多少无辜人的血?”
“这样肮脏而罪恶的躯体,说出来会被讨厌的吧。但我已经做不到继续瞒着你了。”
“我愿意向你坦白……就像你对我那样。”
红发的少年人如释重负,带着些许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然后,就被谢涯摸了头顶。
鲜艳的红发意料之外的柔软,就如乔伊斯这个人一般。
“你是笨蛋吗,”人类的表情很是无奈,“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讨厌你……你也是受害者呀。”
他的手停留的时间很短,然而,乔伊斯却愣了很久,久到脸颊染上微红。他原本毅然决然的心境被打破,不自在地偏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想说的话:
“但是我控制血液的能力,是在老师对我进行实验后,才得到巨大提升的。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种恶魔拥有和我相同的血脉能力……”
“可是你是血魔啊,”谢涯好笑道,“你的特殊与生俱来,与他人无关。”
然而乔伊斯却愣了愣。
“……血魔?”他红色的眼睛里染上些许迷茫。
……谢涯意识到不对。
“乔伊斯,”他皱起眉头问,“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血魔吧?”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乔伊斯笃定地说。
谢涯突然意识到,这个词语可能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广为人知。
然而明明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他却一次都没有在乔伊斯面前提起。
“所以,我控制血液的能力,其实是我的种族天赋?”乔伊斯陷入思考,“而老师之前在我身上做的实验,实际上是进一步激活这种天赋……不,不能完全信任她。”
“我从来没有弄懂她在想什么。除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说谎也是家常便饭。就像是在她带走我时,肯定就明白了我的种族,却隐瞒我至今。”
“而这封信,”乔伊斯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信纸,“我不知道她写了多少真话。也许除了关于‘生命活胎’的信息不错,其他的都有所隐瞒。”
“……乔伊斯,你辛苦了。”谢涯真心实意地说。
血魔抿了抿唇:“所以我究竟有没有间接害死那些无辜者……嫌疑依旧不能洗清。”
谢涯又叹一口气。
这次他直接伸出手,狠狠地rua一把乔伊斯的头顶,趁着对方愣住,把他的红发都揉得凌乱。平日里冷淡的血魔露出点无措的表情,也只有这时才让人想起,他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还未褪去青涩,会因为钻进牛角尖而苦恼。
“所以你都在担心什么啊乔伊,就算真是这样,也不是你的错。该被审判的是她。”
我在担心什么呢?
乔伊斯想。他其实知道这种情绪毫无道理。
一直以来都是遵循着求生本能而度过的浑噩人生,突然有了某种波动。害怕被讨厌,害怕被丢下——明明一直以来,都做好准备永远孤独下去的,而现在心中的这种感情,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明白啊。
十九岁的恶魔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因为这些而心神不宁,为什么因某人的态度忐忑忧心——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告诉我答案的吧?
“——说得对!”
然而,当乔伊斯开了口正要说话时,一个声音冲进来打断了他们。
N8092·系统夺舍版飞到他们的桌子上,无视了他们设下的隐匿:“我和本体已经查清了莫妮卡在地面上的过去经历……她确实没有直接参与生命学派的血腥活动,不算是我们的通缉对象!”
“还有那个注入血液的事情,宿主不用担心啦。血魔对血液的承受力超高,就算是神明的血液也可以吸收为己用!所以完全不会有问题的!”
谢涯刚刚的确是在担心这件事。
系统和[科技]又全程监听了呢……差不多都习惯了。谢涯收回手,没注意到乔伊斯脸上微不可察的一丝遗憾:“所以,你们究竟为什么要通缉生命学派?”
“当然是为了伸张正义……呃我知道宿主你不会信这点。通俗点来讲,就是生命学派之前搞出的事,和纳西尔结下了梁子吧……”
“炼金术士看不起科技,却又需要智慧之人作为炼金材料……正好本体当时在忙别的事情,抽不开身,让他们捅出好大的篓子。幸好当时的埃曼达很听话。”
二十年前?然而呆在纳西尔这几天,似乎没怎么听说二十年前有什么震荡……应该是[科技]出手摆平了。直觉告诉谢涯,这其中的具体细节他可能不是很想听到。
于是他主动开口:“你专门来找我们,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件事吧。”
系统球瑟缩了一下,自从上次谢涯受伤后,它就一直不太敢和对方说话:“是的……宿主,我的本体邀请您与乔伊斯前往中心信号塔一会。”
乔伊斯迟疑的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有关龙岛圣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