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玄死了。
“听说这赵将军当庭向皇上告御状,说高丞相的儿子谋杀朝廷命官,求皇上做主。”
“当天皇后就召了赵家姑娘入宫,我听我大姨娘的二舅子的三表妹说赵姑娘是哭着出来的。”
“听说好像是为了挣一头牌才打起来的,你说是什么样的天仙能让这些公子哥如此痴迷?”
“我可不知道,反正比我家婆娘美就行了。”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所有的八卦都被赵士玄被杀这一件事代替了。老百姓津津乐道着原因,事过,仿佛他们亲眼所见。
此事高丞相家里风声鹤唳,下人们静得不能再静了,老爷自上朝回来就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把小公子给提溜上来,绑在板凳上就是一顿打,连一向对小公子疼爱有加的大公子也只是默然不语,看着高震哀嚎不断。
“父亲,我知道错了,父亲你放了我吧,痛得要出人命了。”高震紧紧抱着板凳,手指都要嵌入木板,屁股火辣辣的疼。
“你还知道出人命了,你个孽障,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高于明把板子甩得更高了,重重的打下来。
高震一头雾水,他这两天安心在家养伤,门都没出去哪里来的人命?
“大哥,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高震忍着痛问向大哥。
“你是不是打过赵士玄?”高德面色凝重,目含哀光。
“我是打了他,可是是他先出手的,你看我这脸上,你看。”高震扭了扭,努力想把脸凑到他大哥面上,让他们知晓这赵士玄的罪行。
高德心疼的摸摸脸上的青紫,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痛心疾首道“赵士玄死了。”
“什么?”高震不可置信,他靠着父亲与大哥如丧考妣的模样,他知道他这次完了。
朝堂之上事发突然,皇上为了照顾高于明的面子,只说让大理寺秉公处理。第二日,大理寺的人就找上门了。
大理寺卿亲自上门面见高相,说明来意,他是来带走高震的。高相自然不会阻拦,立马吩咐人把垂头丧气的高震领了出来。
昨天被大哥特意交代,高震不哭不闹,就这么走了,任由官差拘押。
赵敬禹早就站在大堂等候,看到高震时极力压制住了想上去掐死他的冲动。
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审案了,赵敬禹作为原告,他拱手示意道赵士玄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大夫说有些伤已经伤及肺腑,当晚发了高热就去了。他要控告高震仗势行凶,害人性命,还带来了一堆证人,鸣玉坊的窦妈妈,鸣玉坊的龟公,明月,还有给赵士玄看伤的大夫。
高震咬死不认,只说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未下死手,而后高震又道是赵士玄先出言不逊动手打人,他不过是自卫罢了。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吵作一团,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肃静—”
于是传证人说话。老鸨和龟公自然是实话实说,把当时的场景还原的一般无二,明月道她出来阻止时赵士玄尚能喘气,但是伤势看着不很严重。大夫又说是内伤,伤了肺腑,所以才没能及时医治。
高震抓着这点又狡辩说可能是别的人暗地寻仇嫁祸给他,毕竟他走的时候赵士玄还是个活人。
大理寺卿见状,只得先将高震关押,等待他去查看具体情况后在做审问。
明月回到鸣玉坊后,米罗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了,吓着了?”明月进来把房门关上,背靠着门框,肩膀微微颤抖,米罗关切问道。
“没事。”明月摇摇头,颤着手脚坐了下来。“高公子怕是真的完了。”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何况赵士玄还有官职在身,杀害朝廷命官,这可是死路一条。
米罗给她倒了杯茶,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是他自己的命数,与你是无关的。”
“我倒不是怕他连累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发生的。”明月心思缜密,她知道高门大院里的护卫多是粗人,但大多都是人精,充做打手时也是有分寸的,什么人该打,什么人不能打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要他们少说两句。这件事不就不会发生了呗。”米罗往嘴里扔了一瓣橘子,漫不经心说道。
明月见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也就放弃了深究,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高震还有一个宰相爹,皇后姑母,背后有的是人。
有这样想法的,当然不只明月一个,赵敬禹也想到了,尤其是今天大理寺卿唯唯诺诺的表现,更让他怒火攻心,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孩儿枉死!
赵府白幔飘飘,哀乐阵阵,下人们裹着一身白布,沉默地摆放贡品。而她更不
赵瑟瑟跪在灵前泣不成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险些昏厥过去。见到赵敬禹回来,赵瑟瑟连忙爬起来问爹是否查清了公道。赵敬禹不忍让女儿更伤心,只好说高震已经关押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赵瑟瑟勉强勾起嘴角,扯出牵强的笑意,反而安慰起赵敬禹来了。赵敬禹只有赵士玄和赵瑟瑟两个孩子,两个人打小感情就好,如今哥哥撒手人寰,赵瑟瑟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从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如今就这么没了。她恨透了皇后的假仁假义,高震的蛮横无理,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翊王。
“父亲。”赵瑟瑟双眼红肿,面色苍白,从昨儿个开始,她就一直跟随管家打理赵士玄的后事,滴水未进,现在憔悴得不成人形。
“皇后对这件事一直推诿,会不会,她向陛下吹枕头风就放过他了?”昨天刚下了朝,她就被皇后叫进了宫,皇后一来就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直说对不住,又是掩面哭泣又是哭诉家人不肖,让赵瑟瑟有心都发不出火来。
皇后毕竟是皇后,总比其他人了解皇上,如果皇上开了金口,谁都奈何不了高震。
赵敬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哑声道“以前爹爹对你和翊王的亲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行了,我们赵家必须要有站队了。”
赵瑟瑟闻言一缩,“爹爹是要偏向二皇子了?”
赵敬禹点头。他一向欣赏二皇子杀伐果断,野心勃勃,之前太子东宫之位稳如泰山,他自然不能有异举。如今太子形同流放,已经失了圣心,而翊王摆明了是跟着太子,他不能再两头牵扯,含糊不清了。
二皇子李承邺封宣德王,王府落座于朱雀二街,这里是皇亲国戚聚集的地方,朱门红墙,亭阁楼台,端的是富丽堂皇。
当夜赵敬禹就拜访了宣德王。
案子又重新开审,高德为高震请了上京有名的讼师做辩护,高家的打手又争着为高震认罪,人是他们动手打的,高公子只是下了命令,他们这些人看不惯赵士玄处处与公子作对,手便下的重了些。
如此案情又陷入僵持。
小枫从阿娘的寝宫里出来时,阿渡正等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壶葡萄酒,背对着她。小枫小跑过去,扑在阿渡身上,阿渡哑然失笑,无奈道“公主,快下来,小心酒洒了。”
小枫可宝贝她的酒了,她小眼亮晶晶的捧着那坛子酒,“阿渡你一向不怎么喝酒的,今天怎么带着酒?嗯—”小枫把坛子小小的开了一道口子,酒香味扑鼻而来,小枫狠狠的嗅上一口,“是玛琪大娘的酒!”
阿渡道“是顾公子请你的,说明远娘娘今夜请你过去吃饭,还有澧朝五皇子和太子。”
“那我们快去吧。”小枫闻言眼睛一亮,拉着阿渡的衣袖一溜烟儿就跑了。
明远做这个席也是为小枫着想,想让她多和太子相处,增进感情,日后在东宫也过的好些。无奈二人都不明白她用心良苦,太子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对边做的不是他即将娶过门的妻子,而且一个邻家妹妹,自顾自的饮酒夹菜,倾耳细听,对小枫看似彬彬有礼,透着温和的疏离。
反观小枫,除了喝酒,就是听乐呵呵的听李承鄞讲着繁华如梦的上京,什么游人如织上元夜,万众朝拜浴佛节,听得小枫如痴如醉,小枫一手撑着脑袋,今日的清酒后劲有点大,她的脸上爬上丝丝酡红,像娇艳欲滴的紫葡萄,她痴痴的笑着,手中的筷子一点一点敲在瓷碗上,呵呵乐道“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李承鄞,你要亲自带我去看!”
“没问题。”李承鄞拍拍胸脯,一口打了包票,“等你到了上京,保证你眼睛都看不过来。”
小枫嗤之以鼻,听他这话讲的,难道她是乡下土包子嘛?她翻了个白眼,“那本公主就等着见识咯。”
酒终人散,月上中天,小枫被阿渡搀着回了寝殿,明远吩咐下人收拾了残羹冷饭,又端上热水让太子和李承鄞洗漱。
顾剑提着剑从外边进来,手中还捏着一封密信。
“这是从京城传回来的。”顾剑拱手,把信交给了太子。
太子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信封,就着烛光把信扫了一遍。太子温和的目光骤冷,不屑一笑,“高相还真是有一个好儿子。”
李承鄞接过信函,寥寥数语,把上京最近的事情交代了遍。
“如此,还得我们推波助澜。”